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三次讀檔11

靳家家主想的輕巧, 可這事兒在1999年的冀北城卻突然遇上了一只看不見的手。那只大手不知是何人的, 仿佛從天而降, 攔住了靳家伸向顏廣德的網。

在趙妍的生日宴會上,靳家家主從頭到尾一個字沒提靳言。靳言也沒來見他。

在老頭兒抵達之後不久, 幾個黑衣人走過去警告顏廣德。說是警告, 卻不是口頭的,顏廣德一個利落的擒拿手,又将最後一名黑衣人過背摔倒地上。露臺上的空氣裏帶了血味。

那黑衣人擡手擦幹嘴角血跡, 冷冷地看了一眼靳言。“四公子,家主很生氣!”

“他從來就沒高興過!”

靳言拿起擱在露臺藤桌上的酒杯, 輕輕晃了晃,目光落在金黃色的酒液, 随後一口喝幹, 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四公子!”

幾個黑衣人就像是黑色的網,強行攔住靳言。

“走開!”

顏廣德冷笑着掰了掰手指,又道:“還嫌沒揍夠?”

黑衣人愣了一下。

下一刻,顏廣德又是一陣漂亮的掃堂腿,将幾人全部重重絆在地上, 半天爬不起來。

“走吧!”顏廣德刻意把胳膊肘往外拐了拐。

靳言會意, 大咧咧地挽住顏廣德胳膊, 兩個人從露臺上并肩走回大廳。随後也不管衆人如何議論,就那樣揚長而去。

此舉無疑是當衆扇了靳家家主一記耳光!

出了趙家大門,兩人剛坐上雪狼,靳言就接到了電話。

靳家家主在電話那頭低聲咆哮道:“老四, 你有種!你今天敢這樣做,就別想再進靳家的門!”

“Who cares!”靳言龇牙笑,随手将茶色墨鏡戴上,蓋住那雙漂亮的細長眉眼。随後輕聲對電話那頭笑道:“反正你也沒認過我!在靳家祖宅我第一次開口叫Daddy,你夫人可是親自扇了我一耳光!”

靳家家主有那麽幾秒鐘沒說話。過了一會兒,又怒道:“你還要不要臉!”

“我要臉做什麽?”靳言冷笑。“你們給我臉了嗎?你們需要我要臉嗎?”

“那你現在就從車裏滾下來!”

大概是雪狼馬達咆哮聲從電話那頭傳過去,靳家家主突然冷靜下來,在電話那頭發號施令。“把車鑰匙交出來!包括碧園路那套房子也別進去了!你居然敢當衆打靳家的臉,就給我滾出華國!一個子兒都別想帶走!”

靳言啪一聲挂了電話,随即轉過頭對顏廣德攤手聳肩笑道:“看!我現在沒有錢了,也不是靳家的小公子了。”

“我養你!”顏廣德一把将人抱住。陽光在靳言金色的碎發上跳躍,像是落了一地的星星。

顏廣德湊在靳言耳邊輕聲地笑道:“以後我養你,老婆。”

“可是他們肯定會盯着你不放,”靳言冷笑一聲。“靳家的人就像是蜘蛛,一旦織網,很少有落空的時候。”

“那他們在我這兒,肯定會落空。”

顏廣德不動聲色地笑。他心裏盤算着該加快老江那頭的速度,然後如果實在不行,跳過老江,去尋個別的出路。

具體去尋誰,21歲的顏廣德在冀北城還沒有什麽人脈。但是機器人J在自.毀時所留下的碎片,他撿到了最重要的內核。內核跨越了半個世紀,降臨在1999年,就是他手中必勝法寶。

顏廣德想到這裏不由嘆了口氣。

“怎麽啦,現在就愁上了?”

靳言松開他的懷抱,笑笑。那笑意未能到達眼底。細長眉眼在茶色鏡片後有些模糊,像是隔了一層濾鏡。

“怎麽會?”

當着靳言的面,顏廣德半點也不肯認輸。

他打開車門,繞到駕駛座,彎腰伸出一只手,牽着靳言下車。“這車既然不讓咱們開了,咱們便打車回去吧。”

“去哪兒?”

