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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粉交錯的紗幔從二樓檐上垂下,落在沉香雕花木欄上,将樓下的聲樂和人影襯得影影綽綽。

那煙花柳巷的味道四處彌漫,整個紅韶苑滿是一副紙醉金迷、情-欲滿載的景象。

高臺上的姑娘彈着琵琶,神色卻緊繃着,顯然不大高興。

這底下的男人沒一個在聽她奏樂,神早就被那狐貍精勾走了!

正此時,一紫衣男子砸了杯酒,大着舌頭神志不清道:“怎麽還沒完啊!爺花重金來這兒,可不是來聽這破琵琶的!”

有人趁機附和道:“對啊,宋宋姑娘呢!爺幾個都擱這兒坐一晚上了,我們要看宋宋姑娘!”

“宋宋姑娘今夜怎不會客,老子可是特地為宋宋姑娘來的!”

“是啊是啊,宋宋姑娘人呢!”

眼看場面失控,老鸨忙上去笑眯眯的安撫着,又喚來好些個姑娘陪酒,才讓這幾位爺閉了嘴。

二樓紗幔旁的女子一只手輕輕搭在欄上,掃了一眼臺下的人,随後漫不經心的碰了碰指間的紅玉尾戒,眉梢眼角盡是睥睨的神情,偏她模樣又實在明豔風塵,饒是露出這股子傲人的情緒,也叫人覺得是應當的。

随後一個穿着綠衣的小丫鬟從長廊另一頭走過來,繞過幾個拐角停在女子身旁,低着頭道:“宋宋姑娘,聞公子來了。”

她擡了下眼,擡腳往香閨走去。

閨門推開,就見那身熟悉的玄色身影立在窗子旁,窗子支開了半邊,外頭正下着小雨,男人的肩頭也濕了小半。

宋宋腳步輕慢地走過去,替他合上窗子,柔若無骨的手指勾住男人的腰帶。

紅韶苑的閣樓向來擋不住外頭的聲響,于是那些喊着罵着要見宋宋姑娘的聲音一字不漏地飄了進來。

床下的衣裳早就散了一地,男人掐着她的腰,懲罰似的咬在她細白的脖頸上,在她耳邊嗤笑一聲:“你倒會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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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的聲音愈大,他的動作也愈生猛,宋宋承着他的蠻狠,紅着眼說:“疼,疼,輕些。”

過了許久,床幔裏頭“吱吱呀呀”的聲響才漸于平靜。

她閉上眼,耳邊盡是那些烏七八糟的話——

“宋宋姑娘!”

“我們要聽宋宋姑娘彈曲!”

“宋宋姑娘…宋宋姑娘…”

……

“五姑娘?”

“姑娘您醒醒,該起身喝藥了。”

“姑娘…”

付茗頌猛地睜開眼,就見徐媽媽佝偻着背站在床邊,手裏還捧着碗冒着熱氣的湯藥。

見她睜了眼,徐媽媽忙喚來遮月将她扶起,一勺子湯汁抵在她嘴邊,“姑娘昨日淋了雨,正燒着,快先将這藥喝了。”

半倚在遮月懷裏的女子生就一張叫人嫉妒的出色姿容,一雙杏眸含着霧氣似的,看誰都是含情脈脈的神情。

付茗頌怔了半響才回過神來,正想開口說話,嗓子卻幹澀地半個字都說不出,無奈之下只好先抿下徐媽媽遞過來的一勺藥汁。

遮月紅着眼,硬生生将那點子眼淚逼了回去。

已是入春的時節,俞州這幾日春雨綿綿,寒氣逼人。

昨日更是下了場大雨,還鳴了好幾個春雷,偏二姑娘自個兒在池邊撞了五姑娘,才将新得的手鏈兒掉進了池子裏,竟還賴五姑娘不長眼,非要她下水去撿。

那池子上的碎冰還飄着呢,光是碰一下就要凍手,五姑娘足足泡了大半個時辰,回來便發了病。

遮月抽了抽鼻子,抹了把濕.漉.漉的眼睛,帶着零星哭腔道:“姑娘,您臉怎麽紅了?”

