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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春苑裏,付姝妍趴在雲姨娘懷裏,哭的付嚴栢腦仁突突直跳。

就見他大手往桌幾上一拍,吓了雲姨娘好大一跳。

“行了!哭哭啼啼,丢人現眼!”

付姝妍哽了聲,立即止住哭腔:“爹、爹……那池子邊本就地滑,四妹妹明知道還忽然出現,妍兒也是被吓着了。”

雲姨娘幫着說話:“是啊老爺,妍兒的性子你也知曉,今日的事兒她最是難受,也不是有意的。”

付嚴栢重重閉了閉眼,雖說略有不快,但到底今日還有更重要的事。很快他将目光移開,落在站在角落一聲不吭的小女兒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

付茗頌的娘于他始終是件不光彩的事,因而付嚴栢向來也沒怎麽正眼仔細瞧過她,如今這麽一看,難得想起那個十五年前與他只有過一夜交情的女人。

這麽長的光陰早就模糊了付嚴栢對那婢女的印象,但卻記得那人長的十分豔麗,付茗頌大抵是承了她娘親的相貌。

思此,付嚴栢握拳抵在嘴邊輕咳了一聲,将思緒拉回來,才問:“茗兒,今日那沈公子,你從前可是見過?”

前頭在百春園,聞恕盯着付茗頌太久,饒是付嚴栢也看出了貓膩。

付茗頌一怔,怯懦的搖頭:“沒,從來沒見過。”

付嚴栢皺眉,有些疑惑:“當真?可我見他看你的神情,不像是不相識的模樣。”

“許是認錯人了也說不準,何況我當時戴着面紗,看不清也是常有的。”付茗頌認真解釋道。

付嚴栢繃着臉點了點頭,确實也是。沈大人初來俞州,茗兒又打小在後宅長大,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如何相識。

付姝妍聽了個頭尾,一下從雲姨娘懷裏坐直,紅着眼瞪向付茗頌:“你見過沈公子了?”

不等付茗頌回話,付姝妍便轉而向付嚴栢抱怨:“父親,五妹妹平日不輕易出門,今兒可是夠巧的,我說她怎麽平白給我送衣裳,原來打着主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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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妍兒!”雲姨娘呵住她,随即柔聲對付嚴栢道:“老爺可別往心裏去,她們姐妹二人感情好,說話一下就沒把門。”

付姝妍咬唇瞪了付茗頌一眼,禍水!就活該一輩子鎖在這小宅子裏,省得出去勾引人!

付茗頌早也習慣了付姝妍的惡言惡語,反而無甚表情的站在那兒,只是對上付嚴栢打量過來的目光,她還是喏喏道了句:“是四姐姐喊我去送衣裳的。”

付嚴栢按了按眉心,現下他哪還有閑工夫處理這些芝麻小事,是以沒在洗春苑坐多久,便起身回了書房。

他前腳剛走,雲姨娘臉色一下就沉了下來,對着付茗頌那副唯唯諾諾的模樣道:“跪下。”

而東苑裏,元祿也好不到哪兒去,已經在這小幾邊跪了有一炷香的功夫了。

他跟在皇上身邊這麽多年,竟還是猜不出他的心思,連自個兒為何要跪着都尚未有頭緒。

聞恕心中翻江倒海的,一下湧上來的種種往事叫他腦仁疼的要炸開似的,面色鐵青,放在腿上的手緊握成拳。

元祿試探的開口詢問:“皇、皇上?可要奴才将陳太醫喊進來?”

聞恕冷眼偏頭看他,緩了好半天方才沉聲道:“朕讓你查,不是你說付家子女四人,二男二女?”

元祿一頓,忙伏下身:“奴才有罪,是奴才沒查清,當初打聽時确實未曾聽聞還有位五姑娘,是奴才疏忽,望皇上恕罪!”

這事兒确實是元祿疏忽,但他卻不知這多出一位五姑娘,究竟是觸了哪一根龍須,竟讓皇上這般大怒。

“查,現在立刻給朕去查,再打聽不清,朕瞧你這個大內總管也不用幹了。”

元祿只覺得脖頸一涼,連滾帶爬的出了主屋,小心翼翼阖上門,一摸腦袋全是汗。

在門外聽了個一星半點的侍衛王瀝好奇的緊,壓着聲問:“皇上這是怎麽了?”

元祿對着王瀝擺了擺手,氣虛道:“皇上的心思,豈是我能窺見的。”

說罷,元祿也不敢耽擱,匆匆出了東苑。說來他也好奇的緊,付家五姑娘那麽大個人,他之前愣是沒聽到半點風聲,不應該啊……

付家的下人嘴難得嚴實,元祿花了幾個銀子方才向一個媽媽打聽了幾句。

碰巧那媽媽是老太太院子裏的,年歲也大,對當年的事兒知道的一清二楚,四處掃了一眼,低聲将事情原委用三兩句話說了個清楚。

原是五姑娘生母趁付嚴栢酒醉勾引人,這才誕下一女。

“正因如此,老太太與老爺都不待見她,夫人更是不願碰這個燙手山芋,這不才養在姨娘的院子裏,外頭說雲姨娘心好,可五姑娘那可是沒過過一天好日子的。老太太那兒從來不提及五姑娘,府裏下人有樣學樣,自然也當沒這個主子。”

媽媽說着連連搖頭:“也是個可憐人喲。”

——

傍晚時,連日的春雨又至,伴着幾個響雷,天邊劃開一道光亮。

洗春苑的綠衣小丫鬟打着油紙傘鑽到拐角處,收了元祿的銀子說:“五姑娘在主屋外跪着,大抵是又惹小夫人不快了。”

“你們五姑娘常常這麽跪着?”元祿皺了一下眉,付家這位五姑可真是有些可憐。

那丫鬟一頓,支支吾吾的,直到元祿又給了一錠銀子方才說:“這還算輕的呢,雲姨娘有時不高興,便讓姚媽媽教訓五姑娘,姚媽媽是粗人,力道也大…”

丫鬟沒再繼續說,但元祿也知曉了其中意思,又多給了幾個錢,便打着傘回了東苑。

他輕手輕腳推門進了屋,就見聞恕用濕帕子擦着手,額間一片冷汗。

元祿忙上前去:“皇上又做噩夢了?”

