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二次讀檔4

顏廣德回去後,不過兩個小時,果然接到一個陌生來電。電話號碼保密。

他嗤笑一聲,放開免提,電話那端的聲音渾厚而有力。

“顏廣德!”對面那人直呼其名。顯然已做過背景調查。

顏廣德攤開兩條大長腿,懶洋洋地道:“是靳寧海吧。”

對面明顯愣了一下。大概手握重權十來年,從沒見過這樣的毛頭小子,居然敢連名帶姓地喊他。

為了掩飾,靳寧海尴尬地笑了一聲。“你要多少錢?”

顏廣德嗤笑一聲,手指飛快敲打鍵盤。1999年粗糙的鍵盤聲吧嗒吧嗒通過電話聽筒傳過去,傳入靳寧海耳內。

靳寧海皺了皺眉頭,放下手中的雪茄。

細膩的霜白色煙灰彈落在煙灰缸內。

靳寧海将背往椅子後靠了靠,聲音慎重了些。“你到底是想要什麽?”

顏廣德懶得給這人找臺階下,也懶得兜圈子,直奔主題道:“我最近在追靳言。”

簡單明了,七個字。

靳寧海愣了很久,這次沉默的連鼻息聲都被掐掉了,顯然正在思索對面抛出來的直球該如何擊打回去。

顏廣德前世對靳寧海并不了解,僅從只言片語和報紙頭條中聽聞過這人,後來據說一度問鼎極高位。直到小行星第一次威脅地球的那年,這人才突然從大衆視野中銷聲匿跡,生死未明,據說在某次巡視中受到了襲擊。現在想來,大約是破事兒太多遭了報應。

過了足有三分鐘,對面終于重新傳來靳寧海的聲音。“交易?”

顏廣德笑了一聲。“你放過靳言,你那些破事兒就沒人知道。”

“你在威脅我?”靳寧海大笑出聲。笑聲朗朗,極其富有感染力。像是陽光照耀下的一尊神。

光憑聲音,完全無法想象這人在黑夜中的肮髒手段。

顏廣德并沒打斷他,耐心等他笑完,這才停下手中鍵盤敲擊,站起身給自己沖了一杯速溶咖啡。

椅子拖拉地板的聲音,球鞋踩在地面啪啪的聲音,甚至連灰塵濺起的聲音,都清晰傳入靳寧海耳蝸內。

靳寧海握着磚頭大小的黑色儀器,險些将這部昂貴的監聽器給砸個粉碎。

他調查了顏廣德。确切說,這兩個小時內他手下相當忙碌,不僅嚴密調查了市面上所能搜集到的這人的一切資料,甚至就連此刻蝌蚪辦公室內顏廣德所在的地方也裝滿了隐形鏡頭。他不知這個年輕的小子到底有什麽把握,敢與他開口要靳言。

靳寧海穩了穩呼吸,冷笑一聲。“胃口不小,口氣也不小!”

“彼此彼此,”顏廣德啜了一口杯中的冷水。老江這人一向很懶,純淨水桶向來懶得換,這桶內的水喝到嘴裏還帶有一股陳舊的灰塵味,不知是多少天前的了。速溶咖啡粉末浮在冷水上,油膩的像一層灰夢。

他連杯子帶水一并扔入垃圾桶,擡頭望向牆壁西北角處,突然笑了一聲。

一雙眼睛深不見底。沉沉的。

“你看,你看得見我,我也看得見你。”

靳寧海瞳仁劇烈收縮,整個人向椅子內下意識縮了半寸,這才對着電話那頭道,“什麽意思?”

“呵呵,你的手段,我當然都知道一些。”顏廣德望着攝像頭,眼眸眯起。

一張放大的臉突然湊到靳寧海視野,吓了他一跳。

顏廣德踩在桌子上,勾唇一笑。變形的臉在監控鏡頭內看起來格外兇狠。如一頭野狼。

“誰給你的膽子?!你憑什麽在這裏跟我坐地起價!”靳寧海勃然大怒。

“就憑你現在不得不給我打這個電話。”顏廣德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跳下桌,将電腦關機,随後靠在桌子邊兩條大長腿交叉站立。

他吹了聲口哨,依然無所畏懼地望向攝像頭,好像靳寧海此刻就站在他面前一般。

“你我都對同一個人感興趣,但是你只不過圖一時的樂子,還得背負亂.倫的罪名,成本太高。而我和你不同……”

“有什麽不一樣?”靳寧海冷笑。“不過都是看中了同一個标的的競拍場獵人罷了。”

“靳言與我不是那種……”顏廣德沒笑,聲音停頓了一下。

他與我,是什麽呢?有一個詞,在他唇齒邊繞了一圈,随即悄無聲息地匿去。

他不想,也不能想告訴靳寧海,靳言對于他的重要性。憑借一種野獸般的直覺,他明白如果讓靳寧海知道靳言是他的死穴,恐怕從此後靳言會更加危險。

于是他便轉了一個話題。“你不同,你身邊可挑選的标的太多了,而我眼下剛好只瞧見了這一個。也只對這一個感興趣。交換一下,你也不吃虧。”他淡淡的笑,手指啪嗒啪嗒地掰出一連串響聲,随後像變戲法一般,拉開電腦抽屜又掀開一大摞照片。

通過微縮鏡頭,靳寧海看到一大堆不堪入目的豔.照從半空中紛紛揚揚的落下,像是下了一場彩色的春雨。

靳寧海鼻息粗重,額頭青筋暴跳,幾乎忍不住當場要暴走。但多年來的素養到底讓他忍下了這口惡氣。聲音冷得像掉冰渣。“你敢保證原版都在你手裏?”

