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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那鞠撞到了網上,卻沒有進風流眼,直接被倒飛了出來。

錢校尉在旁邊自豪地開了口:“我們将軍厲害吧?”

晏恣揉了揉眼睛,幾乎以為是自己看岔了,吶吶地問:“這……是沒中吧?厲害在哪裏?”

錢校尉鄙夷地看了她一眼:“這都看不出來,這蹴鞠是将軍為了訓練我們的配合和耐力想出來的妙招,剛才那一腳他為了鼓舞我們的士氣故意不踢中的,要是直接射風流眼早就中了。”

那倒也是。

晏恣有些糊塗了,還有這樣鼓舞士氣的?那倒挂金鈎……不是她的獨門秘技嗎?霍言祁這是在學她?

晏恣琢磨了半天也沒弄明白霍言祁這是在弄什麽玄虛,索性不想了,沖着校場中間揮手致意:“霍小哥,我來了!”

這一聲霍小哥聲音清脆動聽,場中的霍言祁頓時怔了一下,僵在當場,而對陣的将士們也齊刷刷地朝着這裏看了過來。

霍言祁回過神來,沖着手下耳語幾句,旋即大步朝着他們走來。

“胡鬧。”霍言祁看着她的肩膀,臉沉得像發黑的鍋底。

一旁的錢校尉心裏直打鼓,張嘴想要分辨:“将軍……他說他是……”

晏恣吃吃地笑了,歪着腦袋,一幅俏皮天真的模樣,軟語道:“言祁,我來看你你不高興嗎?人家一個人呆在家裏好生無聊,都快想死你了。”

霍言祁的臉上閃過一絲緋色,眉宇間的厲色一下子化了開來,一張薄唇卻依然抿着,好一會兒才淡淡地道:“好了,既然來了,我就帶你四處逛逛,可你給我站正了好好說話。”

晏恣立刻站好挺胸,雄赳赳地應了一聲:“得令!”

一旁的錢校尉簡直呆了,他跟了霍言祁三年多,弟兄們對這個冷面将軍敬畏有加,說話都不敢放肆,從來沒想到霍言祁的臉上也會出現這樣豐富的表情,一時之間,他對眼前這個少年敬佩莫名。

晏恣跟在霍言祁身後在大營裏溜達了一圈,看着什麽都新鮮,特別是步入兵器庫的時候,要不是她肩膀受傷未愈,她非得掄起刀槍一個個試上一試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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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校尉陪着跟了大半路,十分熱情地介紹着,從中軍大帳一直到後營房,末了終于接到了霍言祁的一記眼刀,這才摸了摸鼻子明白了,讪讪地退到了一旁。

旁邊傳來了咴咴的馬鳴聲,晏恣一看,正是霍言祁的那匹白馬,一見主人來了,白馬興奮莫名,不停地甩着尾巴。

晏恣跑了過去,羨慕地摸了摸它的鬃毛,白馬警惕地看了她一眼,鼻腔不耐煩地噴着氣。

霍言祁眼疾手快,一下子拉過晏恣:“小心,雪骓認生。”

雪骓傲然昂起頭來,擡了擡前蹄。

晏恣悻然沖着它做了個鬼臉:“雪骓太文雅了,我給它取個順口點的小名,小白……小白菜!”

霍言祁哭笑不得:“這是上古名駒……”

晏恣朝着雪骓伸了伸手,誘惑地道:“小白菜好不好聽?好聽就打個響鼻,待會兒給你吃糖哦。”

那雙手白皙柔美,在霍言祁眼前晃悠着,雪骓不屑地打了個響鼻。

“它說好聽!”晏恣咯咯地笑了起來,一蹦老高,哧溜一下鑽進了後營房,好一會兒才跑了出來,拿了一小碗的糖放在了雪骓的嘴旁。

主人就在身旁,雪骓左右看了看,終于沒能抵抗住那香甜的味道,舌頭一卷,愉快地吃了起來。

“小白菜以後記住,不要踢我,”晏恣苦口婆心地道,“你主人會給你吃糖嗎?只會給你吃草吧,我才是對你最好的……”

她絮絮叨叨地勸雪骓“棄暗投明”,表情鮮活而生動。

霍言祁靜靜地站在旁邊,一種莫名的感覺在心頭浮起。眼前這個人,沒有絕世的美貌,也沒有驚人的才華,卻好像春日的細雨,不經意間便滲入肌膚。

他好像有滿腹的話要說,可話到嘴邊,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這二十年來,他習武從文,樁樁件件都出挑萬分,此時卻弄不明白,心底裏湧動的是什麽。

還沒等他弄明白,晏恣忽地仰起臉來,笑容燦爛:“對了,你剛才是不是在學我的倒挂金鈎?這是獨家秘技,你偷學要付銀子的。”

一絲狼狽浮上霍言祁的眼底。

“我……只是……随便試試……”他頭一次結巴了起來。

晏恣瞟了他一眼,嘲笑道:“你說謊,太沒用了,說謊居然還會結巴。”

“霍将軍!”錢校尉從遠處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

霍言祁暗自長出了一口氣,佯作不經意地緊走兩步迎向錢校尉:“什麽事?”

