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你還是忘不了她, 是吧?”
“嗯。”
“還能是誰,當然是——”
家俊溪的話聲戛然而止。停了兩秒, 他尴尬地回頭:“啊?”
藍景謙淡定擡眸,神色平靜:“我說,嗯,沒忘。”
家俊溪:“……”
藍景謙:“這不就是你想聽到的答案嗎?”
家俊溪輕咳了聲, 尴尬地低頭去喝茶:“不是……正常人這種時候不都該裝蒜問是誰嗎, 你這人怎麽還是那麽不按常理出牌呢?”
“沒忘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藍景謙說,“不需要裝。”
家俊溪聞言, 茶杯一撂, 冷笑了聲:“這還不丢人呢?您堂堂一位作為優質資産上市的創業公司的創始人兼ceo,對十幾年前的舊情人念念不忘, 一直到今天也沒再談個戀愛找個對象, 說出去不怕被人笑話?”
藍景謙回得淡定自如:“不怕。”
說這話時,他眼神都沒一分波動。
家俊溪語塞幾秒,失笑:“行行行, 算我認輸。藍總高山景行, 那思想境界肯定不是我們這種凡人比得上的。”
藍景謙嘆氣:“你不嘲諷人, 就不會說話了。”
“我就這樣。”家俊溪轉開臉。片刻後, 他又轉回來, 佯裝無意地問:“既然沒忘,那你就沒再打聽一下那邊的情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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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景謙停了一會兒,突然沒什麽征兆地笑了。
進門以來他第一次透露出這樣明顯的情緒起伏, 笑裏無奈:“你把我當什麽人了?她已經結婚多少年,我在你眼裏的道德底線就這麽低?”
家俊溪撇嘴:“得了吧。這和道德底線沒關系,我又沒叫你去偷去搶——哪怕只是多年前的老友,想了解一下近況很奇怪嗎?就算了解了,也不會去做什麽,這多正常。”
藍景謙沒說話。
家俊溪輕哼了聲,若有深意地瞥他一眼:“倒是你這樣的。面上一副雲淡風輕,所有和她有關的人和事全然屏蔽在個人世界外,我看倒更像是個放不下、生怕自己聽到一點消息就做出什麽事情來的。”
藍景謙聽完以後想了想,點頭:“你說得對。”
家俊溪:“……”
家俊溪嫌棄地擺擺手,順着沙發坐遠開一個位置:“和你這樣的人想争執個問題都不行,真沒意思。”
藍景謙但笑不語。
看老朋友這副模樣,家俊溪就有點恨鐵不成鋼:“你想沒想過,當初你要是道德底線別這麽高,或許你和唐世語完全會是另一個結局?”
“……”
聽見那三個字的時候,藍景謙面上的笑容有片刻的停滞。
不是被揭了傷疤的疼,只是失神。很多年來所有知情人都小心翼翼,在他面前從來不提那三個字,如今乍一提起,當初最親昵耳語的,竟然都讓他恍如隔世。
原來有些名字就算随歲月長留深刻入骨,一朝從旁人那兒聽入耳中,還是會有驀然驚雷的恍惚。
到底是那印跡太深了。
抹不掉,也拔不除。揉碎了融進骨血裏,所以就算到呼吸和心跳都停止,那人還是在那兒。
等人死身銷,那絲絲成燼的灰裏,那人還是在那兒。
藍景謙垂眼,驀地笑起來。
笑完他搖頭:“沒想過。我這一生注定是我,沒有如果。就算想了,誰能給我重來一次的機會嗎?”
家俊溪冷臉:“那你這是沒去想,還是不敢去想?”
“不重要。”
家俊溪:“當初我就告訴你,大不了奉子成婚,生米煮成熟飯,那頑固的老太婆也沒什麽咒可念,你非不聽!”
“那對她不好。唐家體面,不會容得下這樣的女兒。”
家俊溪氣哼哼地說:“你就是太在乎她所有的東西,所以最後才會失去她!”