座上的男子擡了下眸,嗓音清冷的如春雨一般:“說。”

元祿诶了聲,将從幾個下人嘴裏打聽來的整合整合仔細說了一通,就見男人的臉色肉眼可見的沉下去,元祿不自覺咽了咽口水:“奴才打聽來的便是這些。”

聞恕一雙如墨的眸子往窗外瞧了一眼:“她還跪着?”

“是。”

“付嚴栢可知曉?”

元祿一頓:“想必是不知,那姨娘是個會來事兒的,人前裝的一副慈母的模樣,既是罰了五姑娘,應當不會叫付大人知曉。”

聞恕低頭冷笑一聲:“那就讓他知曉,你去。”

元祿又是一頓,皇上是要幫五姑娘?就那麽隔着面紗見了一面,還不知面紗底下是何相貌,難不成就動了心思?

元祿滿心疑惑的應聲退下,拍着被雨水打濕的衣袖,疾步往書房去。

付嚴栢正為刺史與大理寺這兩邊事兒頭疼,沒想到東苑就來人了,吓的他忙起身迎人進來:“不知這位大人來此,可是沈大人有事吩咐在下?”

元祿嘆了聲氣,也沒打算同付嚴栢繞彎子。

“并非大人有事,只是我這個做奴的多事。今夜這雨怕不是不會停了,春雷驚人,姑娘家跪在雨夜裏,怕是要吓着。”

付嚴栢一頭霧水:“大人這話?”

元祿笑了兩聲:“五姑娘畢竟年紀小,若是受了寒氣,到底要受罪。”

聞言,付嚴栢渾身一僵,仿佛被雷劈了似的,面色窘迫的扯了下嘴角:“是在下禦內無方,叫大人見笑了。”

“無妨,無妨,只是向來見不慣後宅這些欺負人的把戲,這才上前讨擾兩句。”元祿昧着良心道。

欺負人的把戲?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付嚴栢要再聽不出意思便白瞎了他當這麽多年的官,忙義正言辭道:“多謝大人,在下定好好訓誡內人。”

見付嚴栢這般上道,元祿笑眯眯的離開。

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雨裏,付嚴栢當即就繃緊了臉,抽出角落的紙傘大步朝洗春苑走去,那架勢着實将洗春苑的丫鬟吓了一跳,面面相觑。

只見付嚴栢徑直走向主屋外的長廊,一片陰影落在付茗頌面前,她蒼白着臉擡起頭,也是十分驚訝:“父親?”

“你姨娘讓你跪的?”付嚴栢語氣不善道。

付茗頌張了張嘴,眼裏的猶豫付嚴栢看的真真切切,卻沒見她抱怨,只搖搖頭說:“是我惹姨娘不悅了。”

付嚴栢一口郁氣哽在胸口,冷哼一聲:“如何惹她不悅,能叫你雨夜裏跪在外頭!”

他聲音洪亮,險些将正側卧在軟榻上的女人吓的滾下床去。雲姨娘面色慌亂,急匆匆拿了桌上的團扇,邁着小碎步走出去。

一看果然是付嚴栢,她僵着嘴角扯出一抹笑意:“老、老爺怎冒雨來了?”

說罷,她又低頭道:“茗兒這丫頭也是,怎還跪在這兒?又不是打緊的事兒,我沒往心裏去,你這丫頭倒是……快起吧,回屋裏喝口姜茶。”

付茗頌看了看雲姨娘,又瞧了眼付嚴栢,直到付嚴栢開口叫她起身,她方才撐着地面,揉着酸疼的膝蓋起來,低聲道:“謝姨娘。”

雲姨娘面色一僵:“你這孩子,與我生分什麽,快回屋裏去,往後可莫要這般傻了。”

待付茗頌一瘸一拐回了屋,付嚴栢目光淩厲的落在雲姨娘身上:“瞧你幹的好事!”

雲姨娘捂着胸口,瞪大眼睛胡诹道:“老爺這是做什麽,茗兒的事兒…也不是我讓她跪的,是那丫頭做錯事,自個兒要跪在外頭。”

再說,一個不得寵的庶女,付嚴栢向來也不疼愛她,雲姨娘不正知如此,才敢這般苛待付茗頌麽?

怎麽今日他倒忽然為付茗頌鳴不平了?

“府裏來了人,你在後宅給我惹是生非,叫人知曉豈不是下了付家的臉面!到時候傳出去,說我付嚴栢的小妾苛待庶女,你臉上難道就光彩!”

雲姨娘一愣一愣的,有些心虛道:“不說妾這些年教養茗兒,外人都知道妾的好,就說東苑與洗春苑一南一北,老爺是不是多慮了?”

“婦人之見!”付嚴栢怒喝。

小屋裏,付茗頌卷了褲腿,将凍僵的腿泡在熱水裏,遮月正一下一下給她揉着:“姑娘又受罪了,不過好在今日是老爺來了,沒想到老爺還是幫着姑娘的。”

付茗頌默不作聲的掀了掀眸,還有些恍惚,父親今日,是幫了她?

作者有話要說:

是皇上,心疼了

——

茗頌小可憐前期是真可憐,真膽小,不敢反抗,她也是真的怕雲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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