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1)
季欽看着白小雲,走近一步。
喻星垂緊張的把姐姐護在身後,“你還想幹什麽!你做的那些事真讓人惡心,你趕緊消失,我們以後都不想看見你!”
他的聲音鼓噪不休,一下一下刺激着神經。
季欽猛地拽着他領口,把人平地拎起,摔了出去。
喻星垂摔到痛徹心扉,發出呻、吟。
白小雲滿臉錯愕,沒料到季欽會突然動手,她忙去扶弟弟,還沒跑過去,手臂被季欽拉住,那一刻呼吸仿佛也被他攥在手心,她驚恐的同時,竭力拿出氣勢,“季欽,松手。”
季欽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他身形高大冰冷,垂眸盯着她,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在她出聲時,握着她手臂的手猛然一緊。
白小雲眉頭輕皺,“疼。”
季欽冰冷的面孔出現一絲裂痕,露出心疼之色,他松開她,終于想到要為自己辯解,“小雲,我母親那件事,我可以解釋。偷拍的事我沒做過,我不認。”
他退後兩步,折身離開。
喻星垂從地上爬起來,還從來沒在姐姐面前這麽狼狽過,他想追上去把這頓打讨回來。
白小雲緊緊拉着他,緊張道,“小喻,別沖動,別再激怒他……”
喻星垂回過頭來,捂着仍舊有點懵的腦袋,心裏暴躁的恨不得把季欽碎屍萬段,面上可憐巴巴的像只小綿羊,“我不去、我不去,姐姐你放心,我才不要你為我擔心,以後我看見季欽,也會繞道走。”
他又道,“這個季欽太可怕了,他居然還打人,太可怕了。姐姐,幸好你沒跟他談戀愛,要不然以後跟這種人在一起,他萬一哪天發起瘋來,是會家暴的!家暴啊,太可怕了,又有錢有勢的,到時候我都救不了你。”
“啊,好可怕好可怕!”
他一瘸一拐抱着姐姐肩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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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小雲,“……”
兩人把門口的大包小包拿回來,施鳳蘭剛勸姥姥躺下,播放京劇給她聽。
她聽到女兒回來,一邊往出走,一邊絮叨道:“外頭怎麽吵吵吵的,小雲你幹嘛了,拎個東西才回來……”
猛然看到半邊臉發青,頭發上吊着根枯草的喻星垂,她大驚道:“小喻,你回來了,你咋地啦,這臉怎麽摔啦?破相啦?你還怎麽上電視?”
喻星垂撲過來抱住她,擠出兩滴眼淚,“嬸嬸,我剛才門口摔了一跤,好疼好疼啊。”
姥姥在房裏聽到,擡高聲音問,“小喻回來啦?他怎麽了?”
施鳳蘭趕緊推開喻星垂,噓了一聲,揚聲道,“媽,沒事,小喻不小心摔了一跤,擦點藥就好了。”
姥姥道,“我看看。”
施鳳蘭聽到她下地的聲音,趕忙跑了回去。
喻星垂也忙說,“姥姥我真的沒事,我去洗個澡過去看你。”
白小雲摘掉他頭發上的枯草,手指在他臉上輕按了下,果然是腫的,她道,“先別洗澡了,姐姐給你塗藥。”
喻星垂感覺到臉上一點刺痛,但姐姐的指腹好軟,軟得叫他舍不得離開,甚至都忘了對季欽的憤恨。
他手指在臉上點點點,“姐姐,這裏也痛,這裏這裏這裏,怎麽辦,都好痛痛,姐姐你今天哪裏都不許去,這一整天都要陪着我才行。”
白小雲擡眸看了他一眼,拿出醫藥箱,忽然道,“那些偷拍的照片,到底哪裏來的?”
喻星垂呼吸一窒,“姐姐,你不信我?”
白小雲搖了搖頭,她也說不清。
不知道為什麽,季欽先前說的話,她居然還在相信。
但救狗子那天,他查着監控一路找到她,又讓她覺得,偷拍這種事,他也不是做不出來。
可他的動機呢?
