67 章節

子好似突然沒了生氣,不笑也不鬧,靜靜地坐到了玉龍椅上。

很久之後,他開了口:“宮遠山碰過你沒有?”

吳銘僵硬地不知該如何作答:“碰……碰什麽?”

“他肏過你沒有?!你與他交合過麽?!”太子提高八個音度。

吳銘哆哆嗦嗦:“小人身有重疾……是宮公子以雙修合氣之術救我的性命,我與他……”

一陣爆笑噴薄而出打斷了他的話,而後便是一串怒罵:“真是蠢透了!把你賣了還念他的好!若只是雙修續命又怎會有元魂之印,你自己後背都成什麽樣子了!你不知道麽?!那赤紅如火的印跡,清晰得脈絡可見,這都已是第幾層修為了?!他的氣早已在你體內固着不散,入骨沁魂,真真是一枚完美的肉身鼎器啊。”

吳銘驚得早已發不出任何聲音,僵硬地看着這個人。

“怎麽?!還不信?!”他拿起手中的信在吳銘眼前猛力地抖:“看清楚了!這不過一張白紙,一個字都沒有,他讓你身赴險境迢迢而來,送的不是這封信,而是你自己。”他将信捏成團,扔在吳銘臉上:“回去告訴他!我不要!我誰也不要!今生今世只承歡一人足矣。若是再讓我看到你,我定然廢了他這稀世鼎器,讓他追悔莫及,你聽懂了麽?!”

吳銘跌跌撞撞而去。

在他記憶裏,他從沒逃得如此倉皇,恨不得立時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86.

吳銘的身影完全消逝無蹤後,太子垂下眼眸,端起案臺上早已冷透的茶,一飲而盡。

這茶性寒又涼透,一杯下去,方才用力過度的嗓子沁得低沉而沙啞,幽幽沉音飄散開來,不知同誰說着:“怎麽?還沒欣賞夠麽?自己一手炮制的大戲是不是特別心動?”

內室的屏風後藏匿的身影緩緩而動,人未現身,話已說出:“真是越來越放肆了,有這麽同為師講話的麽?”

反問之語尚未落下,喝空的玉杯便直摔過去,節奏和時機契合得剛剛好,不偏不倚正向那人臉上飛去,眼看杯及面目,這人手中的折扇漂亮地在空中劃個圓圈穩穩地将杯子擋了開去。

“嘩啦”一聲尖利玉碎,杯子砸碎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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響聲驚動了中政殿的一幹護衛,畢竟是太子的禦書房,眨眼間便被層層戒備,這些護衛大都是從太子貼身的侍從中精挑細選來的,見殿中一地碎玉卻并無異常,紛紛跪了下去。

他們拜了太子,又拜了那人,若硬是比一比,太子這邊不過折腰些許,那人才是五體投地跪伏。

太子冷笑一聲,臉皮子抽搐成一團。

那人擺了擺手,道:“碎了個杯子而已,何必大驚小怪,收拾了去罷!”

兩邊侍衛立即閃身開來,讓出一條道讓外面的宮女進來清掃拾掇。

不多時,殿中光潔如新,一塵不染。

“生這麽大氣做什麽?”待一幹人離去,那個人的聲音再度響起,音色中多了許多柔和溫潤,順耳不少。

太子卻不買賬,嗓音跟凍住了一般:“少廢話!你要如何處置我的承歡?”

“你管不着。”字狠狠地從那人槽牙中磨出:“你若再同我這般講話,我便立時取了他的性命,說到做到。”

太子赤紅一雙眼,拳頭握了松,松了握,最終卻像只洩了的氣球,再無生勢。

他噗通一聲,雙膝跪了下去。

像只喪家之犬一般向那人垂下了頭:“宮遠山,我求求你了,放過他。”

縱使面前的人多麽高高在上,不可一世,那雷打不動的淺笑仍是被驚異僵硬的表情所覆蓋,良久後,一聲低沉粗粝的聲音傳出來。

“起來。”

“不!”太子堅定道:“你若不答應,我便長跪不起。”

“我再說一遍!給我起來!”

太子不但不聽,竟然磕起頭來。

宮遠山一腳抵在太子額頭不讓其觸地,一手将他生拉拽起,身子剛被立正,便是狠狠一個大耳刮子。

太子被打得踉跄不穩,滿眼金星,耳邊的叫罵響徹殿中:

“且不說男兒膝下有黃金,你竟還是個正經的東宮儲君!!日後的一國之君!你到底要瘋到何時才肯罷休?!宋怡任不過是個運功行修的肉身鼎器,你何至于如此?!值麽?!”

