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夢境+除瘴

這天,顧學琛下班回家。

當看見公寓房門的時候他愣了一下,今天工作的不是太晚,他怎麽到這裏來了,而不是回顧家?

心裏疑惑是不是開車時想事情太投入,準備坐電梯離開。但是身體卻沒有猶豫的敲了敲門。

這裏是他買的,除了他不會有其他人在,這個點請的阿姨也早就打掃完離開了。為什麽敲門?

他覺得自己的行為莫名其妙,然而沒過多久,暗紅色的紅木門在他面前打開。

半開的門縫裏探出一顆毛茸茸的腦袋,是個男人,大約二十歲左右,有一頭細碎的短發,眼睛尤其漂亮。

很眼熟,但是顧學琛突然想不起來是誰。

這人為什麽在自己家裏,他邀請來做客的?

“顧先生。”

開門的人這麽叫他,聲音也好聽,像初春潺潺流動的溪水。

顧先生。

會這麽叫他的人不少,但是他印象深刻的只有一個。可是是誰?

顧學琛發現自己的狀态有些不對,腦子似乎變得遲鈍了起來,平時很快反應過來的事情現在卻像被糊了一層紙。

這種霧裏看花的感覺讓他很煩躁。

“顧先生心情不好?”

顧學琛的确心情不好,這種時候他往往不願意搭理人,更喜歡自己靜一靜,将情緒平複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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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自己會說一聲然後回房,這個人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他暫時不想去追究。

可實際上,他卻是走過去将人抱住了。

微微低頭便可親吻到黑發裏冒出來的一截耳朵,他就像被一團涼水包裹住一樣,瞬間平靜下來。

“我有點累。”顧學琛聽見自己說。

這種類似示弱的話,即使在最親近的家人面前他也從沒有說過,他只會說很好、我沒問題、不用擔心。

“那你先去洗個澡?我熬了湯。”

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背。

這樣簡單的動作卻讓他異常滿足,“嗯。”

他輕輕答應了一聲,依舊抱着人不放,直到側臉被柔軟的唇親了一下才松開手。

這個撒嬌的男人是他自己?顧學琛內心充滿了嫌棄。

腳下往浴室的位置走,心跳卻不由自主的加快,咚咚,咚咚。

他分不清到底是這具不受控制的身體,還是他自己的問題。

洗澡的過程顧學琛沒有絲毫印象,只有不複平靜的心跳提醒着他之前發生了什麽。

他擦着頭發出來,上半身裸着沒有穿衣服,這是他多年的習慣。

晶瑩的水珠從發梢低落到胸口、肩上,麥色的皮膚肌理分明,随着顧學琛擡手擦拭頭發的動作,流暢的肌肉微微鼓起。

平坦的小腹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整齊排列着幾塊漂亮的腹肌,堪稱力與美結合的藝術品。

“顧先生。”

微涼的手貼在腹部摸了摸,顧學琛下意識肌肉繃緊。

“我幫你擦頭發吧。”

那只手很快就離開了,轉而接過毛巾擦拭起來,顧學琛心裏升起微不可察的失望。

他坐在床邊,那個人便跪在他身後的床上,靈活的十指隔着柔軟的毛巾按摩頭皮,讓他整個人都靜了下來。

窗外灑進一點夕陽的餘晖,把房間烘托成暖色調。

頭發擦的差不多後,微涼的手指插、進裏梳了梳,“好了。”

顧學琛扭頭,他看見近在咫尺的人臉上帶着好看的笑,他依舊想不起來他是誰,可是這不重要了。

身體和思想,哪一個都是他。

他站起來轉過身,雙手撐在床沿,微微壓低身體,那人笑着問他,“顧先生這是要做什麽。”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麽。

兩張臉越挨越近,漸漸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我能吻你麽。”他低聲說,聲音竟有些沙啞。

話落下,顧學琛便看見對面笑容一僵,他輕笑出聲,在那人愣住的時候輕輕湊上去。

軟。

唇與唇相觸,彼此試探性的輕蹭摩擦,空氣在小小的空間裏升溫,他伸手托住這人的後頸,忍不住加深這個吻。

從一開始的溫和,到後來的深入和激烈,顧學琛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有這樣急躁的時候。

恨不得和他近一點,再近一點,兩人合為一體,不分彼此。

身體越壓越低,最後将人放倒在床上,一吻結束後,他甚至舍不得離開太遠。

顧學琛扣住對方的手腕,親吻嘴角、臉頰然後到耳根,他微微撐起身體,頭抵在那人頸側,心跳如擂鼓。

“顧先生。”說話的人手無聊的撩撥着顧學琛的頭發。

“嗯?”

