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只要他不來

“怎麽了?”

陳楠試探着說:“如果車禍真的是有人蓄意而為,你會不會——”

她想問他會不會原諒林遠,她也失去過親人,太了解那種痛徹心扉的絕望。看着鐘恺凡和林遠這樣相互折磨,她還是有點不忍心。

鐘恺凡就算再怎麽恨,林遠畢竟還活着,他還能朝林遠撒氣。哥哥走了,她連個無理取鬧的人都沒有,所有的憤怒一拳砸在棉花堆裏,除去怨恨那些逃逸的販毒分子,她經常感受到一種寂靜的寒意。夜深人靜時,她發現自己根本無力抵抗這種情緒,久而久之就容易自暴自棄。

如果不是這次偶然抓住向晴這條線索,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你不該問這話。”也許是猜到她的意圖,鐘恺凡的聲音帶着萬水千山般的疏遠。

陳楠沉默了,知道自己終究是越界了,她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緒,半晌才說:“先挂了。”

“好。”

通話結束,陳楠将手機塞回牛仔褲兜裏,掃了一眼窩在沙發裏的向晴,只見她臉色蒼白,雙手抱住膝蓋,眼神裏帶着怯意。

向晴的嘴唇動了動:“你放心,我不會跑的,我欠下的債,我自己還。”

陳楠拉開綠皮冰箱的櫃門,從裏面掏出一罐啤酒,沒有說話。

從最開始找到向晴時撕心裂肺的恨意、恨不得一把掐死她,到現在能漠然地相處,前後不過20多個小時,陳楠真的覺得時間能改變很多事,她比以前要沉穩多了。

她們現在待的這個地方,是知春路的一個地下室。向晴沒戲拍的時候,會在這裏等漏魚漏蝦。如果不是饒瞬宇費盡心思地找到她,恐怕向晴這輩子也不願出現在人多的地方。

藏躲多年,除去能接點影視方面的雜活兒,她實在是別無他長。KTV裏的啤酒妹都時常被人揩油,她更怕一跳舞就暴露身份,索性破罐子破摔地待在劇組混飯吃。

“饒瞬宇知道你住這裏?”陳楠坐在她對面的椅子上,手裏的啤酒已經喝了大半。

向晴搖了搖頭,輕聲說:“他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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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楠的鼻息處發出輕微的笑聲:“你明知道他那天是幫你介紹資源的,你還去?”

就算陳楠對影視圈了解甚微,她也知道藝人一旦沾染到毒品,基本上就是自尋死路。

向晴沒有回避陳楠的目光,一字一頓地說:“我沒打算聽他的話。”

陳楠大概懂了一點,饒瞬宇估計纏得緊,向晴答應下來恐怕也是無奈之舉,她還是會想盡辦法推脫,只是不巧撞上了自己。

“我會盡力把那些人引出來。”向晴小心翼翼地保證道。

陳楠無聲地笑了笑,仿佛并無太多的信心,向晴好幾年沒碰那東西了,現在想找回原來的線索,相當于是大海撈針。但總比之前一無所知要好。

由于出發時間延後,林遠一行人下午三點多才到達貴州龍洞堡機場。與北京凜冽的氣候不同,一出機場大廳便見明朗蔚藍的天空,空氣裏雖然也透着寒意,但還是能夠忍受。這次進組,安然再三強調要低調,新銳連官方行程通知都沒出。微博上輪番轉發的,還是林遠之前封面拍攝花絮。在作品沒出來之前,能多踏實就多踏實。因此這次沒多少粉絲接機。

大巴載着他們往鎮遠古城趕,如果路上不結冰,三個多小時後就能跟劇組的工作人員碰面。

一路上林遠都在看劇本,偶爾會做筆記。林遠畢業于中央戲劇學院的表演系,但相比起同屆的其他同學,諸如現在早已跻身于一線青年演員的楊硯,安然始終認為林遠在舞蹈上的天賦遠多過表演。別人演技炸裂的瞬間,可能稍加引導就能呈現出來,但是林遠需要天時地利與人和的機會,《刺客》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太多導演一看林遠那張臉就直

擺手,“我們不需要臉勝過角色本身的演員。”

如果不是《刺客》的造型師掩蓋了他相貌上的光彩,觀衆首先就被他那張臉給吸引走了,故事本身反而襯得單薄。太好看的臉不行,不好看的臉也不行。

做藝人可真難。

不過好在他肯努力,能花時間和精力去消化劇本。最難熬的那段時間,他都沒辜負《刺客》的角色,科班交給他的東西,他一項都沒落下,只是欠缺一點類似于舞蹈上的靈性。

市場上從來不缺好看的臉,考慮到林遠已經過了剛入行的紅利期,安然需要确保作品質量上乘,讓他打一個漂亮的翻身仗,順利完成轉型。

到達民宿時天已經完全黑了,腳下的碎冰渣嘎吱直響,空氣裏透着刺骨的涼意。放眼望去,一排排民宿燈火通明,門陳舊的招牌燈布泛黃,印着朱紅色的‘客房’二字,隐約聽得見狗吠聲。

李萌在後面整理行李,一下車便躍躍欲試:“這地方好靜谧啊。”

安然跟司機結完賬,呵氣取暖,“等你待膩了就不覺得新鮮了。”

李萌不滿地努努嘴:“我才不會那麽喜新厭舊。”

後備箱發出沉悶的撞擊聲,程玮取出行李箱連忙跟上了林遠的腳步。竹燈籠透着暖橘色的光芒,枯黃的穗子在寒風中輕輕搖曳。

“李萌——”安然喊住她。

李萌回過頭,白白淨淨的一張臉,顯然不知道安然要問什麽:“怎麽了?”

安然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我在這裏待了不了多久,上海還有事情需要處理。”

李萌木木地點着頭:“我知道啊。”

安然将雙手揣在羽絨服口袋裏,語氣鄭重其事:“這一次不同于以前,你一定要盯緊點,”她的眸光忽然暗了下去,仿佛在确認什麽:“任何可疑的緋聞都不能有,明不明白?”

她實在是怕林遠在這個關鍵眼兒上爆出任何戀情。

“只要鐘恺凡不來,什麽事都好說的。”李萌翻了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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