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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傍晚六點整。
屋內有些昏暗,窗簾拉着,燈還沒開,好在二人夜視能力都很強,并不覺得視物有什麽問題。
泡面的味道在周圍彌漫,白秋吸了吸鼻子,慢悠悠地抓過來一袋小餅幹,悠然悠然地吃了起來,滿耳都是咔哧咔哧的聲音。
岑硯沉吟道:“你的意思是,我的靈根已經是你口中所說的那種最……那種靈根?”
事情太過于令人驚詫,他覺得有些不太現實。
“之前你炸廚房的時候,不是出現過一縷水流嗎?”白秋走到廚房門口,焦黑一片的廚房已經剩不下什麽水漬的蹤跡,“水流和火焰都源自于你,所以才能打得這麽難舍難分。”
岑硯并不是很想再次回憶自己炸廚房的經歷。
“雷元素為金的變種,金、火、水三系已有,”白秋指了指地面上裂開的可憐瓷磚,“溢出的土系力量傷害了廚房弱小無辜的瓷磚。”
岑硯:“……”
白秋又用腳尖撥了撥瓷磚縫隙內堅強生長出來的小嫩葉:“借助木系力量生長出來的嫩芽,金木水火土,五系俱全。”
岑硯知道自己從前只是雙靈根:“是因為……當初你給我的那枚用來修複丹田的護身符?”
靈根為丹田之基,他當初丹田被毀,靈根也一同碎裂,在這樣慘烈的基礎上……難道還能否極泰來、死了又活?
白秋覺得解釋起來過于麻煩,含糊道:“一半一半吧,我的角角也有點用處,不過總體來說是多種因素共同導致的……”
那枚護身符要真有這種效果,當初在仙界時還不被人類搶瘋了,那些飛升來的修真者們為了補全靈根可謂是無所不用,那股瘋狂勁還挺吓人的。
岑硯只覺得命運大起大伏的有點過分了,或者說,這叫做福禍相依,當年那幫人廢自己修為時打破腦筋也想不到,這世界上還會有這樣……奇異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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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硯沉下心神溝通體內的丹田和靈根,那五行靈根在沒有被催動時收攏了起來,像一朵未開的花,靜靜地隐藏于翻騰的靈氣中,怪不得修煉時沒有發現。
他催動木靈根,悄悄地将廚房地磚縫隙的小嫩芽收了回來,做完後剛一擡頭,就和白秋對上了眼。
白秋眨巴了下眼睛:“哇哦,那你能種藤蔓嗎?”
半個小時後,一條條青翠欲滴的藤蔓在屋頂上蔓延,牆角處長齊一棵小樹,樹幹上纏着些許藤蔓。
化成了獸形的小白秋用爪子勾着藤蔓蕩來蕩去,時不時翻到藤蔓上面,趴着打呼嚕,好不惬意。
天晏宗。
白秋離開後不久,暗處走出一位身着青衣的人,看着裝似乎是個侍者,但渾身的氣息卻截然不同。若是讓白秋過來,他估計一眼就能認出,這人是之前在白發老人敘述往事時,過來送水果的那位。
白發老人仍坐在那方石凳上,目光深遠,不知在想些什麽。
青衣侍者走到老人身旁,微微躬身:“主上,那只小獸已經離開了。”
“是嗎?那就好,我真是怕它被哪個弟子給抓住了,”白發老人撫了下胡須,“也是奇怪,這麽有靈性的凡獸還真是罕見,可看氣息,又不像是靈獸,真是奇怪。”
“主上,您為何把岑公子過去的事情都告知了那小獸?”侍者低聲不解,“若只是個凡獸,再有靈性,又怎能理解這些事情?”
“你也說,若是凡獸,知道也無妨了,”白發老人嘆了口氣,“宗門讓我在這一方小院住着,說是擔憂我體弱,讓我不要擅自離開,實際上不就是軟禁,這風景天天看,也有看膩的時候,難得來了個這麽有意思的小東西,我就忍不住,哈哈,多說了幾句。”
青衣侍者單膝下跪,低聲道:“青玄多言了,主上恕罪。”
“無妨,那小獸也确實是有些奇特,說不定是某特殊靈獸的幼崽,能完美隐藏自身氣息,絕非凡物,”白發老人似乎想到了什麽,“我之所以說那麽多,其實還有其他的原因……”
“不知為何,我總能從那小獸身上,察覺到岑硯的氣息。”
“我徒弟我最了解,他的性格,哪怕經歷了那種事情,也絕不會輕易的親近某人,這小獸身上滿是他的氣息,所以我想,或許,這是他養的。”
青玄不忍看白發老人陷入回憶,便出聲道:“主上,您不如和掌門說一聲,去見岑公子一面,這種要求,相信掌門一定會同意的。”
白發老人微笑:“不,我還是……別見岑硯為好。”
青玄愣了愣,突然想到了什麽,僵硬問道:“難道岑公子并不知道——”
“知不知道,對于我們來說區別并不大,”白發老人起身,順着池畔的路往回走,“不過,還是想看看岑硯,看看他現在怎麽樣了,有沒有走出來,唉……”
青玄跟在白發老人的身側,看似沉靜,整個腦子卻亂得跟個毛線團一樣。
怪不得!怪不得!