被人蹭着敏感的脖頸,他笑着縮了縮脖子,“該去煮飯了。”

“不是已經做好了麽。”顧學琛說,身體壓在對方身上一動不動,不願意起身。

“唔,可是我只熬了湯啊。”聲音毫無愧疚的說。

“我做?”

“那好吧。”

被小聰明套路了,顧學琛都生不起氣來,只覺得心裏漲的發疼。

他又親了親人的嘴角,才起身去找幹淨的衣服。

那人就躺在床上看他,嘴唇還殘留着剛剛激烈親吻後的紅腫,雙腿筆直,小腹平坦,衣服被蹭的上滑,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肚子。

顧學琛張了張嘴,這個時候他無比的想叫一叫這個人的名字,可是越是想越是想不起來。

“怎麽了?”

他搖了搖頭。

那人便坐起來,直勾勾的望着他,“其實,我也不是很餓。”

顧學琛垂眸與他對視,系扣子的手一頓,那人跪坐起身,對他伸出手。

他像是被蠱惑了一樣伸手抓住。

兩人額頭抵着額頭,“顧先生呢?”聲音輕輕的問他。

顧學琛閉了閉眼,雙手攬住手下精瘦的腰,沒有說話。

“你不餓嗎?”

一雙手繞過脖子勾住他,“不想吃點什麽嗎?”

“顧先生。”

“吃我好不好。”

那人用勾人的聲音說,臉上卻帶着惡作劇的笑意。

很熟悉。

他想起來了,他是晏安。

顧學琛突然驚醒了。

時間是深夜,雨後的天空很明朗,月亮高懸,密密麻麻的星星點綴在深藍的夜幕上,清晰的像洗過一樣。

顧學琛額頭上全是汗,呼吸急促,胸膛劇烈起伏。他按開床頭的臺燈,往後抓了抓頭發,這個動作卻讓他想起了夢裏的情節。

“晏安。”

輕聲念了一遍這兩個字,顧學琛呼出一口氣,皺了皺眉頭。

原來是晏安。

或者說,果然是他。

湯熠說他在夢裏勾勒了一個完美的情人。

那麽到底是所有認識的人中晏安最符合這個形象,還是,這個形象本來就是以晏安為原型?

他是在做夢之後才與晏安認識的,但直覺告訴顧學琛,是後者。

夢裏的人竟然是晏安,在他承認對晏安有非朋友間的好感後。

是天意麽。

他沒有想過這件事是晏安搞的鬼,因為沒必要,晏安本身就不是普通人,只要他想,否則根本不缺錢。

就算是對方動了手腳,也不需要用這麽麻煩的方法,讓自己喜歡上他?

他看的出來,晏安或許欣賞他、崇拜他,可那不是喜歡。

顧學琛無奈的扯了扯唇角。

他拿起手機找出晏安的號碼,手指放在撥號鍵上,幾經猶豫,随即猛然反應過來。

現在是半夜。

而且撥通後要說什麽呢,說自己夢裏的人是他?

他放棄了打電話的想法,看着屏幕上晏安兩個字,黑屏再點開,不知在想什麽。

不知過了多久,顧學琛突然将手機扔到一邊,起身去了浴室。

這次時間比以往都長。

後半夜顧學琛沒能再睡着,第二天一早,顧家其他人都還沒起床,他就收拾完畢開車出了門。

湯熠今天上班的時候在自家診所門口看見了一輛非常眼熟的車,從車型、顏色、到車牌?