他精神分裂?
還是說,他有一個失去的愛人,她恰巧長得像,然後就被他當做……替身?
所以才有那麽執拗可怕的舉動?
荒唐。
兩種推測都好荒唐。
白小雲揉了揉眉心,專心給弟弟塗藥,不再想下去。
喻星垂追問着,“姐姐,你是不是不信我?難不成你就那麽喜歡季欽,寧願相信他的一兩句話,也不相信我……”
白小雲打斷他,“這件事到此為止,不要再說了。”
喻星垂覺得不行,一定要問清楚,這事關姐姐以後對季欽的态度,萬一季欽再給她喂迷魂湯,她是不是又對他動心了,這時腳下卻傳來一聲汪嗚,他吓了一跳,低頭看去,是一只白團子似的狗!
白小雲停下手裏的動作,抱團團起來,臉上露出一絲笑,“團團,快看哥哥,哥哥回來了,你喜不喜歡哥哥呀,讓哥哥摸一下好不好?”
喻星垂往後倒退,一臉嫌棄,“別別別,我——”
白小雲抓着他手,放在團團身上。
團團扭了下身子,舔了下喻星垂手背。
喻星垂,“靠!!”
他跑去了衛生間。
白小雲無比驚詫,團團居然不害怕小喻,也不抗拒他?
季欽回到樓上。
孟蘭坐在客廳,李秋遲正跟她說着話,兩人見他回來,都停了嘴。
孟蘭有些不安,“……季欽。”
李秋遲退去其他房間。
季欽走了進來,在沙發前站定,“不是說我這邊有些麻煩事,您最近盡量不要外出,怎麽說好去朋友家裏,卻突然回來了?”
他聲音不溫不火,表情很淡。
一如跟父母間的關系一樣,寡淡無味。
孟蘭來時的一腔熱情迅速退卻,她的兒子跟別人不一樣,她很早就懂,也試着努力和他溝通,關心他,試圖讓他感受到父母的愛,讓他的內心火熱一點。
可一次次,換來的都是他這樣冷漠的樣子。
他好像什麽都知道,什麽都懂,但給了他們做他父母的權利,偏偏不需要他們的陪伴和任何關心。
她本來都接受了,可這一次,她聽說他交了女朋友。
交女朋友在別的父母眼裏,不是一件大事。
但在她眼裏,不僅是一件大事,還令她看到了希望,她覺得兒子緊閉的心門在打開,他懂得去愛別人了。
她迫不及待趕來,就是為了驗證這件事。
她努力拿出勇氣,臉上露出一絲笑,看向他,“季欽,我聽說你有女朋友了,媽媽可不可以,見她一面?”
季欽眉頭跳了下,“女朋友?”
孟蘭站起來,雙眼盛滿欣慰,“是啊,媽媽這次來,就是想過來看一眼,她是哪家的姑娘?多大了?你終于找了女朋友,媽媽心裏高興……季欽,賺錢不是緊要的事情,你要多陪陪人家,要時不時關心一下。”
季欽擡手看了看腕表,“李秋遲。”
李秋遲走了出來。
他道,“查下航班,今天送她回去。”
孟蘭眼淚猛地落下來。
又一次被兒子拒絕了。
她有時候覺得自己是不是要求太高了,兒子從來沒叫家裏操一點心,又帥氣又優秀,創立了最厲害的公司,成為響亮的人物,讓家人享受奢侈的生活,事事無憂。
可盡管再富有,這一刻,她還是感到無與倫比的委屈和心酸。
李秋遲在旁小聲安慰她。
季欽最終還是在她手裏塞了幾張紙巾,語氣緩和了一些,“女朋友的事,我還在努力,你不要聽風就是雨,被人騙了都不知道怎麽回事。好了,李秋遲,帶母親去酒店歇歇。”
孟蘭這才擡起頭來,“我被人騙了?”