“值!他什麽都值!為了他,我的命都可以拱手相讓。”太子眼中的決絕之色湧動不休,撂下了話更是狠辣刺耳:“我的命可以不續,魂可以不修,反正我早已膩煩得緊了,你将他放了,允他自由,可以麽?”

宮遠山的面孔已不知是何表情,眼中的震驚,悲怆,憤怒統統交織在一起,亂作一團,最後盡數化為唇邊的一抹黯然苦笑。

“這幾年為了保你,我傾盡所有,到頭來,你竟連命都不要了?”他頓了頓,再開口,那滿滿的無可奈何中噙着濃烈的哀傷:“你如此這般待我,可還有一點良心?”

太子瞪圓了雙目,完全呆住了,如此感情外露的宮遠山他從未見過。

在他的記憶裏,這個人永遠自信了得,傲然于世,那份把一切運籌于掌心之中的淡定自若,讓他不禁懷疑此人根本不是人,定是什麽玉皇大帝如來佛祖轉世下凡歷劫來的,這樣的人不需要七情六欲,不需要怦然心動,更不會傷心淚流,他需要的只是完成他既定的人生任務便可功德圓滿了。

而這個任務,按照太子宋鸾所想,便是成為一代赫赫有名的帝師,光宗耀祖。

這是自他七歲拜了宮遠山為師後便開始紮根的想法,确切一點說……是在宮閣老為自己初次引薦之時,便有的深刻感覺。

按照禮制講,一個大臣的兒子,無官無名,是萬萬做不成帝師的,可誰也想不到宮閣老偏偏逆道而行,憑借自己厚重的資歷,穩固的根基硬是将他的獨子宮遠山推到了宋鸾的面前。

論歲數,宮遠山比太子宋鸾大不了幾歲,卻是個百年不遇的曠世奇才,小小年紀飽讀詩書,滿腹經綸,其學識技藝早已在宮閣老之上,而為人又儀表端莊,謙遜和善,且與太子宋鸾年齡相仿,一來二去便讨得太子的贊許和尊重,每每與其高談闊論,修習帝王之術。

東宮的帝師之位向來敏感多事,老皇帝身子不濟,巴不得全權交給宮閣老什麽都不管,宮閣老自然更是樂意順杆爬,對外佯裝着扛起了教導太子的大旗,對內則使盡一切手段,制造一切機會讓自己的兒子暗中為太子傾囊相授,培養宮派接班人。

要說育養國君對宮閣老這樣的鴻儒大家來說并非難事,為何要借他人之手是太子宋鸾一直未能想通之事,直到宮遠山為他行修續命他才算徹底明了宮閣老的一片苦心。

宋鸾自娘胎便羸弱匮缺,出生後更是體弱多病,到了十來歲早已被長期以來反複難愈的頑疾掏空了身子,每當病發,都是宮遠山親自診脈下藥,行針艾灸,一次次将他的命搶出死地,才能讓他茍活至今。

而這正是宮閣老的用意所在,什麽帝師,什麽将相,不過是為這兩人互相牽絆打造出的一條難分的紐帶。他知道自己的兒子天賦異禀,無所不通,這樣的天才最難的是駕馭其上,老子命令兒子的傳統套路斷然是走不通的,只有讓他自己心甘情願才能成事。

一切皆是賭,他賭自己的兒子會接受這個命薄可憐的太子,賭他會有那麽一點點豪情壯志去輔佐一代君主匡扶盛世,賭他血液裏那滴宮家的血脈,為了世族的安康穩固奉獻自己。

無論如何,這步棋,這一搏是對了。

就在太子宋鸾十六歲的那年冬日,陽壽終是走到了盡頭,氣喘咳嗽,咯血難止,人已熬成了一張皮,整個臘月寒冬祈壽宮裏燈火通明,日夜不滅,高僧誦經法式不斷,對外宣稱是太子沉迷佛學,大搞開壇講法,而事實上只有幾個貼身的親侍知曉其中內情,那不過是為了掩蓋太子離宮的幌子,而太子真正的去處則無人知曉。

一月後,太子悄然而歸,除了面色不好,已無大礙。

那一刻,宮閣老終于放下心中的擔子,他知道,這兩個人從此再無法分開,世上救得了宋鸾的只有他兒子宮遠山一人。

就這樣,春夏秋冬,輾轉交替,兩人亦師亦友已盡十三載有餘,這些年中,宋鸾從未有機會窺探那人心中所想,也從不曾去追究些什麽,托命之交,換命之情讓他尊敬他,仰慕他,感激他,卻再不會有什麽,他不敢,不會,更不能去做什麽。

可如今刺骨錐心的一句話卻像一根鋼針,紮得宋鸾肉心生疼。

“遠山,你我相識數年,你待我如何我怎會不知?!你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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