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他們村子的老大夫姓周, 從年輕時就一直行醫，對村裏人是極好的，無論誰來這裏看病, 如果是容易得的藥材，他不收人家半文錢, 只要病好後去采同樣的來就行了。

若是不常見的藥材, 多少錢買來的, 就多少錢賣出去, 平時就收一點看診費。

村裏人感念他的好，四時的蔬菜什麽的絕對少不了他的, 逢年過節的還給他提點東西過去。

李阿姆上門的時候, 就提了一只風幹的兔子過去。“周大夫, 在家嗎？”李阿姆敲了敲門。

“吱呀”一聲, 門被拉開, 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探出頭來, “爺爺, 是李阿嬷來了。李阿嬷您請進。”

李阿姆笑着揉了揉他的頭發, 然後把兔子遞給他, 他知道村裏人的熱情以及固執, 所以倒沒說什麽推卻的話, 只是拿了兔子進去後，就端了一些點心出來招待他。

這點心是爺爺的師弟從外面買回來的, 吃起來很好吃。但李阿姆的心思不在這上面, 他坐在周大夫的面前, 開口道，“周大夫，您今天下午有沒有空？”

周大夫點點頭，疑惑的看着李阿姆，“可是你家大兒夫郎要生了？”日子應該沒到啊？

“不是不是，”李阿姆連連擺手，“他還有幾個月呢！是這樣的，他這次回來我瞧着有些不太對勁，一天到晚沒骨頭似的躺在床上，三四天了竟然都沒出過門，臉也臘白臘白的，我想請您去看看，順便，給我那小兒夫郎也瞧瞧，您看行嗎？”

“可以啊，”周大夫捋一捋胡須，“老夫這就跟你去看看。”然後他背起一邊的藥框，就起身了。

李阿姆連連道謝，按說是應該讓小輩下來的，但是他那大兒夫郎那種樣子，怎麽可能勸的聽呢？只得麻煩周大夫了。

周大夫今年七十多歲了，俗話說，人活七十古來稀。但在周大夫身上，看到的卻是精神抖擻，身子骨健朗的就像四五十。

不一會兒，就到了李家。李阿姆見院子沒人，就去房間叫了一聲。田小滿和李文軒很快出來了，見到周大夫，都有點奇怪。

“家裏有人生病了嗎？”田小滿和周大夫打過招呼後問道。

“沒有，小滿啊，你坐過來，讓周大夫給你把把脈。”李阿姆略帶激動的看着田小滿，他總覺得他應該有了。

田小滿苦着一張臉坐了過來，難不成是他生病了，自己不知道？乖乖的把手伸出去，周大夫捏住他的脈，細細的把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周大夫面帶喜色，放開田小滿的手後朝他們拱了拱手，“恭喜恭喜，你又要當嬷嬷了！”

“哎呀，”李阿姆高興的叫了起來，“是真的嗎？真快啊這個孩子。”

李文軒原本有些緊張，聽了周大夫的話後整個人都愣住了，然後他看了看面帶喜色的李阿姆和得知消息後傻笑的田小滿，心裏有種感覺，他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

田小滿确實很高興，沒想到他就有寶寶了。自從接觸了樂哥兒之後，他就一直想着能有個寶寶讓他帶一帶。

不是覺得樂哥兒不是親生的，而是樂哥兒自從有了玩伴，就不再像以前那麽粘着他了。

田小滿單純的很開心，一點也沒想過可能有的痛苦。他看了看李文軒，見他一副愣愣的樣子，便扯着他的手問道，“相公，你不高興嗎？”

李文軒回了神，忙答道，“開心啊，我很開心的，這是我們倆的寶寶，我怎麽會不開心呢？”

田小滿表示很滿意。

他們小倆口親親密密的回了房間，李阿姆讓周大夫坐了會，喝點茶，然後他又去了連夢的房間。

“夢哥兒，我請了周大夫來，讓他給你把把脈，看看你的身子是怎麽回事。”李阿姆好聲好氣的勸到。

連夢皺着眉頭，“阿姆，我的身子好着呢，不用看大夫。”大過年的看大夫，不是咒他呢嘛！

“怎麽不用了？你自己數數都多少天沒起來了！每天飯吃的也不多，哪像個懷孕的！”李阿姆見他拒絕，也來了氣。

連夢見他真生了氣，也沒辦法，只得從床上爬了起來，懶懶的站起身。

“這才對啊，把脈很快的。”李阿姆帶着他走了出去。

周大夫也不計較這人直接坐下，大喇喇的把手就伸給他，就仔細地把起脈來。這次他把的時間特別長，長到李阿姆的心底十分忐忑不安，猶疑的問道，“周大夫，這……是不是有什麽不妥啊？”

周大夫放下連夢的手，問道，“你懷孕幾個月了？”

“六個多月了，到大年初三就整七個月了。”李阿姆記得很熟。

“可有胎動？”

連夢這下自己回答了，“沒有感覺到，可能晚上動了我不知道。”他的臉色也有點不好，其實他也覺得這次和懷樂哥兒的時候不太一樣，但他一心認為這是因為他懷的是個小子。現在聽周大夫這麽一講，心裏很不安，明明都躺着沒動了，孩子怎麽可能會有事呢？

周大夫沉吟了片刻，還是說了出來，“從脈象來看，似乎不像是懷孕。”

“怎麽可能！我肚子都這麽大了，怎麽可能沒懷孕？以前我也找大夫把過脈，想是周大夫老了，一時看錯也是有可能的！”連夢譏諷的看着周大夫，虧他還擔心孩子有什麽問題，誰知他直接說他沒懷孕，真是個庸醫！

“住口，你怎麽能這麽說周大夫呢？”李阿姆喝住他，雖然他也覺得不太可能。“周大夫，您別和他一般見識，他是急昏了頭，才出口無狀的。”

周大夫搖了搖頭，“我也一把年紀了，倒不至于和個小輩過不去，但是，他肚子裏面的，應該真的不是孩子。”

懷孕應為雙脈，滾動如珠，跳動有力。但是這人的脈搏看似雙脈，其實一方細微雜亂，不像是孩子，很容易誤診。

但他多年前曾經見過一個類似的病人，終日躺卧，茶飯不思，肚子很大，但其實是“積聚”之病，也就是肚子裏的瘤子慢慢變大了。

那人懷胎十月未生，村裏人皆以為鬼魅，将他驅逐。而後碰到了他們師徒幾人，但任他師父如何救治，終還是死去了。

現在這李家兒夫郎時間沒那麽久，肚子也還沒那麽大，應該可以救治一番。

“阿姆，我進去了，他根本就不會把脈！”連夢很氣憤，他一點也不相信他說的話！

李阿姆擔憂的看着周大夫，“您說的是真的嗎？怎麽會這樣呢？他肚子都大起來了……”

周大夫見他們不信，便将當年的那件事說了出來。李阿姆已然信了大半，周大夫不是個喜歡信口雌黃的人，他會這樣說，那肯定就是确定了的。

但，他又怎麽接受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