“……”
話說完家俊溪就後悔了。
他雖然一向嘴毒,但知道這件事當初對藍景謙打擊多大,以前就算隐約提起也向來小心,這還是第一次這樣措辭。
到底還是被那個小姑娘的身世疑點給攪得心頭亂了。
家俊溪皺着眉看看藍景謙,又低回頭去,拇指指腹無意識地在茶杯的上沿摩挲。
藍景謙回神落眼時正瞧見,不由笑了笑:“你是在糾結什麽重要問題?”
家俊溪恍了下神,本能問:“你怎麽知道?”
藍景謙指他手上動作:“學生時代你不就是這樣的,只要一碰見難以抉擇的大事,全都一個動作。”
家俊溪低頭看見,手指停在邊沿。
尴尬幾秒,他皺着眉擡頭:“等過幾天,我可能會給你打個電話。”
藍景謙意外挑眉:“和我有關的?”
家俊溪敷衍地嗯了聲。
沉默幾秒,他又補充:“有個事情要确定一下。如果我給你打了電話,你會明白;如果沒打,你就當我沒說這話。”
藍景謙淡定地笑:“你也和大學那時候一樣,謹慎得過了頭。萬事一定要齊備,才謀定後動。”
家俊溪哼了聲,轉開臉,低聲咕哝:“你最好那時候也笑得出來。”
“……”
送藍景謙離開後,家俊溪回到辦公室,拿起桌上座機打了個電話。
一接通,對面聲音毫不意外地開口:“院長,我已經拿到那兩個血液樣本了。”
“順利就好,盡快送去做dna鑒定吧。”
“是……不過,如果沒經過當事人允許,這樣會不會有點侵犯隐私?”
家俊溪哼了聲:“我和我那位高山景行的老朋友不一樣,我的道德底線跟着脾氣走——這件事上,如果能幫我二三十年的朋友找到親生女兒,那侵犯隐私我也認了。”
“那,需要加急嗎?”
家俊溪問:“加急的偏差概率是不是要大一些?”
“是的。”
“那就按正常來——時間上多拖幾天沒關系,但準确度一定越無誤越好。”
“明白了,院長。下周日前,我這邊會給您結果。”
“好。”
駱湛載唐染離開家俊溪的眼科醫院後,将車內導航的目的地定為譚雲昶發來的坐标,駕車開了過去。
路上,接到譚雲昶打來的電話,駱湛撥開藍牙耳機。
“祖宗,你們兩位什麽時候到啊?”
“急什麽。”駱湛低聲。
“我能不急嗎?唐家這大小姐的脾氣誰摟得住,千華之前在立交橋上繞,她最後差點都要搶方向盤了!沒辦法我們只能開下來,在附近随便找了個地方,說是和你約好的目的地。”
駱湛瞥了一眼導航,冷淡地問:“約好的地方,你們就直接選了一家游樂場?”
“這不是事急從權嘛。”譚雲昶無奈道。
駱湛:“那等小姑娘去了要怎麽辦?”
譚雲昶反應兩秒,尴尬地撓了撓頭:“差點把這個忘了……你陪着走走?要上設施也不是不行,他們敢不讓都能告他們歧視了。”
駱湛:“再說吧。”
沉默兩秒,譚雲昶問:“從剛開始我就想說了,祖宗你聲音為什麽這麽小?”
駱湛一頓,瞥向身旁,聲音仍舊冷淡且低:“她睡了。”
“害,這可真是——”
“說完了嗎?說完就挂了,我還在開車,不方便講話。”駱湛打斷。
譚雲昶被這冷漠無情的語調一噎。
只是不等他說什麽,就聽電話對面的聲音突然毫無征兆地柔和下來——
“怎麽醒了,是我吵到你了嗎?”
“……”
“還困?困就再睡一點。”
“……”
“嗯,沒事,他們不急。”
“……”
聽着電話對面那個與方才判若兩人的溫柔聲音,
譚雲昶:“…………”
寧就是川劇變臉藝術世家的當代傳人大弟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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