“去我的小狗窩。”顏廣德頓了一下,認認真真地看着靳言茶色鏡片後的眼睛,又強調了一遍。“那真的是個狗窩!”

“噗嗤!”靳言沒忍住,當場笑破了功。

半小時後。

兩人當真打車到了顏廣德的出租屋。一打開門,一股潮濕氣息撲面而來,夾雜着塵灰味。

“你這是多久沒開窗了?”

靳言皺眉,一臉嫌棄。

顏廣德打開燈,慌慌張張地走過去拉開窗簾,又将窗戶打開,回頭對靳言道:“要不,你先出去逛一會兒?我收拾一下。”

“現在才想着收拾?晚了!”

靳言大咧咧地拉過椅子,騎.坐在椅子上,下巴擱在椅背,目光在50平的出租屋內巡視一番,又鄙夷地說道:“這是多久沒住人?看看這亂的!”

顏廣德難得面皮有點脹紅,看了一眼對方堆放的亂七八糟的房間,就連床上都擺滿了打印資料,這沒有一個小時的工夫是收拾不了的!他有點後悔腦子一熱就把人帶回來了。到底是年輕的身體,動作總是比思想快。

“走走走!你先出去逛逛!”

顏廣德說着就把靳言從椅子上拉起來,強行往門外推。“你逛逛……”他想說一個小時,臨時又改了口。“你要麽去看場電影,回來我這兒就收拾幹淨了。”

“我一個人看電影?”靳言挑眉。“就你這笨手笨腳的樣兒,一個小時能收拾完?”

尾音拖的特別長,帶點笑,也帶點嘲諷。

“算了,還是本公子來吧!”

說着轉身,從顏廣德胳膊下溜過來,滋溜一下溜進屋。

靳言手腳利索地從電腦桌收拾起,一眨眼的功夫,就将桌面收拾的幹幹淨淨,随手又将“嗒”一聲将椅子放回原處。電風扇呼啦啦地吹,瞬間散去大半潮味。

靳言站在那裏,背抵着電腦桌,沖顏廣德笑道:“怎麽樣,我幹活不錯吧?”

“賢惠!太賢惠了!”

顏廣德豎起大拇指,随即又疑惑道:“你不是……”

他想說你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嗎?

前世他可從沒見這人幫他做過家務。那時兩人生活過,但在他記憶中,即便是與靳家脫離了關系,靳言也像是有源源不斷的資金輸入。跟他在一起時,兩個人窩的出租屋也不是這一間。

當時他們很快就訂了一間陽光充足的100多平大房子。靠窗,臨街,生活必需品應有盡有。在那裏顏廣德一頭紮入科研,幾乎沒有管過家中瑣事。可無論什麽時候,橙紅色地板永遠是光可鑒人,屋內窗明幾淨,就連書房內的資料架都是整齊的。

現在想來,前世靳言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應該做了許多……他所不知道的事。或從不關心的瑣事。

“怎麽啦?”

靳言走過來,在顏廣德胳膊上彈了一下響指。

顏廣德回神,抿了抿唇,尴尬地笑道:“沒什麽,就是覺得挺意外的。”

“你意外的事情,可多着吶!”靳言冷嗤一聲。“還有錢的事兒……”

他欲言又止。

“錢的事兒,不需要你擔心!”顏廣德連忙補充道:“這事兒我真的有辦法!”

靳言瞥了他一眼,頓住口,笑道:“我原本想說,錢的事兒就歸你了!以後你養家!”

“行,你只管負責貌美如花!”

顏廣德笑的陽光燦爛,如同一只在日光下沐浴的哈巴狗。

靳言忍不住又聳了聳肩。

不到一個小時,兩個人就将屋內收拾幹淨。大半是靳公子幹的!

當發現家裏連個拖把都沒有的時候,靳言笑得幾乎喘不上氣。“顏,你這日子究竟怎麽過的?”