李秋遲笑着寬慰她,“走吧夫人,季總這邊客房沒收拾好,暫時住不了人,我帶您去雲閣,有什麽待會兒您問我,讓季總先去忙吧。”
孟蘭這才跟着離開。
她們前腳剛走,程川來了,愕然道:“夫人什麽時候回來的?”
緊接着他就想到什麽,“白小姐都……知道了?”
季欽唇角扯出一抹冷酷的笑,“不止如此。”
他拿出幾張相片。
程川越看越凝重,打往國外的那個電話只是個引子,還不等他查出些什麽,對方的手腳就這麽快,還這麽惡毒。
他道,“這都是偷拍,要是髒水潑在您身上,白小姐怕是……季總,我現在就去查這是誰幹的。”
季欽坐下來道,“已經潑上了。”
程川,“……”
他走近一步,垂眸道,“左不過是白小姐身邊人幹的,她那個弟弟……季總,要不然這樣,我現在叫人監控起來。”
季欽擡掌,“不用。”
母親的事,總歸是他騙了她。
他不能再把她的信任一點點消磨掉,做過的事,就算守口如瓶,也總有一天會露出馬腳,造成更大的傷害。
他道,“這件事你先查着,不要弄大,我猜事情還沒完,這樣的事,有一就有二,直到小雲對我徹底死心。”
最初的憤怒過後,他平靜下來,冷靜客觀的分析問題所在。
程川非常不解,“那我們什麽防備都不做嗎?”
季欽擡眸,“有千年做賊的,哪有千年防賊的,好了,你去忙,讓我靜一靜。”
吃飯的時候,喻星垂小心觀察姐姐神色。
之前她的問話,還叫他提心吊膽,生怕她還在心裏琢磨着。
他的姐姐,人美心善。
但不糊塗。
他把菜夾進白小雲碗裏,白小雲若有所思的扒拉進嘴裏。
喻星垂忍不住道,“姐姐你好好吃飯,別胡思亂想。”
白小雲困惑道,“想什麽?”
喻星垂,“……”
白小雲坐起來,“哦,我在想我們學生會交給我的任務,采訪青年才俊、企業家賀岑,不過他好像真挺忙的,見都見不到。”
喻星垂一下子來了精神,“你說那個賀岑啊,我見過,超自負的家夥,學季欽——”
他猛地頓住。
白小雲,“學季欽什麽?”
喻星垂見她神色平常,這才說,“學季欽不随便接受訪問,想樹什麽高冷人設,一個企業家也真是絕了。姐姐你放心,他本人腦子缺一根筋,聽見人誇就什麽都好說。過幾天有個小型商務交流酒會,我帶你去找他。”
“商務酒會你也參加?”
白小雲解決了一個難題,輕松了些,随口問道。
喻星垂挑眉,“去的都是資本大佬,我去了看看有沒有人想投資……恰飯嘛。”
白小雲忍俊不禁,“弟弟辛苦了,多吃肉。”
飯後喻星垂去房裏休息,再次撥打蘇雁南電話,又他媽在通話中,他懷疑蘇雁南故意的。
直到晚上蘇雁南才回複了一條信息,“加班完見”。
手術室內,蘇雁南遞過持針器,“你來。”
羅海珠縫了兩針,感覺血腥味越來越重,手術臺子到處都是血,她頭上冒汗,止不住想倒後去,顫聲道,“我頭暈,想吐。”
一邊的醫生接過持針器,繼續縫合。
手術結束後,蘇雁南收拾幹淨來到走道,看到羅海珠在一邊的椅子上坐着,看得出來,她最近有心事,他了走過去問道,“怎麽,還難受。”
羅海珠眼睫顫了下,慚愧道,“剛才不好意思。”
蘇雁南道,“這有什麽不好意思,今天這場手術确實特殊些,你恐怕頭一次見那麽多血,以後習慣就好了。”
羅海珠心裏暖了一些,想起自己包裏還有兩個奶茶,便說,“蘇醫生,我請你喝奶茶吧。”
蘇雁南視線從手機屏幕抽離,看向她,她臉上有點期待,還有點害羞,他笑了一下,“好。”
“你要加糖嗎?”