“當然。”顏廣德笑了一聲,“而且這件事除了你我,哦還有你那位管家,這世上不會再有其他人知道。”

他說着,戲谑地随手撿起打火機,将其中一張照片點燃。火舌燎上照片邊緣,照片中兩個男孩趴伏在床腳,正在舔.食靳寧海的不可描述處。

“玩得很嗨呀,靳老板。”

挑釁!□□裸的挑釁!

靳寧海拼死摁住拳頭,修剪圓潤的指甲幾乎掐入掌紋深處,将手掌肌膚刺破。過了一會兒,他用顫抖的手重又點燃了一支雪茄,整個人陷在椅子中深吸了一大口。

在煙霧背後,靳寧海終于冷靜下來。“你把所有照片都送過來,我們兩清。”

“呵呵,”顏廣德從鼻孔裏笑出聲。“你覺得我傻,還是位武林絕頂高手?”

唇角勾起,眼中有了一點冰冷的寒銳之氣。

“我知道對于靳老板來說,想讓一個人消失,太容易了。可惜……假如我死了,或者消失了,靳老板你的日子會更麻煩。”

“我憑什麽相信你?到底誰同你出的這主意,誰幫的你?”

“你只需知道,這件事只有我與你聯絡就可以了。”

顏廣德不想一次性将所有的底牌都暴露給這人,說得越發含糊其辭。

顏廣德與靳寧海的這次通話,最終不了了之。

靳寧海明顯不相信一個在校學生居然能有如此通天手段,想到顏廣德素來在學校中有才子之名,特地又去調查了他在計算機領域的成果,翻出他之前刊登在期刊雜志上的無數論文。一邊暗中布局,一邊安撫住他,許諾可不定期将靳言的消息放給他。

作為交換,顏廣德則需交出手中所有的照片底稿。

靳寧海甚至承諾,今後不會再主動出現在靳言面前。

這些籌碼,對于顏廣德來講無關痛癢。他爽快地都答應了,信手将照片打了個包,通過郵政包裹從某個租賃的郵箱發到靳寧海所在地。

事情處理完後,他心頭的石頭松動了一下,卻依然不得輕松。

也許是這小半個月都沒見到靳言的緣故。

他煩躁不安地跷起長腿,手指啪啪的又敲擊鍵盤上正在打的游戲。

這個年代上沒有完整的3d游戲。他所做的是一個古代修仙背景的真人游戲,名角《不羨城》。這款游戲代入感很強,玩家只需輸入代碼便可輕松的操縱上古兵器,披上盔甲,提.槍立馬做一回古代英雄。當然故事背景也是構思已久的,非常成熟。

這些故事,他曾在家裏的抽屜中翻出來過。——是他與靳言的那個只住了三年的小窩。

靳言是在海外長大的ABC,不知為什麽,卻對古老的華國文明充滿了熱情。就好像當日裏他瘋狂追求顏廣德一樣,他也在瘋狂的追求華國文明。

在一起的那些個短暫的日子裏,靳言收羅了大量故紙堆,看得半懂半不懂。

時常在陽光明媚的下午,靳言歪坐在落地窗前,短褲外兩條大白.腿晃來晃去。

嗨,老夫子,這段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靳言将看不懂的段落挑出來,用不太标準的華國話逐字逐句地問他。有時候,甚至連斷句都斷不好。

顏廣德那時總是敷衍了事,偶爾興致來了,便與他說一段浩瀚歷史中所存在過的英雄美人。

那時他常以為,靳言在這個時候是最可愛的。幹淨無害。新鮮的,就像盛夏陽光下的一顆果子。

【不羨城的桃花開了。】

顏廣德在游戲腳本敲出這個游戲世界的第一句話。随即靠在椅背上轉了個圈,長出一口氣。

這小半個月,靳言的消息被靳家捂的死死的,就連靳寧海都搞不到其準确行蹤。

應該不在冀北城。

他想到上一次回到1999年時,在青山大道碧園路668號看到的那本時尚雜志。頭版頭條的封面。靳言一身黑西裝,牽着一個身穿露背大禮服的美女走下豪車。那對俊男美女雙雙含笑的畫面,令顏廣德心裏堵得慌。

老靳家的規矩,一般在二十歲左右就會擇定聯姻對象。靳言作為獲得正式血統承認的子嗣,恐怕也快步入這一條路了。

這事兒,顏廣德當真不能忍。

呵!再忍,他就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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