“不對,這不就是顧學琛的車嗎!”他歪着頭把車牌反反複複看了幾遍,最後确認道。

眼看着再不開口湯熠就要繞着車轉圈了,顧學琛搖下車窗,“上車。”

“我說顧大總裁,你今天不會又是來找我做心理輔導的吧?”湯熠沒有聽他的,單手靠着車頂問。

“我這可是上班時間,除非是讓我看你的情感缺失問題,否則我不走。”

顧學琛抿唇看了他一會,直到把湯熠看的發毛,他才不鹹不淡的說,“那你留下好了。”

湯熠不以為意,汽車發動的聲音傳進耳朵裏,他還小心的避了避免得被刮倒。

“聽方以說你前段時間在打聽我的事情。”

湯熠:???

“等等!”本來抱胸站着的他飛快拉開車門,鑽進去關車門,動作一氣呵成。

一看就沒少做。

沒有一點後怕,湯熠異常激動的趴在駕駛座上問,“成了?”

之前他為了這事纏着方以旁敲側擊,就差拿着刀子直接威脅了,結果愣是什麽消息都沒打聽出來。

他還以為顧學琛編來騙他的,後來想想對方的性格,又覺得不像。

不過關于那個人到底是誰卻始終沒有突破,如果不是今天顧學琛提起,他都快把這件事忘了。

“快說啊。”

湯熠好奇的不行,心裏跟貓爪子撓一樣,左一遍又一遍的催促。結果顧學琛不僅沒說,還把他送回了醫院門口。

“我有答案了。”順其自然。

他正奇怪的時候顧學琛開口說。

想着可能是去他的私人診所談,湯熠非常自覺的下了車。

然後顧學琛就把車開走了。

開走了?

“顧學琛!”

你他媽逗我玩呢是吧,他要絕交!

湯熠氣的想罵人,他發現顧學琛性格真是越來越惡劣了。這樣的人能找到女朋友?

真要找到了他名字倒過來念!

他摸出手機給方以發去一條信息,務必密切注意顧學琛身邊的一切女性生物!

不算熱鬧的風水街上,非女性生物晏安正在找藏香。

除“瘴”的東西他或買、或從特處中心申請,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就差一味跟蹤用的香。

他身邊跟着裴然,是龍天向上面通報後派遣下來的,此時與他一起在風水街上轉悠。

裴然在捉鬼方面天賦極好,加上是家族傳承,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接觸捉鬼事宜。

只是他的父母全都死在了當年的一次行動中,他能有如今的成就,全靠自學成才。

他是一個很傲氣的人,但是遇上不懂的也會不恥下問。裴然頂着道士頭,看着晏安将好不容易買來的一小截香仔細收好。

“混上藏香就能找到兇手的蹤跡?”

“瘴”是什麽他甚至沒有聽過。

晏安低頭回信息,嘴裏回答說,“還差一樣東西。”

“工作時間不應該處理私事。”裴然一本正經的說,這一個上午他已經看見晏安回了十幾個信息了。

“什麽?”

他瞥了眼對方的手機,“你不是在跟女朋友聊天嗎。”

“不是。”晏安失笑,“一個普通朋友。”

顧學琛說最近一部新電影上映,他二哥是圈內人,有內部票,問他要不要去看。

電影正好是他喜歡的題材。

距離那晚夢到顧學琛已經過了兩天,反正他隔三差五做夢,都快習慣了。

剛開始他還以為做夢是五帝錢的原因,因為之前他把五帝錢給了顧學琛後就沒再做過。

現在看來不是。

他告訴顧學琛,玉佩的代替品已經找到了,大概明天就可以把玉佩送回去。

發完這個信息他便關了手機,實在是裴然在一旁目不轉睛的看着他,視線太有存在感了。

“行了,我們去買最後一樣東西。”

裴然滿意的點點頭,三心二意是當不了好天師的。

一切準備妥當,晏安聯系了陸霆雲,表示下午會去醫院解決後續。

他們到的時候姜婷還守在病床前,對他們的到來沒有絲毫反應。

沒有反應才是最奇怪的地方,這人居然沒有站起來一副鼻孔朝天的樣子讓他們滾?