“要。”
蘇雁南不會說他就是為了喝到甜的東西,才答應喝奶茶。
甜的東西确實好,纾解心情。
羅海珠泡好後回來,兩人一邊喝着,一邊有一搭沒一搭說着話,不知道就怎麽說到結婚。
羅海珠臉上有些憂愁,也在試探着,“我爺爺叫我跟人相親。”
蘇雁南愣了下,“有那麽着急嗎?”
羅海珠垂頭問,“你家裏不催嗎?”
蘇雁南仔細想了想,催婚這種事,好像離他很遠。
他這輩子跟上輩子的家境差不多,家裏長輩多,人多,像他這種常年在外,不怎麽回去的人,雖說在醫學上有所造詣,說出去也不丢他們的人,但不耐煩交際往來,不參加家宴,硬生生活成一個透明人。
再者他底下有個弟弟,雖好惹事生非,但慣會花言巧語,讨得了全家喜愛,倒是省得他去父母身邊盡孝,這種催婚的話也就聽得少了。
羅海珠。
她既然被催婚,那對方肯定不是一般人吧?
他不答反問,“你爺爺給你介紹的,是誰家公子?”
羅海珠手指在腿上劃來劃去,劃出一個淩亂的“季”字。
蘇雁南猛地擡眸,“季欽?”
羅海珠那樣的家世,她爺爺看中季欽,也是情理之中。
恐怕老爺子會覺得除了季欽,也沒人能娶得了自家孫女。
羅海珠愣住,沒想到蘇醫生會觀察到她的小動作,還猜了出來,她驚奇道,“蘇醫生,你認識他?”
蘇雁南,“恩?是他嗎?我瞎猜的,我知道他是很多人心裏的男神。”
羅海珠不由焦慮,“……可我又不喜歡他。”
“他那樣的人你不喜歡,你要喜歡誰呢?”
蘇雁南笑。
這話一下子問住羅海珠,她眼巴巴望着他,結舌道,“我,我喜歡……”
蘇雁南站起來,看了下時間,“不早了,我回去還有點事做,你也早點回去,不要胡思亂想了。”
羅海珠,“……”
她看着他快要離去,就好像注定這是一場無疾而終的暗戀一樣,不知道從哪裏找來勇氣,猛地追過去。
“蘇醫生。”
她微微喘着氣。
蘇雁南臉色平靜,“怎麽了,有事嗎?”
羅海珠鼓足勇氣道,“我能請你幫個忙嗎?過幾天爺爺參加個酒會,季欽到時候也會去,我爺爺想在那時候把我介紹給他,我、我想請你……”
她輕輕咬住了下唇。
蘇雁南聞言無奈苦笑,“你想請我假裝你男朋友,到時候在酒會讓你爺爺沒辦法對嗎?”
蘇雁南回到家裏已在深夜,他在家門口碰到喻星垂。
他邊開門邊四下看了看,“有監控,你也不怕……”
喻星垂硬擠着進去,指着牆上的鐘表問,“你也不看看幾點了,深更半夜跟鬼一樣回來,誰看監控!”
說完他忽然納悶道,“有監控又怎麽了?我又沒違法亂紀,誰看我監控!”
他剛進來站定,就感覺到家裏陰冷,不由打了個顫,“你家怎麽這麽冷?”
蘇雁南随口應道,“哦,沒暖氣。管子炸了,淹了地板,等地板重新鋪好,再開暖。”
喻星垂,“……”
他腹诽幾句,沒再管,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
蘇雁南取了冰水喝,然後說,“季欽啊,你那麽對他,他難道不恨你入骨,想方設法看你能露出什麽馬腳。”
對于這點,喻星垂一點都不擔心。
他冷笑一聲,“我不過就是拆穿他謊言罷了,就算他想針對我又怎麽樣,他自己心裏清楚,我喜歡姐姐,不允許他搶走姐姐,他拿我沒辦法的,姐姐最信任的人是我。”
“倒是你……”
他微眯眼,眼尾勾勒出危險的弧度,看向蘇雁南。
蘇雁南恍若未見,打斷他,“你姐姐現在怎麽樣?”