他之前還感到奇怪,發生了這種事情,岑硯怎麽能一點消息都沒有,真當自己和這邊一點關系都沒有了。
原來他一直都不知道。
岑公子體內的那道巨毒并不是靠那顆所謂的九品丹藥壓制的。
而是他的師父段彌安燃燒了自己所有的修為,從高高在上的分神期修士變為白發蒼蒼的凡人老人,整整一月,日夜不休地将那股力量輸入到岑硯體內,将那詭異的劇毒壓制到一個角落,勉強保了岑硯百年壽命。
段彌安傾盡了自己所有的力量。
而這一切,岑硯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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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世俗界,就要學會利用世俗界的資源。
簡單來說,就是廚房炸了,不用自己修,打電話找專業人員來就行,順便還能重新裝修一下,他倆又不缺錢,怎麽揮霍都無所謂。
這個昏暗的傍晚,白秋吃了一通泡面,岑硯接收到的信息過多,不用吃飯就飽了,但白秋還是塞了一包餅幹過去,轉一下注意力,別想太多,想也沒用。
兩人都靠在沙發上,把窗簾拉開,讓些許月色透過窗戶照進,在地面上留下些許微光。
“我們來聊天吧,”白秋突然道,“我看電視上說,不知道做什麽的時候聊天就行,聊着聊着就知道做什麽了。”
岑硯好想知道這是哪個電視臺說的。
岑硯:“行,你想聊什麽?”
白秋唔了半天,終于現出了原形。
他之前看了岑硯幼年時的影像,對此人的過去産生了十二分的好奇心,想知道小時候像一塊人形冰塊的岑硯怎麽變成現在這種泡在水裏的人形冰塊——看似溫潤,內心已經成了個黑色的大冰山。
白秋努力讓自己表現得不太刻意:“就談談過去的事情呗。”
岑硯:“過去的?”
白秋用自己做了個例子:“像我,我小時候呃……”
岑硯聽着白秋支支吾吾的語氣,內心好笑:“你小時候怎麽了?”
“這個嘛……事情太多了,我也不知道從哪裏說起,”白秋盡量把那八百年的記憶濃縮一下,“我們都是天生天養,和人族不同,所以不存在父母,傳承都印刻在血脈之中。”
岑硯一怔,這樣的族群,他倒是沒聽說過,但天生天養,天生的無父無母……
“小時候呃,是其他族的……長輩幫助我度過最開始的一百年,等我有自保能力的時候。就可以出去打……散散心了,”白秋覺得自己前一百年過的挺無聊的,天天就吃了睡睡了吃,偶爾給慕名而來的人或獸上個buff,“出門的時候認識了個跟我處境差不多的家夥(饕餮),正好又有相同的愛好(吃),所以就相伴一起去打……去散心了。”
白秋總算把自己無法無天的那一段記憶給糊弄了過去:“再之後,其他同年出生的都成年了,就我還是個幼崽,所以我就滿神……世界的找方法,還去問了一個不太靠譜的占蔔獸(白澤:???),後來一次意外,我掉……我到了初次見面的那片林子,然後就看到了你啦。”
畢竟是神獸,天地間孕育出來的存在,只要不作,基本上不會有太多煩惱,只要憑着本能去做就行。
岑硯聽着白秋亂七八糟一通敘述,大概從裏面提煉出了一個“出生後被長輩養大然後滿世界亂跑想要長大最後終于遇到可以讓自己長大的人”這樣一個過于簡單沒有起伏的人生。
相比之下,岑硯第一次覺得,自己的人生是否過于曲折了一點,唉,就跟挂面和方便面的區別一樣吧。
岑硯渾身放松地靠着,在皎潔的月色照耀下,鬼使神差的,他第一次開口觸及自己過去的回憶。
“我是棄嬰,父母不詳,他們把我放在了一處古廟中,一位老乞丐撿到了我,三年後,老乞丐去世了,我成為了修真世家在世俗界宅邸的下人,”岑硯按時間線敘述,言簡意赅,“十二歲時,天晏宗第三峰峰主段彌安在一次偶然中發現我擁有修真的天賦,将我帶到天晏宗。”
岑硯頓了頓,繼續道:“在天晏宗的五六年裏,我以雷火雙靈根入道,修煉的是師父傳給我的熾雷訣,兵器主修劍,十三歲時煉氣,兩年後築基,三年後金丹,金丹期後我閉關兩年穩固修為,出關後被人所害,修為盡毀,只得重返世俗界,三年後……你從樹上跳下來,直接砸在我臉上。”
岑硯敘述時語氣平靜,三兩句話就将這些年來的遭遇道盡,白秋聽的有點懵,直到最後才回過神來。
饒是白秋對人類的情感理解還不怎麽完全,他也覺得,這個時候好像……說什麽都不太對。
岑硯将自己的過往細數了一遍,也輕嘆了一口氣,眼神空蕩蕩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片刻之後。
白秋沉聲道:“那就這樣吧。”
岑硯一愣:“嗯?”
“直接點,段彌安是好人,幫助過你的那些好人,有什麽困難就去幫助下他們,有事沒事上個好運buff,”白秋幹脆道,“那些害了你的人,先打一遍,死不死無所謂,沒死的讓他們知道什麽叫做生不如死。”
白秋:“我這裏寶物多的是,打架也非常熟練,絕對沒問題的。”
岑硯:“……咳。”
岑硯心想,白秋這一番話,聽上去有些奇怪,仔細想想确實很實在,自打遇到這只小獸以來,所有的經歷,不都是遵循着以上的原則的嗎。
岑硯閉了閉眼,過去對他就像流過的水,在心底沒有留下太多的痕跡,但若有一個人能為他而出頭……
他微起身,側過來輕輕給了白秋一個帶着月色的擁抱:“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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