“狗窩嘛!”顏廣德自我解嘲道:“以前那拖把是買過的。(大概是買過的……吧?)但是扔了!(誰知道扔哪兒去了!)”

“得了,你別再描補了!越描越黑!”靳言大笑。“反正現在時候還早,先出去吃頓飯,順便買點東西回來。”

靳言帶笑走到門邊,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了顏廣德一眼。“怎麽和你這人談戀愛,一天到晚就是去超市買東西過日子?”

“哎呀,最後可不都是為了過日子!”

顏廣德學他的樣子也聳了一下肩,只是這動作略顯僵硬,笑得也很僵硬。

“走,這次我真的知道該怎麽買東西了!”

聲音硬邦邦的。

唇角繃着。

靳言忍了忍,到底還是大笑出聲。

“我說顏大才子,你怎麽比我這個貴公子更像個不谙紅塵俗事的?”

顏廣德支吾半天,也找不出一個合理的說辭,只得道:“大概是成績太好!”

他繃緊臉皮一本正經地鬼扯。“高分學生都有個通病,高分低能。”

“哈哈,你就扯吧!”

兩人晃晃悠悠走到樓下,顏廣德連超市在哪兒都不知道,最後還是靳言憑着生活本能走到人煙稠密處尋到超市,又尋到一家小飯館。最後吃飽喝足,每人手上拎着兩只大購物袋往出租屋走。

走過樓梯時,樓道內雜物以及煤球報紙的氣息充斥鼻間。顏廣德深深嗅了一口,随即皺起眉頭對靳言道:“老婆,你先将就幾天,我這就找人換房子。”

“不用!”靳言無所謂地道:“這地方靳家估計也不會找來。他們嫌髒。”

靳言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平淡。就是太過平淡了,反而令人覺得有點心酸。

顏廣德忍住心裏的那種悔恨,又一陣心酸,默不做聲地走在前頭,打開門将靳言領進去。然後對忙碌個不停的靳言道:“其實你不必這樣吃苦的!”

靳言正背對他将購物袋裏的東西分門別類放好。聽到這話,頭也不回地道:“這種日子,我從小過了16年。被他們撿回來也就幾個月,怎麽能叫吃苦?”

他說着終于回頭看了一眼顏廣德。見顏廣德一臉糾結,皺眉道:“你覺得苦?”

“不苦!和你在一起,怎樣都不苦。”

顏廣德叫他這一眼瞧的心慌,哐啷一聲站起來,椅子發出一聲巨響,随後在他身後倒下。

“當心——!”

靳言的驚叫聲還沒喊完,顏廣德已經回手去撈那椅子。他人高手長,一把撈出椅子,但是卻忘了這地方太過逼仄,額頭“嘭”一下撞在電腦桌桌沿,瞬間破了油皮,腫起塊大包。

“你怎麽這麽笨?真是高分低能!”

靳言哈哈大笑。“快!低能同學,去找點藥來,本公子給你抹抹。”

“哪有藥?”顏廣德捂住額頭,嘴角挂着一抹苦笑。

他想說這小破地方,老子來了也就只待過半天時間,哪知道藥膏放哪兒?有沒有買過藥?

但是他把這話深深地咽回肚皮,拉開抽屜,假裝在找藥。

“不用,我自己弄。”

“來!給我瞅瞅。”

靳言卻不依不饒地從背後兜過來,顏廣德不讓。

兩人糾纏間,靳言不由分說掰過他肩頭,踮起腳尖用手指細細地撫摸顏廣德額頭。指腹柔軟,顏廣德一瞬間心猿意馬,忍不住從牙縫間絲絲地從齒縫間抽涼氣。

“哎呀,怎麽疼這麽厲害?”

靳言顯然誤會了,以為他是疼的。

“沒上次被你揍的厲害!”顏廣德笑的美滋滋的。如果有尾巴,此刻肯定在屁股後頭抖起來了。

靳言一頓,指腹按在撞破皮的地方,然後唇角上揚,狠狠地朝那裏按下去。

“啊——”

顏廣德發出一聲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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