喻星垂被打斷了一下,有些暴躁起來,但忍不住還是炫耀道,“對季欽死心了呗,還能怎麽樣。”
蘇雁南唇角勾笑,“這是你以為的吧?”
“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
蘇雁南微搖了搖頭,臉上一派無害,解釋道,“我只是覺得,一個男人只要不是壞到極致,或者真正傷害到誰,那女人對他,或多或少還抱有幻想。”
“靠!”
喻星垂被他這一番話惡心到了,他辯解,“我姐姐可不是那樣的女人,她才不會對季欽有幻想!”
蘇雁南放下水杯,敷衍道,“好吧,我其實對你姐姐不了解。你深更半夜等我還有事嗎,沒事就讓我好好休息一下。”
喻星垂猛地拽住他領口。
蘇雁南後背抵在桌上,臉上露出些慌亂,“你幹什麽?”
喻星垂仔細看他臉上的表情,問,“那些照片,到底是誰偷拍的?”
蘇雁南不解,“什麽照片?”
喻星垂愣住,“什麽照片你不知道?不是你告訴我,跟姐姐在一塊喝咖啡,好像被人偷拍了,你盯着人,讓我找人過去看一下?這才把那個偷拍鬼抓住!”
“還有啊,你為什麽跟姐姐一起喝咖啡?”
蘇雁南慢條斯理解釋,“如你所說,我只是懷疑有人偷拍,人是你抓住的,你沒問清誰叫他這麽做的嗎?至于喝咖啡的事,你忘了我跟你姐姐是朋友了嗎?”
喻星垂大吼,“誰跟你說朋友就要一起喝咖啡了!”
蘇雁南失笑,“你拍電視劇,不也跟女明星牽手擁抱嗎?”
“我、我……”
喻星垂居然一時說不出反駁的話,松開他後大喘了口氣才把思路理清了,警告他,“我跟別人是假的,是工作,你跟我姐姐說不好聽點,那叫約會,你約你自己喜歡的人去啊,約她幹什麽!不怕被她誤會你想追求她嗎!”
蘇雁南做出讓步,認真道,“好了,別氣了。那天是意外,我們想讓團團出去散散心,那家咖啡廳正好能帶寵物,才一起去的。”
又問,“你沒事就回去吧。別總來找我,小心你姐姐懷疑你。”
喻星垂都忘了自己來這裏的目的,随口道,“懷疑我什麽,我做的都是你慫恿的。”
蘇雁南正色道,“卸磨殺驢?”
喻星垂說出口才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他拉不下臉道歉,只說,“反正這件事,前前後後也不是我故意陷害季欽,都是他自己做了事,被我抓住把柄。”
他百思不得其解,“可是你要說他偷拍,我怎麽都想不通,他一個大總裁,喜歡我姐姐就算了,幹嘛玩偷拍那套啊,他真的是變、态嗎?平時還挺正兒八經的啊……”
他擡眸,蘇雁南在脫衣服。
他愕然道,“你想幹嘛?”
蘇雁南露出後背,側頭道,“換衣服睡覺。”
喻星垂,“我不是在跟你說話嗎?你懂不懂尊重人?”
蘇雁南只當沒聽見,套上睡袍,這才回過頭,接着他前面的話道,“這有什麽理解不了,每個人心裏都有一個惡魔,當幻想化為泡沫,惡魔就會降臨。等你求而不得的時候,你會怎麽做?”
