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空氣悄然。

唐染等了好一會兒, 沒等到半點回應,不由更奇怪了:“駱駱?你怎麽不說話了?”

“……”

唐染眼前的黑暗裏, 有人在她頭頂的方向輕嘆了聲,帶着點懶散無奈又自嘲的笑意:“你這可是賴皮啊,小姑娘。”

唐染:“嗯?”

駱湛去反握女孩纖細的手腕,很輕易就把女孩的一雙手全部扣進掌心。

攥穩了避免再有方才那樣突發的意外情況後, 他掀了掀眼皮, 似笑非笑:“這就好像比賽前, 對面還在倒計時,剛喊出543, 你已經開始了——這難道還不是賴皮麽?”

駱湛一邊懶聲說着, 一邊趁小姑娘不注意,慢慢去平複自己的心跳呼吸:被親了一下手背就撩得心跳加速這種黑歷史的記憶必須盡快抹除, 不然等到以後, 還不知道要被開了竅的小姑娘怎麽笑話呢。

唐染全然不知面前這小少爺的心思,她成功被帶跑了注意力,茫然地辯解:“可我沒有和你比賽啊。”

駱湛說:“你問了一個問題, 我給了你一個答案, 然後再加一個用來衡量的标準和一場用标準判斷測驗——這不就是比賽嗎?”

“……”

這随手拈來的詭辯技巧迅速把沒怎麽與同齡人相處、也就更沒經歷過任何辯論場合的小姑娘繞進迷霧裏。

看着唐染表情逐漸茫然, 已經平複下紊亂心跳的駱湛勾了勾嘴角——

到底還是個好騙的小姑娘, 以後可要看緊些、不能被別人騙走才行。

而這幾秒裏, 唐染已經順序捋過一遍駱湛話裏的邏輯,她認真地點點頭:“你說得對。”

駱湛毫不心虛地往下接:“像你剛剛那種突然開始的情況,被吓到也會是心跳加快的反應。所以我才說你這就好像比賽前的賴皮了。”

唐染有點不好意思:“我吓到你了麽?”

駱湛心虛一秒:“還好。”

“不過, 有一個問題你沒說到。”唐染擡頭。

“嗯?”

駱湛并不擔心。

在詭辯技巧上,以他的頭腦怎麽也不會被一個小姑娘克到。

然後駱湛就見小姑娘仰着臉兒看他,眼角微微彎下,臉頰上露出一個很淺的柔軟的小酒窩:“如果是我和你的話,不需要比賽。”

駱湛微怔:“為什麽?”

“因為輸的肯定是我啊。”小姑娘淺淺地笑,“你剛剛在我頭頂摸了一下說我是小白眼狼的時候,我就已經開始心跳加快,還手心裏濕濕的了。”

“……”

駱湛再次滞住。

而女孩全無所察:“可能因為我的阈值就是比你的要低吧,所以……”

餘下的話音漸漸就飄散在天邊。

十幾秒後,等駱湛再回過神時,他聽見自己剛剛平複沒多久的心跳聲已經再次擂鼓似的加速起來了。

駱湛的手就握着唐染的手腕,大約是固體傳聲的效果把小姑娘敏銳的聽力發揮到最佳,說着說着話,唐染就疑惑地停下來。

她凝神辨別了幾秒,更加迷茫地看向駱湛:“駱駱,你今天是不是心髒不舒服?”

“……”

駱湛默然。

幾秒後,他低下頭,猝然低啞地笑起來:“不是,是我輸了。”

唐染:“啊?”

駱湛松開唐染的一只手,将另一只拉起來,抵到自己胸膛前。

這個熟悉的姿勢讓唐染怔着忘了掙紮,等她纖細的手指被他的手完全覆住,嚴絲合縫地抵在薄薄的襯衫前,唐染感觸着掌心裏逐漸升溫的熱度,也最清晰地聽見了裏面的心跳聲。

駱湛低着眼,視線描摹着女孩的眉眼,他笑:

“聽見它有多興奮了嗎?”

“……”小姑娘的臉慢慢紅起來。

“現在你知道它為什麽跳這麽快了?”