也不知道陸霆雲怎麽說的。

晏安看了一眼陸霆雲,對方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笑的別有深意。

“你有沒有聞到什麽奇怪的味道?”裴然皺起眉毛厭惡的問。

他背着一個挎包,包的表面用黑白兩色的線繡了八卦圖紋,裏面鼓鼓囊囊的,看起來裝了不少東西。

他能聞出“瘴”的味道,晏安很驚奇,看來果然天賦不錯。

“就是瘴。”他說,這次他做了準備,總算聞不到那令人惡心的味道了。

他分了一點沉香給裴然,裴然帶上後眉頭舒展開來。

将手裏罩着黑布的籠子放到床頭邊的凳子上,晏安說,“姜夫人,麻煩讓一讓。”

姜婷擡起頭,眼神發直,神色黯淡無光,與前幾天相比簡直像是換了個人。

她木木的起身走到床尾,像一個提線木偶。

僵硬遲緩的反應表明了她的不正常,裴然動了動想要出手,晏安攔住他,“別忘了我們的目的。”

反正不管也只是身體虛弱一點。

裴然神色一緊,感激的對晏安點點頭,他差點就本末倒置了。

随即打開腰間的八卦挎包,從裏面掏出各式各樣的線香和黃符。

晏安過去将門窗全部關緊,現在是下午接近傍晚,按理說即使關上窗戶也應該透進一點光來。

但整個病房卻黑的伸手不見五指,像是籠罩在一層黑霧裏,遲鈍如姜婷也開始害怕起來。

病房的白熾燈只能照亮一點點範圍,晏安給陸霆雲和姜婷各發了張符,然後将剩下的符紙遞給裴然,“我來調香。”

“嗯。”裴然便拿着符紙在病房各個方位張貼,确保“瘴”找到準确的位置離開。

晏安經手的線香多達八十一種,他動作飛快的撚出尖尖上的一點香灰扔到病床上,香灰呈粉末,狀漂浮在病床上十厘米左右的位置。

每扔出一種,集中籠罩在病床位置的黑霧就輕輕一震,像是會呼吸一樣。

他熟練的動作和見所未見的技法讓裴然看的如癡如醉,眼露狂熱。

直到晏安将最後一種藏香粉末扔上去,黑霧劇烈抖動起來,似乎下一秒就要炸開。

頭頂的白熾燈砰的一聲碎了,唯一的光源消失,病房裏頓時陷入黑暗中。

“啊!”這時突然傳來姜婷刺耳的尖叫。

晏安頭也不擡的,“攔住她,別讓光照進來。”

“母親,你不是最疼弟弟麽,肯定不舍得他一個人留在病房裏的是不是?”

“唔唔唔。”

姜婷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聽起來像被人捂住了嘴。

晏安沒空管她,扔出最後一種線香後,他一連點燃九張符紙,病床上漂浮的粉末遇火猛地燃燒起來,飛快地燃成一縷縷青煙。

青煙一出現便争先恐後的往姜槐的身體裏鑽。

姜槐身體抖動抽搐,不到片刻,那些黑色霧氣便全都從他身體裏拔除。

青煙也跟着從姜槐身體裏鑽出來,與黑霧纏繞在一起,很快就被黑霧裏咆哮着的鬼臉吞噬了。

吞噬完青煙的黑霧在空中盤旋,似乎還想再次回到姜槐的身體裏,只是晏安眼疾手快的提前貼了一張符。

姜槐完好的屍體維持的時間很短,幾乎一眨眼間就膨脹了好幾倍,腫的像灰白的饅頭。

一道道裂縫出現在他屍體上,從裏面溢出淡黃色的屍水,一股屍體腐爛的惡臭漸漸彌漫開來。

“快追!”裴然焦急的聲音将晏安驚醒,他這才發現沒有目标的黑霧從窗戶的位置逃走了。

病房重新變得明亮。

“不急。”晏安說。

他将帶來的籠子打開,“喵嗚~”

衆人視線裏出現一只巴掌大小的黑貓,它踱着優雅的步子,動作輕巧的跳進晏安懷裏,舔了舔他的下巴。

晏安讓裴然把剩下的藏香點燃給黑貓聞,手順着黑貓光滑的毛發,腦海裏卻是在想別的事情。

在給姜槐貼符的那一瞬間,姜槐身上突然浮起了許多密密麻麻的紅色線條。

那些紅色線條透着極重的陰氣,只是之前有“瘴”遮掩,他完全沒有察覺。

線條消失的很快,但是晏安确信自己沒有看錯。

那是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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