“陛下召見,請将軍速速回京。”

雖然已經是暮春了,禦花園仍是裏一片姹紫嫣紅。只是霍言祁無心欣賞這美景,跟随着內侍總管榮公公穿過游廊,往宣華殿而去。

宣華殿內,燕伯宏的貼身內侍正站在書房門口,一見到榮公公便上來耳語了幾句,榮公公停住了腳步,小聲道:“霍将軍,勞煩你在此處稍候片刻,容奴才進去禀告陛下。”

霍言祁候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便見燕成璋和另一個皇子燕允彧走了出來。燕成璋一見霍言祁,立刻親切地迎了上去:“言祁,你來得正好,父皇為臺武和嶺南的事情煩惱,我正恨不能為父皇分憂。”

霍言祁行禮道:“大殿下,跳梁小醜,不足為懼。”

燕成璋朗聲笑了起來:“有言祁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一旁的二皇子燕允彧卻只是沖着霍言祁點了點頭,打了個呵欠迫不及待地朝外走去:“皇兄真是勞神,我就樂得逍遙了,小秦子替我找來了兩只八哥,正等着我去剪舌頭呢,失陪了先。”

燕成璋看着他的背影搖了搖頭,無奈地道:“霍将軍勿怪,二弟就是這樣貪玩。”

兩個人又寒暄了幾句,燕成璋這才離開。

又等了片刻,榮公公從裏面出來示意,霍言祁往裏走去,燕伯弘正坐在龍案旁看一本他的奏折。

“言祁,你的念頭不錯,”燕伯弘贊道,“引蛇出洞,一網成擒。”

“陛下謬贊,”霍言祁沉聲道,“前朝餘孽一直在嶺南蠢蠢欲動,上回剿匪時臣便發現了蛛絲馬跡。”

燕伯弘有些悵然:“朕自登基以來,案牍勞形,絲毫不敢松懈,對前朝賢臣禮敬有加,自問比起前朝的陳帝算得上勤政愛民,他們為何還要複辟前朝?”

霍言祁斟酌了片刻道:“陛下,嶺南那邊……原來是前朝盛陽公主的封地,臣聽聞她曾平息過南蠻的紛擾,當年嶺南連着兩年大旱大澇,她也曾親臨封地救災,在當地甚有名望,那些人正是拿着這些裹挾了一些愚民。”

“盛陽公主……”燕伯弘低低地叫了一聲,忽然咳嗽了起來。

霍言祁急忙上前,遞過茶盞,燕伯弘就着他的手連喝了幾口,這才把喉中的躁動平息了下來。

“難道嶺南……那邊有她的消息?”燕伯弘定定地看着他。

霍言祁皺着眉頭道:“臣在嶺南的時候倒是時常聽聞,不過,查證後都是那些餘孽放出來的假消息。”

燕伯弘一拍桌子,茶盞發出“哐”的一聲響:“人都不在了,就不能讓她安生一點嗎?無恥!”

“陛下,臣倒是以為,這盛陽公主的确可能還在人世,世人傳言盛陽公主死于大安城破之日只怕有訛。”霍言祁思忖了片刻道。

燕伯弘倏地擡起頭來,震驚地道:“你說什麽?”

“轶勒人也在找她,臣自奉陛下之命監察轶勒使團動向後,屢次發現他們在京畿市井找人,聽他們的描述,應該就是在找盛陽公主。”霍言祁揣測道。

燕伯弘的臉色有點發白,良久,他一下子站了起來,快步走到了壁櫃旁按了一下,壁櫃挪了開來,出現了一個暗格。

暗格裏零零散散地放着一些物品,他從裏面取出來了一個卷軸。

他盯着卷軸看了片刻,卻沒有打開,開口叫道:“言祁,你過來,把畫打開。”

霍言祁納悶地接過卷軸,打開一看,只見上面是一副女子蹴鞠圖,右邊的一個女子身穿白衣,淩空躍起,正在倒鈎一個白色的鞠。

衣袂翩翩,落英缤紛。

雖然只有一個背影,卻讓人遐想連篇。

“看到了吧,她……是蹴鞠的好手。”燕伯弘低聲道。

不知怎的,看着這幅畫,霍言祁的腦中忽然略過了晏恣的身影,不由得嘴角微微上揚:“女子擅于蹴鞠的倒是很少見。”

“是啊,巾帼不讓須眉。”燕伯弘的神情有些悵惘。

“臣的好友也和她一樣,雖然是名女子,可是一蹴起鞠來,分外帥氣,令人側目,尤其是一腳倒挂金鈎。”霍言祁忍不住便想誇獎晏恣幾句。

燕伯弘哂然一笑道:“怎麽可能有人及她的風采?你去問問你父親,當初大安城中,提起盛陽公主誰人不知,滿城男子都為了一睹芳容思之若狂。”

霍言祁大感意外:“她就是盛陽公主?”

燕伯弘沉默了片刻,終于下定了決心:“言祁,朕将一件重任交托與你。這世上無人得知,盛陽公主當初便是在昭蘭宮中縱火身亡。朕當時曾抱着一線希望親自查訪,最終卻無功而返。如果她還未死……她還未死……”

燕伯弘的眼中閃動着駭人的光芒,語聲沉痛卻帶着幾分期盼,他向來沉斂威嚴,這樣的表情實在令人費解。

“如果她還未死,她現在何處?當年她又是如何逃出皇宮?你務必要将事情查個水落石出,将她……完好無損地帶到朕的面前。”

一聲驚雷忽然炸響在半空。

霍言祁順着窗戶往外看去,剛才還明媚的天空一下子陰沉了起來,蜻蜓低飛在半空中,四周充盈着潮濕的水汽。

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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