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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绡一見燕恣便站了起來,朝着她行了個禮,嘴角微翹,一颦一笑間風情萬種:“原來那日的公子便是公主殿下。”
“霍言祁呢?讓他出來,”燕恣深吸了一口氣,在桌旁坐了下來。
紅绡的臉色有點惶恐:“公主殿下莫不是因為奴家和霍将軍在一起生氣了?公主放心,奴家的确仰慕霍将軍,只得将軍片刻垂憐便可,萬萬不敢與公主争搶什麽。”
燕恣盯着她看了片刻:“你瞞着霍言祁做了什麽?他不可能會讓你這樣和我說話。”
紅绡眼中一凜,垂下眸來幽怨地道:“公主何必太過當真?男人都是朝三暮四,一心一意的只有從那話本裏才能得見。”
“怎麽,你把霍言祁迷倒了不成?怎麽還不見他出來?”燕恣的目光銳利地掃過她的臉龐,落在了桌子上。
桌上除了半盞酒盅,還放着一疊圖紙。
她擡手剛想去拿,紅绡一把按住了圖紙,急急地道:“公主殿下,這是無用的東西,剛才匆忙忘記先收起來了……”
燕恣冷笑了一聲道:“你是要自己撒手,還是讓我的手下讓你撒手?”
紅绡的手卻不肯松開,神色驚惶:“這是家父的手稿,還請公主不要遷怒這些家父畢生的心血……”
兩個人正拉扯着,屋外忽然傳來了幾聲女子的驚呼和男子的怒喝,那聲音聽起來無比得熟悉。
燕恣的手一松,紅绡噔噔噔地後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中的圖紙滿天飛灑了起來。
她再也無心看這圖紙,幾步便到了門外,只見隔壁門口圍着好些打扮齊整的家仆,看起來來頭不小,兩個侍女模樣的人站在門口,一個滿面驚惶地攔在門口,另一個則拼命驅趕那些好奇來圍觀的人:“別看了,有什麽好看的!你們快去請老爺!”
腦子裏嗡嗡作響,燕恣不假思索,上前一腳踹開了房門。
屋子裏香氣撲鼻,正中間的一張大床上紅紗帳輕飄,一個妙蔓的身影若隐若現,渾身上下只着了一件紅色的肚兜遮住了那羞人的所在。
而另一邊,霍言祁衣衫不整,外袍大敞着,踉跄着走了幾步,一腳撞翻了桌邊的一個矮墩。
全身的鮮血都往上湧去,燕恣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一切,難道……眼前這個男人就是那個對她情意綿綿的霍小哥嗎?
“小恣……”霍言祁一眼便看到了她,又驚又怒,用力地一拳砸在桌上,手上頓時鮮血迸出,他甩了甩頭,聲音嘶啞,“你相信我,我什麽都沒做……”
“你讓我來……就是看這個嗎……”燕恣顫聲道,“她是誰?”
“我不知道……”霍言祁力持清醒,“讓紅绡過來,我來問她。”
床上的那個女子嘤嘤地哭泣了起來:“言祁,是你邀我過來的,我聽了好生歡喜,你怎麽在她面前就翻臉不認賬了?”
腦中轟地一聲,燕恣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個身影,這聲音,不正是那個盛氣淩人的俞含婧嗎?
她不想再聽下去,掉頭就往外走。
霍言祁一個箭步追了上去,拽住了她的手臂,焦急地道:“小恣,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你先別生氣……”
“霍言祁,你給我滾開!”燕恣怒極,撩起手來朝着他的臉扇了過去。
只聽得一聲脆響,這一巴掌燕恣含憤而出,下手沒有容情,不偏不倚地落在霍言祁的臉上,霍言祁的臉上頓時起了五個手指印。
門外的錢秦和章合看得都傻了,不知道該去幫誰。
霍言祁的手一松,燕恣又飛腿踹了他一腳,踉跄着掙脫了他的束縛,頭也不回地沖出了景福樓。
街上已經冷冷清清的了,戰事吃緊,景福樓的生意也一落千丈。
燕恣咬住嘴唇,強忍着将要溢出喉嚨的哭泣,只是眼淚卻怎麽也忍不住,撲簌簌地往下掉。
她第一次認清了自己的心意,第一次喜歡上了一個人,第一次交托了自己不一樣的感情。
雖然沒有彼此表白,可她在心底裏已經認定了那個帥氣冷峻的男子是她願意執手偕老的另一半。
如果說,那日在洛安山莊的廚房,她感受到的是極度的憤恨,那麽此時此刻,她卻是無比得傷心。
所有極致的感情,霍言祁都讓她嘗了個遍。
漫無目的地不知道走了多久,燕恣終于停下了腳步,往後一看,錢秦緊跟在她身後,憂心忡忡地看着她,只是霍言祁卻蹤影全無。
“公主,天晚了,我們回府吧,有什麽事情明天再說,卑職相信霍将軍一定不是那種卑鄙小人。”錢秦勸說道。
“以後我都不想聽到他的名字,”燕恣恨恨地道,“我和他割袍斷義!”
錢秦想笑,可笑出來未免太不仗義,只好忍住了:“是,卑職這回一定把公主府守得嚴嚴實實的。”
“要是你膽敢放進來,我罰你洗公主府的夜壺!”燕恣陰森森地道。
錢秦打了個激靈,應聲道:“是!”
燕恣又朝前走去,錢秦在她身後暗自叫苦,試探着問:“公主,這麽晚了,咱們先回府成不成?”