“我……”
喻星垂怔忪,他會把姐姐藏起來。
但他還是理解不了,季欽跟姐姐的羁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那樣子,分明以前就愛上了她,可她才剛成年啊,加上一直體弱很少交際,生活軌跡跟季欽并沒有重合的地方,季欽怎麽就……
他從蘇雁南家裏出來,腦子沒有被理清,反而成了一團亂麻。
昏黃的路燈将他的身影拉長,鼻尖上忽然一涼,他擡眸,今年的第一場雪,居然悄無聲息降臨了。
二樓的陽臺站着一個人。
他的視線穿過黑的夜,跟那人對上,那人唇邊的火星忽明忽暗,俨然在吸煙。
季欽。
呵,思念成疾啊。
他張嘴做出口型,“要打架嗎?”
季欽熄了煙,下了樓。
“媽,昨晚下雪了。”
白小雲本來想晨跑,見此摘下了帽子,卻看見入戶毯上沾着化了的水滴和泥,喻星垂的鞋有些濕。
她走去廚房,“媽,小喻早上出去過?”
施鳳蘭在烤面包,聞言道,“沒有吧,我很早就起來看你姥姥,沒見他出去。”
白小雲去了喻星垂門邊,“小喻。”
喻星垂迷迷糊糊的聲音傳出來,“姐姐,讓我睡會兒,你有事嗎……”
好吧。
白小雲以為他醒了。
想叫他一起去早市買食材,今天是吃火鍋的好天氣。
聽見喻星垂瞌睡得厲害,她忙道,“你好好睡吧,姐姐沒事。”
她又回到廚房,坐在餐桌前列清單,“媽,我想吃火鍋。”
“想吃就吃嘛,這有什麽難的。你出去買菜?那到了市場看看土豆和大白菜,媽媽忘了儲存,各買兩袋最好了,還有西紅柿,多買點,回來凍了。”
施鳳蘭叮囑道。
白小雲指着自己,“媽你看看我的小身板,能給你扛回幾袋土豆和大白菜嗎?”
施鳳蘭嗔怪道,“你動動腦子,叫人家幫幫忙,給你送回來呀。”
白小雲只好說,“好吧。”
她列好清單,找出羽絨服穿上出門。
蘇雁南在镂空圍牆後面,一眼看到心愛的姑娘。
她全身包裹得嚴嚴實實,帽子圍巾一樣不少,只露出兩只明亮的眼睛,乖的不得了。
她看到他,眼眸彎起,“蘇醫生,這麽早上班去嘛?”
蘇雁南繞過圍牆,推門進來,擡起手裏的掃帚,“昨晚加班,今天不去了,過來給你家掃掃雪。”
白小雲奇道,“掃雪?不用,等太陽出來,它自己就化了。”
蘇雁南笑,“那不都成雪水了,到時候踩一腳泥水。再說我不是來白打掃的,你媽媽昨天電話叫我下班來吃飯,可惜我加班過不來,想今天來蹭飯,又不好意思,這不,等我掃了雪,你媽媽肯定主動請我進去吃飯。”
白小雲忍俊不禁,“你這算盤打得太好了,我們要吃火鍋。我看你也別掃雪了,跟我去趟菜市場吧,回來我管你飯。”
蘇雁南雙手一合,“那再好不過,今兒就被你征用了,有什麽髒活累活盡管說。”
兩人說着就去了菜市場,按照清單一樣樣都買齊全,有個店主的兒子在蘇雁南那裏做過手術,當下不僅不要菜錢,還把菜都裝上三輪車,把兩人都捎回來,又把菜卸下,大白菜整整齊齊碼進菜園子,土豆用塑料袋子罩起來,臨走時,蘇雁南在他兜裏悄悄塞了幾張嶄新的百元大鈔。
白小雲眼尖看見了。
蘇雁南不好意思道,“他是受苦人,不好占人家便宜。”
白小雲眨巴着眼,“剛才我拍了二維碼,偷偷把錢轉過去了。”
說完,兩人笑作一團。
施鳳蘭出來,“呦,菜都碼好了?蘇醫生也在,外面冷,快進來坐,待會兒就在我家吃飯,哪兒都不許去了。”
“好的伯母,今天我就不走了。”
蘇雁南跺腳把鞋子弄幹淨,走進家裏,被暖氣包裹後,他由衷感嘆,“家裏真暖和。”
施風蘭想起什麽,問道,“對了蘇醫生,你家是不是開始鋪地板了?你要是現在鋪,那暖氣也不能開大,家裏怎麽住?”