“……”

那壓得低低啞啞的帶笑的聲音莫名就順着耳朵鑽進人心底,撓得滿心發癢,唐染紅着臉想把手抽回來。

駱湛這會兒顯然不太想做人,壓着小姑娘的手半點不肯松開。

他懶洋洋地笑着,靠在樓梯扶手上:“剛剛說被吓到是騙你的,我就是因為你親那一下才心跳加速——如果你再那樣撩下去,那我可能确實會因為心髒不舒服,比如興奮過度被直接送進醫院——所以我決定先認輸了。”

唐染努力了好一會兒想把手抽回去但都沒能得逞,最後小姑娘只能放棄了,紅着臉反駁:“是你自己說,你和駱修的阈值比正常人的要高很多,所以我才想試試的。”

“嗯,是我說的。”駱湛大方承認。

唐染輕皺起眉:“可如果是因為我,那你明明有對這種輕微刺激做出反應,也應該有那種神經調節物質加快分泌的過程。”

駱湛:“那不一樣。”

唐染:“哪兒不一樣了?”

“……”

駱湛垂眼笑起來。

駱湛說:“別人做出的動作,那是外界刺激,可能會促進普通人的多巴胺分泌,但對我無效。”

唐染:“你明明有……”

駱湛:“是你不一樣。”

唐染:“?”

“你做出的動作可不是外界刺激。”駱湛笑着俯身,“對我來說,你就是多巴胺本身,是我全部愉悅和興奮的根源。”

“……”

唐染怔住。

駱湛問:“所以你覺得,當你對我做出那些動作或者說出那些話的時候,我還會沒有反應麽?”

沉默好久,唐染才終于鼓足勇氣小聲問出自己心底的疑惑:“為什麽我對你來說就是多巴胺?”

駱小少爺想都沒想:“當然因為我xi——”

在心底那個答案本能地脫口而出的前一秒,駱湛及時收住。

他感覺自己肩頭突然就壓下來兩座大山:

左邊一座寫着“16周歲”。

右邊一座寫着“三年起步”。

駱湛:“…………”

小少爺被砸得灰頭土臉,滿心狼狽。

沉默幾秒後,他帶着點咬牙切齒地開口:“因為我善良熱心樂于助人,保護欲過剩,每次看見你還容易不定時犯斯德哥爾摩症,一天不友情援助就覺得渾身難受。”

唐染被他逗得笑起來:“其實我這也這麽覺得。”

駱湛:“。”

駱湛:“?”

唐染笑彎了眼角:“因為我身邊從來沒有人像你一樣啊。阿婆最開始也是因為唐家的人雇傭才來我身邊的,不過後來我們相處着感情深了……只有駱駱你不一樣。”

駱湛失聲許久,低聲問:“哪不一樣。”

“從一開始,駱駱就是不求回報地對我好的。明明我什麽都沒辦法還給你。”唐染說,“後來只有你在雨裏找到我了,也只有你會陪着我聊再多都很耐心,你幫我送去機器人,帶我去看眼睛,還說要做我一個人的許願池……”

說到這兒,小姑娘停住,過了幾秒,她聲線微哽,但卻仍是笑起來。

“那時候我就想,駱駱才不是大家說的那樣驕傲的冷漠的小少爺。他一定特別特別心軟善良,所以才會這樣幫我安慰我又陪着我的。”

空氣安靜幾秒。

“我是。”駱湛突然開口。

“?”正沉浸在情緒裏的唐染微微仰頭。

然後她聽見有人輕嘆了聲:“我就是他們說的那樣。性格上冷漠,高傲,漠不關心,也沒什麽正經。什麽人都不放在眼裏,什麽事情都不挂在心上……沒半點‘善良熱情樂于助人’可言。”

唐染回過神,着急地辯駁:“駱駱明明很溫柔很好——”

“我只對你一個人這樣。”

駱湛打斷她的話。

他聲音低緩,鄭重,且認真:

“我只對你這樣,不是因為我好,是因為你,知道嗎?”

“……”

唐染茫然地聽着。

這也是第一次有人對她說這樣的話。

駱湛說:

“因為你值得,唐染。你值得這個世界上最溫柔、最好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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