遮月以為付茗頌又燒了起來,忙用手探她的額頭。

付茗頌偏了偏頭,才從夢裏那孟浪場景裏回過神來。這夢她反反複複夢了半年,起初還因夢裏過于歡-淫,醒來吓哭了好幾次,如今倒好些,不過是身子有些熱罷了。

她自然不敢同遮月說,掩人耳目似的擡手從徐媽媽那兒接過藥碗,三兩口喝完了藥汁。

徐媽媽嘆了聲氣,“姑娘往後仔細躲着些,二姑娘為人、”

忽然“砰”的一聲,本就破舊的棕紅小門被粗魯地推開,一下撞到牆上,吱吱呀呀的像是要倒下了似的。

來人是付姝妍身邊的丫鬟青檀,她不耐煩的瞥了一眼屋裏的情形,幾步走近,“不過淋了些雨就病了,我瞧你是裝的吧?我們二姑娘前幾日要的荷包你可繡好了?若是耽誤我們姑娘赴春日宴,可有你苦頭吃的!”

遮月一聽這話,氣急敗壞的起身,“你這說的什麽話?我們姑娘好說也是府裏的主子,豈容得你放肆?”

這話說的青檀直笑彎了腰,“你們姑娘一個偷摸爬上老爺床榻的賤人之女,連老太太都不待見,要不是我們小夫人心好,還不知道府裏有沒有她的容身之地呢!”

青檀口中的小夫人便是府裏的雲姨娘,下人們在洗春苑才敢喚一聲小夫人,到了外頭,還是得老老實實喊姨娘。

見床榻上的人半點反應也沒有,青檀覺得無趣,倒也懶得廢話,“二姑娘說了,五姑娘若是不願替她繡荷包,明說便是。”

付茗頌拽緊被褥的一角,點點頭道:“快了,只剩幾針便能繡好,大可叫二姐姐放寬心。”

青檀斜睨了她一眼,哼着聲踏出這間破舊的閨房。

遮月氣得眸子直泛酸,“仗勢欺人的狗東西!”

徐媽媽擱下藥碗,将遮月給差遣出去,“好了,姑娘剛醒着,莫要在她面前添晦氣。”

遮月忙抹了臉,替付茗頌掖了掖被角,“那姑娘您歇着,奴婢去盯着後廚煎藥。”

四下無人後,徐媽媽長長嘆出一聲氣,“姑娘受罪了,下人胡言亂語,您莫要往心裏去才是。”

付茗頌目光落在徐媽媽不大利索的右腳上,聽話的點了點頭,“天兒冷,您記得給腿上裹皮草,別凍着。”

徐媽媽又是一頓,疼惜的在她的烏發上揉了兩下,“姑娘這命啊,老奴打小瞧着您,實在是老天不公……”

付茗頌沒多言語,待徐媽媽阖上門後,那雙眸子才輕輕擡了一下,幾顆淚珠子便這麽悄無聲息的滾下來,砸在手背上,燙人得很。

——

翌日清晨,天邊才稍稍泛白,付茗頌昨夜熬了半宿,還沒徹底醒過來,就聽到一道熟悉的嗓音。

那嗓音聽得付茗頌一個激靈,一下便坐了起來。

是雲姨娘身邊的姚媽媽。

姚媽媽為人嚴厲,付茗頌怕她得緊,起身三兩下給自己穿戴好,忙小跑出去,見遮月正擋在姚媽媽面前,死活不讓她靠近屋子。

眼見姚媽媽一個巴掌要落下來,付茗頌忙上前擋了擋,氣兒都沒喘勻,“姚媽媽可是尋我有事兒?”