燕恣定定地看着四周蒼茫的夜色,心裏一酸,低聲道:“不,我不想回去,我想去看看我娘。”
燕伯弘離開之前,曾叮囑燕恣,讓她多去陪陪晏若昀。
得了燕伯弘的允許,燕恣出入晏宅愈加頻繁,幾乎每日都去。
一見燕恣,晏宅的侍衛隊長傅衡将燕恣放了進去,錢秦卻被攔在在了門外,可憐巴巴地看着燕恣:“公主,你還是早些回府,不然我要在門口睡一晚上。”
“你先回去。”燕恣悶聲道。
錢秦斷然搖頭:“不行,霍将軍說了,要我不能離你左右。”
又是霍言祁!
“那你就在門口睡一晚上吧!”燕恣忿然進了大門。
晏若昀還在看書,看她進來有些詫異,眼中不由得露出一絲緊張之色。
“娘……”燕恣可憐巴巴地叫了一聲,趴在她身上不作聲了。
晏若昀屏住呼吸,好半天才問:“是……西北那邊……”
燕恣頓時把自己的傷心事抛諸腦後,促狹地道:“娘這是在擔心父皇嗎?”
晏若昀的臉上微微泛紅,目光游移着道:“我只是害怕轶勒卷土重來。”
“娘,我相信父皇一定能凱旋歸來,”燕恣熱切地抓着晏若昀的手,“等父皇凱旋歸來,娘你就原諒父皇吧,我們一家人在一起永遠都不分開了。”
晏若昀怔怔地看着她,眼角泛起一陣濕意。
“小恣,你不怨我嗎?”她擡手輕撫着她的發絲,眼中一片晦澀,“你看你二皇兄……他看起來……很恨我……”
“沒有,二皇兄和我心意相通,我知道他的心意,他只是……”燕恣想替燕允彧分辨,卻實在不明白那日燕允彧為何反常,急得抓耳撓腮起來,好一會兒才憋出一句話來,“他只是這些年過得太壓抑了。”
她心一橫,不管三七二十一,把燕允彧這些年來的處境一一道來。
晏若昀默默地聽着,血色從臉上一點點地褪去,到了最後,落在燕恣肩膀上的指尖都微微顫抖了起來。
“難道……難道我真的錯了嗎……”她喃喃地道。
燕恣有些被吓到了,晃了晃晏若昀的胳膊:“娘!你怎麽了?”
晏若昀一下子回過神來,眼中漸漸清明。
“沒什麽,”她柔聲道,“只是娘想清楚了一件事情,等你父皇回來,再告訴你。”
“娘,我想父皇了。”燕恣把頭埋進了她手臂間,悶聲道。
晏若昀啞然失笑:“你都多大了?這要是那個霍言祁去打仗了,你還不得想死?”
還是霍言祁!
燕恣的牙齒咬得咯吱作響:“誰要想他,讓他一個人快活逍遙去好了。”
晏若昀怔了一下,仔細地打量起燕恣來:“出了什麽事了?”
燕恣沒有吭聲。
晏若昀輕嘆了一聲道:“我雖然只是見過他幾面,不過此人眼神沉肅剛正,言談不亢不卑,觀其言行便知其性,你不要太欺負他了。”
“誰欺負他了!”燕恣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他……他和別的女人……好了……”
晏若昀大吃一驚:“什麽?你親眼所見嗎?”
燕恣用力地點了點頭,那房間中香豔的一幕在腦中一閃而過,她捂住了腦袋,真想把這場景從腦中摳出來。
“小恣,我遭遇過太多的事情,當時氣憤莫名,只覺得天翻地覆,可到了後來,現實卻總給我另一個答案,”晏若昀握住了她的手用力地拽了下來,強迫她對視着自己的眼睛,“所信者目也,而目猶不可信,你扪心自問,他是這樣的人嗎?聽娘的話,好好去睡一覺,明天起來,你的心裏一定會有一個正确的答案。”
守在門口的錢秦終于不用睡大街了,到了戌正,燕恣被晏宅的侍衛請出來了。
燕恣一路心事重重回到了公主府,洗漱、睡覺。
還沒等她睡着,外面就隐隐約約地響起了呼喝聲、悶擊聲,吵得人心煩意亂。
燕恣把頭捂進了被子裏,悶了好一會兒才沖着外面喊道:“晏洛,告訴錢秦,公主府的馬桶等着他。”
晏洛掩着嘴樂呵呵地出去了。
外面噼裏啪啦的聲音越發響了,折騰了好一會兒,總算安靜了下來。
只是這夜越安靜,腦子裏的雜念就越多,燕恣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迷迷糊糊中,只見霍言祁一身黑衣黑馬,手持銀槍,騰雲駕霧而來。
“小恣,你為什麽不信我?”霍言祁沉着一張臉,一字一句地問。
燕恣傲然撇過臉去,哼了一聲:我還沒和你算賬呢,你這麽神氣活現的這是要翻天了不成!
銀槍在他身前甩出了一個槍花,霍言祁含憤一擊,将銀槍定在了燕恣的身前:“好,你不信我,我以死明志就是!”
馬蹄聲驟然響起,燕恣回頭一看,只見霍言祁朝着前方疾馳,眼看着就要失去蹤影。
燕恣大驚失色,朝着他緊追了幾步:“你去哪裏?你給我站住!”
“小恣,我去西北打轶勒了!要是我回不來,你就把我葬在洛安山莊的後頭,好讓我日日看到你……”
那聲音漸行漸遠,燕恣一着急便一下子從夢中驚醒。
她拍了拍胸口,順了順氣,腦子裏一下清醒了過來。
手稿。
紅绡和俞含婧。
俞家和燕成璋。
她霍地一下站了起來,在房間裏踱起步來。
門外急促的敲門聲響起,晏洛的聲音惶恐:“公主,外面來了一大群侍衛,說是夫人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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