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熬杏子醬

田阿姆和楊小果的阿姆林苗坐在他們家的小院裏，正把兩個哥兒摘的杏子從背簍裏倒出來，放在大木盆裏好好挑揀。

田小滿家的院子在村子的東南角，因為離村中心不是很近，提水不太方便，他爺爺當面便一咬牙在自家打了口井。這一來，不管是洗東西澆菜什麽的，都比別家方便，鄰居們也都來他家提水喝。

挑揀好後，田阿姆從井裏拉上來兩桶水，把杏子一一洗幹淨，放在簍子裏等着水汽蒸幹。

“我家楊小果啊，我說急沖沖的把我拉來幹什麽，原來又是做醬啊。”楊阿姆不知道自己怎麽會生了個這麽饞嘴的哥兒，一天到晚都跟着小滿哥兒到處尋摸吃的。

偏偏他自己這個醬怎麽都熬不好，總是糊鍋，這不，每年他都得上沈英這來，和他一起給孩子們幫忙，熬好了再給這小饞貓端一罐回去。

“那可不是，我家小滿碗都還沒放下就說要熬醬了，”田阿姆一副拿他沒辦法的樣子，“咱們當阿姆的可不得幫幫他，不然，這兩人弄到天黑也弄不完啊。”

他和這林苗是同年嫁過來的，漢子之間又說的上話，所以他們兩的感情也比別人要好一些。

“阿姆，你又說我壞話！”田小滿剛出房門，就聽見這一句，他動作明明可快了！

“我哪敢說你呀，回頭你和你阿父告狀，他肯定得跟我急。”田阿姆笑着說。

呵呵，阿父什麽時候敢和你急，明明是他們父子兩每天被壓迫！

田小滿不理他們了，自顧自的在家裏的杏樹下打轉，挑一些長的不太好的，還沒成熟的杏子摘下來。他熬的醬步驟都是和別人一樣的，但他有個小訣竅，就是每次熬杏的時候，除了放那些之外，他還會放一些沒成熟的下去。

他們這兒的杏子比較甜，如果都挑成熟的放下去，熬出來的醬沒吃多少就會膩了，但是他熬的醬呢，酸酸甜甜的，楊小果每次都能就着饅頭吃一大碗。

雖說家裏人後來也知道了這個小秘密，但熬出來的醬就是不如田小滿熬的，這只能歸結為個人天賦了吧。

杏子晾幹後，四個人坐在院子裏一人一把刀，把杏子裏的杏核剖出來放在一個小木盆裏，這個曬幹後，就能敲出杏仁來。他們這裏的杏都是甜杏，所以杏仁可以生吃，但田小滿不愛吃生的，每次都會加點鹽炒熟來吃。

把核剔掉後，再把果肉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放在盆子裏。不一會兒，他們摘的兩背簍杏子就終結在四個人的刀下了。

田阿姆已經把那口用來熬東西的大鍋洗好了，楊小果也十分積極的從家裏抱來一小罐饴糖，其實也就是麥芽糖，這些都是好不容易從他嘴裏扣出來的，他也就實在想吃了才會拿筷子挑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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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我才說好像家裏的糖不太夠了，你有的話我就不用再加蜂蜜進去了。”

“蜂蜜啊，”楊小果一聽蜂蜜，眼睛滴溜一轉，說道：“小滿，我都渴了，能不能…”

“渴了喝水呗，別和我客氣，外面有一口井在呢！”田小滿打斷他的話，一副嘴饞樣，當他不知道他想什麽嗎？

“哎呀，小滿你壞，我想…我想喝…那個。”楊小果支支吾吾的，到底不太好意思直接提要求，他的臉皮比起小滿來可薄了。

“那個是哪個呀？你說呀？”田小滿嘻嘻笑着，就是裝不知道。

“你這壞哥兒，別逗小果了，”田阿姆拿着一個托盤進來了，上面放着四碗蜂蜜水，還放着田福這次托人從縣城帶回來的白糖糕。“你這阿姆也是的，就看着你哥兒被欺負啊？”