姚媽媽剜了遮月這個不懂事的丫鬟一眼,冷聲道:“小夫人喚你過去,你如今倒是膽子大了,敢讓丫鬟攔着。”

付茗頌摳着絹帕,深知姚媽媽的性子,這時不頂撞她方可叫她消氣。

果然姚媽媽見她這唯唯諾諾的性子,倒也懶得糾纏,擡着下巴叫她跟上。

一旁灑掃的丫鬟對此事早就見怪不怪,誰不知道府裏的五姑娘是個連下人都能欺侮的主兒,老太太不叫她到跟前請安,老爺也不喜見她,左右也沒人給她撐腰,她還要仰仗姨娘過日子,自然好欺負。

付茗頌跟着姚媽媽到屋裏,才剛踏進門檻就聽雲姨娘一口好聽的吳侬軟語道:“跪下。”

付茗頌一怔,跪得極快。

一旁的付姝妍“噗嗤”一聲笑出來,“瞧這性子,膽小得還不如一只鼠。”

付茗頌是真怕極了這二人,緊拽着裙擺,頭都不敢擡,顫着聲兒問:“姨娘今日,可是有什麽打緊事兒?”

“你還說,我讓你給我繡的荷包,都這麽幾日了連個影子都見不得,春日宴那日都找不到能搭衣裳的配飾,你說你是不是故意的?”付姝妍見她那張臉,又多瞪了兩眼,“還有,說了讓你在外頭走動遮上面紗,你這是存心同我對着幹,想用你這張臉勾引誰?”

付茗頌最怕從人口中聽到勾引二字,是以猛地擡頭,“我沒有,二姐姐我——”

雲姨娘也看不得她那張過于豔麗的臉,想起來便有些氣,她重重将杯盞擱在桌幾上,“你可是因着我不許你去春日宴,便故意同你二姐姐對着幹?”

付茗頌連連搖頭,尚未來得及開口解釋,就聽雲姨娘軟着聲兒道:“茗兒,你娘當初只是我洗春苑一個洗腳婢,出了那檔子事兒,老太太與夫人都不待見你,可是我不計前嫌将你留在院子裏,你可不能不念這個情啊。”

付茗頌咬着唇,擡頭便見付姝妍得意地晃着小腿,陰陽怪氣說:“白眼狼,同她娘一樣是個沒心肝的。娘,我瞧就讓她跪着,否則往後您的話她都不聽了。”

話落,姚媽媽瞧雲姨娘并未有其他說辭,便知是由着二姑娘的話來了。

她上前厲聲道:“五姑娘,跟老奴來吧。”

付茗頌緊了緊手中的絹帕,到底清楚雲姨娘和付姝妍的性子,沒再多為自己辯解。

付姝妍想讓她跪,便能找到千萬個理由。若是駁了她的意,更讨不到好果子吃。

是以付茗頌老老實實跟着姚媽媽到長廊下,這春日尚未回暖,春雨雖小,但和着寒風便像夾了冰刀似的。

她這麽一膝蓋跪下去,冷得生疼生疼的。

付茗頌盯着臺階下的一個小水坑瞧,屋檐上的水滴落,便漾起一圈小漣漪。

只聽主屋裏母女二人說話間,提到了東苑那座宅子住進的人。

付姝妍驚呼道:“祖母娘家的故友?”

随後,她顯然從付姝妍的聲調裏聽出了幾分雀躍,“祖母娘家從前可是京城的大官,那此人可是京城來的?不知道是哪位官員…”

“娘,他是姓沈麽?倒是個清貴的姓氏。”

作者有話要說:

皇上姓聞,沈是太後的姓氏,微服出巡借來用用。

這篇文不是重生文,就是前世今生,且兩世身份不同,背景不同。

宋宋是茗頌的前世,關于女主的前世,身份不做劇透,但性格和這一世反差較大。這一世前期性格很膽小,是真膽小,會慢慢有轉變,莫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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