蘇雁南道,“沒鋪呢,我最近忙,也顧不上管這些事,過幾天再看吧。”
團團醒了,白小雲抱起它插了一嘴,“不如等開春了再鋪,先把暖氣開大,過了冬再說。”
蘇雁南無奈道,“暖氣沒開,開了估計地板要開裂,現在就算不重新鋪,也得等它自然晾幹。”
施鳳蘭驚道,“沒開暖氣?你昨晚上回家住了嗎?”
“住了,沒事,我扛兩天就好了。”
“這怎麽能扛呢,蘇醫生你真是的,吩咐患者的時候,可是事無巨細,到自己身上就仗着年輕一點不愛惜身體嗎?這樣吧,你這幾天就我家住着,那不還空着一間房。小雲,待會兒給蘇醫生把家裏的鑰匙。”
白小雲擡頭應了一聲,“哦好。”
蘇雁南張了張嘴。
施鳳蘭打斷他,“不要客氣,誰叫我們是鄰居呢。”
蘇雁南只好說,“那又麻煩你們了。”
施鳳蘭眉開眼笑,“不麻煩不麻煩,早餐沒吃吧,這裏有面包和煎蛋,你随便吃點,待會兒咱們就吃火鍋。”
蘇雁南吃過早飯,去看了看姥姥,把門口的雪掃了,回到廚房跟着施鳳蘭一起擇菜洗菜。
施鳳蘭真是喜歡蘇醫生。
勤快又能幹,還接地氣,要不是他屬意別人,真是女婿的不二人選。
快到中午的時候,喻星垂醒了,但他窩在被子裏不起。
白小雲敲門喊他,“小喻,吃飯了呀,還不起嗎?”
喻星垂怪委屈的,昨晚又被季欽打了一頓。
他……
他幹嘛嘴賤問他要不要打架?
特麽的大半夜被拉到拳擊館。
本來他一直不服氣季欽的身手,每次不都是占了出其不意,才制服他的?
他早就想面對面跟他來一場決鬥。
看誰厲害!
結果……
昨晚回來身體快散架了,虧他自愈能力強,現在動一動,還牽扯着疼。
季欽,他簡直不是人。
白小雲又喊,“小喻,太陽出來了。”
喻星垂揉了一把眼睛,“姐姐啊……”
白小雲,“……”
她取了鑰匙打開門,背着身問他,“穿睡衣着嗎?”
喻星垂只露着兩只眼睛,嘴巴藏在被子裏,虛弱的哼吱道,“穿着呢。”
白小雲轉過身來,“你生病了?”
她到了床邊,俯身摸他額頭,不燙,但眼尖看到他眉骨有黑青,她問,“昨天這兒不是好好的,怎麽……你晚上睡覺掉床下了?”
喻星垂見隐瞞不過去,慢慢露出嘴巴。
白小雲震驚,“你做夢跟人打架了?”
喻星垂擠出兩滴眼淚,“姐姐……季欽打我……他把我打成這樣……”
他坐起來,嘶着氣扒拉領口、袖口,褲腿,“你看你看,都腫了,都是他揍得!”
白小雲看着他渾身的傷,匪夷所思,就算季欽昨天摔了他,可弟弟的自愈能力她是知道的,這一個晚上,早該好了,怎麽可能加重了?
她碰了碰,喻星垂喊痛。
白小雲眼皮一跳,“他什麽時候打你了?”
喻星垂,“昨天晚上,大半夜!”
他理直氣壯的解釋,“昨晚上我睡不着,看見下雪了就出去走走,結果碰見季欽,他也沒睡,看見我就揍!”
白小雲,“……”
她真的覺得,弟弟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
季欽要是真把他揍成這樣,他一早就報警去抓人了,怎麽可能吃虧。
她道,“那你現在怎麽辦,還能吃飯嗎?”