林苗也不在意他的打趣，他就喜歡看自家哥兒吃癟的樣子，每次田小滿逗小果，他都看的樂呵呵的。

楊小果也不管這些，他都被田小滿逗慣了，反正每次他的目的都能達成，其他的他也不在意。這會兒，正一手端着蜂蜜水，一手拿着白糖糕，吃一口白糖糕，喝一口蜂蜜水，別提多美滋滋的了。

這白糖糕是田福早上買的，趁熱讓村裏人帶回來的，但路途遙遠，等到了田家人手裏，已經涼透了。但吃起來還是軟軟，也有彈性。別看這白糖糕只有幾塊，實際做起來比較麻煩，所以價格也是不便宜的。還有一個原因是它用的糖不是一般老百姓用的饴糖，而是經過提取脫色處理的蔗糖，顏色如霜，也叫“霜糖”，糕點取其色故稱白糖糕。

但田小滿是不管白糖糕紅糖糕的，他只知道得吃快一點，不然就被楊小果吃光了。看着兩個孩子吭哧吭哧的吃着糕，兩個大人也相視一笑，東西還是搶着吃好吃，平時一個人也不見會這樣啊。

吃完了東西後，進入正題，開始熬醬了。田小滿把兩個大人推到院子裏，讓他們好好坐着休息，聊聊天，自己則一手牽着楊小果，和他一起來到廚房。

田小滿在制作食物時是很嚴肅的，他先把盆裏的杏子倒進鍋裏，又要求楊小果把火燒的旺旺的，大火開煮。手則一刻不停的攪拌着鍋裏，任額頭不停滾落汗珠也顧不得抹去。楊小果也是一身的汗，不過為了好吃的，這都不算什麽。吃貨之魂在兩人身上熊熊燃燒着！

待杏子慢慢熬軟，變成糊狀後，田小滿又依次把饴糖，和他單獨切好的酸杏放下去熬。“小火，”田小滿開口了，在用大火熬的火，成品會出現一股鍋巴味。楊小果很配合，迅速從爐竈裏抽出幾根燃燒的柴火，放進下面的柴灰裏，大火瞬間變成了小火。

小火慢慢煮着，鍋裏也散發出一陣陣誘人的酸酸甜甜的香味，聞着就叫人口舌生津。待醬煮的金黃時，田小滿就讓小果熄火了。

他找來兩個大壇子，你一勺我一勺的和楊小果分，到最後鍋裏還剩下的一勺，被他們盛在碗裏，用調羹分着吃了。嘴裏吃的杏子醬酸酸甜甜的，不會讓人覺得膩味，也不會太酸難以下口，夏天胃口不好時，吃一碗小滿熬的杏子醬，保準讓你能多吃一碗飯。

“小滿，你熬的杏子醬可真好吃啊，以後你嫁人我吃不到可怎麽辦？”楊小果咬着調羹苦惱的說，小臉皺了起來，顯然這件事讓他擔憂煩惱了很久。

“什…什麽嫁人，你胡說什麽？”田小滿羞得臉爆紅，到底是沒出嫁的哥兒，說起這個事還挺害羞的。他顯然忘了自己之前一口一個喜歡張彬哥哥了。

“沒有嗎？”楊小果歪着頭想了一下，“可是我阿姆說有人到你家提親，田伯伯和田阿麽已經答應了。”他知道田小滿喜歡張彬，但他覺得很不實際，張秀才其實不怎麽搭理他們。而且，他覺得比起會讀書，還是會做飯的男人更讨人喜歡，比如田福哥哥！

“我還沒答應呢！”田小滿表現出一副超兇的樣子，上次父姆對他說這件事時他也沒好好聽，如今對他家的認識只有柳樹坡姓李的，他也不好意思再問，難道這就要他嫁嗎？

張彬他已經放下了，其實最初的幾天傷心也不是因為他拒絕了他，而是一直以來官夫郎信念的破滅以及他對他的否定。但這不代表他就要嫁給一個只知道姓氏的人！！

“哦，”楊小果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原來還要自己答應的嗎？不是都由阿父阿姆做主的嗎？

快要準備晚飯時，楊小果就抱着壇子跟着他阿姆回家去了，他要給阿父嘗嘗今天的收獲。

只留下田小滿獨自趴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