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吓得半條命都沒了
肖正輕笑,為了林遠,恺凡什麽事都做得出來,他語氣平靜:“你要習慣,往後風浪多了去了。”
“什麽風浪?”段琪的話還沒說完,被肖正打斷,“好了,你見眼行事,把事情安頓好。”
“好。”挂了電話,段琪朝恺凡走過來,發現他靠坐在那張木桌前,雙腿修長,腳腕靠在一起,仰着下巴不知道在看什麽。順着他的視線瞧過去,原來恺凡正在琢磨一個花臉面具。
燈光昏暗,四周都是亂七八糟的道具,腳邊還滾着幾個鐵皮頭盔,上面還有一撮紅穗子。
西裝革履的恺凡與周圍格格不入,他的側臉英挺而輪廓清晰,雙手環胸,沉默而篤定,仿佛要等到天荒地老。
段琪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在乎一個人能至此。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段琪隐約能感覺到恺凡的情緒平複下來了,正揉着眼角,似乎累到了極致。也是,他身上那麽重的擔子,內憂外患,任誰都覺得喘不過氣來。
段琪單是在旁邊看着就有點心疼。
終于熬到了十二點半,門簾被掀開,闖進來一個喘氣的女孩兒,鐘恺凡擡頭一看,發現是李萌:“鐘先生,這邊——”
說着,她現在前邊帶路,順着黑暗又幽靜的小路往前,隐約能聽到片場的打鬥聲。寒風直往領口灌,吹得鐘恺凡神志清醒,太陽穴跳了跳。腳下不知踩到了什麽,嘎吱直響。
不一會兒,他們繞到一個古色古香的院落,那屋子外觀樸素,月色舒朗,襯得牆壁灰白,屋檐飛翹。
李萌回過頭解釋道:“這個點兒化妝室沒什麽人,你先進去,我在外邊候着。”
段琪已經沉默地站在了一旁。
鐘恺凡喉嚨一緊,想到阿遠那副決然的模樣,心裏忍不住抽痛起來,“他知道我來嗎?”
他怕阿遠不想見自己,又平白惹他不高興。
李萌神色平靜:“他知道,他什麽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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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恺凡低垂着眼眸,仿佛很艱難似的,邁開的腳步又挪了回來:“要不,我不進去了。叫他早點休息,明兒早上還得拍戲,睡不了幾個鐘頭。”
李萌聽得眼眶一熱,帶了幾分情緒,将鐘恺凡推了進去,“你自己去跟他說吧,我做不了主。”
‘哐啷’一聲,木門飛快地合上了。
鐘恺凡沒來過劇組的化妝室,對面前的一切有些陌生,只看見一排排化妝鏡,鏡子四周圍着一圈圈白熾燈,照得眼睛有些刺痛,桌面上擺放着成套的化妝刷和各色腮紅、粉底液、梳子。
屋子裏靜悄悄,鐘恺凡第一次體會到什麽叫不知所措。
他以前聽過‘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現在卻是真真實實地感受到了,他控制不住地想,他該說些什麽呢?
他甚至不敢定眼去看,只覺得視線模糊處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鐘恺凡小心翼翼地瞧過去,只見那人穿了件蒼青色的長衫,黑發束起,妝發還沒換下來,雙手疊放在膝上,靜靜地坐在椅子裏。
真是人間玉面郎。
再細看,臉龐白淨,身上也沒有血,就是脖子處帶了點髒污,應該是才結束拍攝。
阿遠真的沒事,懸着的那顆心終于放回到肚子裏去。
鐘恺凡瞧得眼睛一熱,站在門口挪不開步伐,渾身的力氣仿佛被抽幹了,“你沒事……沒事就好。”
他本來想轉身走的,一擡眼撞見阿遠通紅的眼睛,下一秒,已經控制不住地朝他走了過去。
“阿遠。”鐘恺凡将他抱在懷裏,讓他的臉貼着自己腹部,只有這樣抱着,恺凡才覺得有一絲真實感。
阿遠悶着頭問:“你不是走了嗎?”
鐘恺凡摸着他的後脖頸,仿佛在确定他身上有沒有傷口
,“本來是準備回去的。”
“為什麽又回來了?”
“不為什麽。”鐘恺凡嘴硬。
阿遠擡起頭看他,見他的襯衣領口已經淩亂,忍不住扯他的領帶,鐘恺凡只好順從地蹲在他身旁,眼眶潮濕,沒好氣地說:“幹嘛?”
回想下午吵架的場景,鐘恺凡自責到了極點,但此刻他真的一句好話也憋不出來。
四目相對的瞬間,鐘恺凡落淚了,阿遠還是這幅唇紅齒白的俊俏模樣,束發的他面容清隽,眉眼間皆是清風明月,舉手投足間盡顯風流。
他遏制不住地想到,即使不能跟阿遠在一起又怎樣?阿遠還這麽美好,如同山澗一泓清泉,流淌不止,無論是彙聚河流,還是幹涸于沙石間,都應該遵從他本來的宿命。生命不止,奔騰不息。
恺凡握着阿遠的手,覺得有點冰,忍不住蹙眉:“穿這麽少。”
阿遠強忍住淚意,“剛下戲。”
他知道恺凡半路折回來的原因,那會兒他正在拍一場打戲,其實道具師都準備好了,他脖頸處是藏了血袋的,只要對手演員一捅,就會呈現理想效果。而所謂的抽搐和掙紮,只是為了拍攝的真實性,最後他的脖子被擦了一下,起來時渾身已經有些僵硬,劇組才拿來了擔架。
“恺凡,剛才吓到你了?”
鐘恺凡眼裏閃過一絲驚魂,語氣卻是不冷不熱:“還行,就剩半條命。”
阿遠忍不住嗤笑起來,笑着笑着,忽然落淚了,向恺凡保證道:“恺凡,我會好好兒的。”
這話直往倆人心窩子裏捅,帶着柔軟又殘忍的力量,把兩顆心拴在一起,他們都清楚生命的脆弱與珍貴。
空氣驟然變得寂靜,如果一泓湖面,倒映着彼此的心事。
“你不是說要在江西待好幾天?這麽快就走了?”阿遠吸了吸鼻子問道。
鐘恺凡說:“你不待見我,我還不趕緊滾蛋?”
林遠捧着他的臉,忍不住掐了掐,“你就不能說句好聽的?”
“不能。”
林遠拐彎抹角地罵人:“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哈哈哈哈……”
鐘恺凡完全沒往心裏去,瞧着阿遠這幅清隽的模樣,已經心猿意馬了:“除非——”
阿遠眉目清朗,順着他的話說:“除非什麽?”
“你親我一下。”
“鐘恺凡!”林遠立刻吓得縮回了手,臉頰緋紅。他不敢在劇組鬧,萬一真被人拍到了什麽、錄到什麽,将來便是萬劫不複,會連帶着把鐘恺凡拖下水。
“不行。”林遠推開他,卻被恺凡抱得更緊了,聽見他不顧死活地說:“我吓得半條命都沒了,你還不給我親一下?”說着,手已經往他腰間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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