嘴巴都腫成那個樣子了,看來不能吃了。
她站起來,“那你再睡吧,下午應該就好了,我給你拿杯牛奶去。”
喻星垂拉住她,“不是姐姐,就這樣嗎?”
都不替她罵季欽一句嗎?
白小雲垂着眸子,“你還要什麽?”
好吧。
他道,“還要姐姐的愛心面包夾蛋。”
白小雲出去烤面包,施鳳蘭問,“小喻起來了嗎?怎麽又烤面包?”
白小雲道,“他累,還想多睡會兒,我給他烤個面包,攤個雞蛋,叫他吃了再睡。”
蘇雁南盯着她背影,羨慕不已。
跟她同吃同住一個屋檐下,還能吃到親手做的早餐,喻星垂那個傻子,憑什麽這麽幸運呢。
施鳳蘭擺好火鍋食材,開了火,忽然道,“小雲,季總是不是住在樓上?”
白小雲後背僵了一下,“媽你怎麽知道?”
施鳳蘭道,“早上我看到他了,他跟我打了招呼,說前段時候就搬樓上住了。”
施鳳蘭攪拌了火鍋湯,接過白小雲手裏的小木鏟子,吩咐她,“你去樓上請他下來吃個飯,雖然媽媽做的不如你姥姥,可也是得了你姥姥真傳的,快去啊,怎麽站着不動?人家當時幫了咱們家多大的忙啊,私人飛機幫你姥姥轉的院……”
施鳳蘭不斷說着季欽的好。
蘇雁南站起來,“季總啊,我去叫他好了。”
施鳳蘭喊住他,“不用,小雲去就好了,蘇醫生,幫我接一下,麻煩你給小喻拿到房裏,我就不進去了。”
蘇雁南經過白小雲,餘光審視她的神情,見她一臉為難,他道,“怎麽了,你給星垂送飯吧,我去叫季總,你別往出跑了,外面冷。”
白小雲擺手,“不用,我去就好了。”
她轉身跑了。
施鳳蘭喊,“羽絨服穿上。”
“知道了。”
蘇雁南微錯愕,以為她表面為難,心裏卻還有季欽,這才生怕錯過跟他見面的機會。
事實上白小雲是怕蘇醫生真把季欽叫過來。
畢竟蘇醫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她穿上羽絨服,在院子裏走了一圈,然後往回走,回去就告訴媽媽,季欽不在家。
突然頭上落了個雪團。
白小雲擡頭,赫然就見季欽在二樓陽臺,他手裏團着一把雪,又朝她扔了一次。
白小雲無語。
沒見過這麽幼稚無聊的人。
做出那種事情,還在這兒逗她。
她拍落雪團,沒有理會,悶頭朝家門口走,進門,關門,跟施鳳蘭彙報,“季欽……”
門鈴響。
施鳳蘭道,“去開門,季欽來了吧。”
白小雲透過貓眼一看,果然是季欽。
他眉骨和嘴角有些黑青。
難道小喻說真的,他跟季欽昨晚上真跑出去打架了?
門鈴又響了兩下,施鳳蘭催促,“快開門啊。”
媽媽眼皮子底下,白小雲作不了僞,只得開門,然後側身站在一邊。
季欽走了進來,帶着禮品,衣裝單薄,身上透着寒意,遠遠就沖施鳳蘭打招呼,“伯母,小雲姥姥身體好一些了嗎?我過來看看。”
施鳳蘭迎上來,“季先生你太客氣了,讓小雲叫你來家裏吃頓便飯而已,你怎麽還帶東西來了,不要這麽客氣啊,快進來,外面冷吧,進來喝杯熱茶。”
季欽才知道白小雲為什麽在外面晃了兩圈。
他視線掃過她,跟着施鳳蘭走了進去。
喻星垂房裏,蘇雁南遞過早餐,不鹹不淡提醒道,“你嬸嬸讓你姐姐叫季欽來家裏吃飯,一會兒他可能就來了。”
喻星垂驚得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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