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佛堂

陸謹沉本以為薛鏡寧今晚會想盡辦法勾.引他,坐實小侯夫人的位置,然而當他推門進去時才發現——

薛鏡寧睡着了。

她竟然睡着了!

此刻,她讓出了一大半邊床,小小的一個人縮在床角睡得恬靜安然,還用被子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什麽意思?

陸謹沉眼神一沉。

難道她還怕他非禮不成?

或者,欲擒故縱?

陸謹沉眼神微暗,不由自主地将視線挪到了她的臉上。

睡着了的薛鏡寧實在好看得不像話,确實有叫人癡迷的本錢。

不過,這人不會是他。

陸謹沉嗤了一聲,在她身側躺下,和衣睡去。

翌日,陸謹沉早早醒了,可是薛鏡寧還睡着。

他走出房間,外面已經有一群丫鬟候着,有一個比較面生。

“你是薛鏡寧的丫鬟?”他問。

雪扇連忙福了一禮:“回姑爺,奴婢是小姐的丫鬟雪扇。”

“你進去伺候她梳洗,我在書房等她一起去請安。”

“是。”雪扇得令,連忙奔進去伺候,只見薛鏡寧還一臉寧靜地沉睡着,不由得額頭冒汗。

小姐可真不懂規矩啊,起得比姑爺遲也就罷了,再睡下去可得誤了請安的時辰!

于是連忙上前搖晃她露在外面的雪白手臂:“小姐、小姐,快醒醒。”

薛鏡寧蹬了一下腿醒了過來,還迷糊着。

她并非不懂規矩,實在是昨天勞累了一天,晚上又被陸謹沉氣哭,因此身子實在困倦,眼皮也異常沉重,所以起遲了。

不過,她很快清醒了過來,猛地坐起:“雪扇,快拿我衣服來。”

不管怎麽說,禮數是要到位的,她還是新婦,第一天的請安可不能遲了。

薛鏡寧着急忙慌地梳洗了趕去書房,陸謹沉已經等得有些不耐:“請安之後我還要出門。”

薛鏡寧委屈地咬唇:“你也沒叫我……”

陸謹沉哼聲:“還要我叫你起床?”

“你起床的時候順手叫一下我又不會死……”薛鏡寧看着他漸漸沉下來的臉,聲音越來越小,氣勢越來越弱。

“還要不要請安了?”陸謹沉板着臉率先出去。

薛鏡寧連忙小步跟上去,開始是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察覺到他腳步稍有放慢,她忽地領悟,加快了步子,走至他身側。

靖安侯府各人有各人的院子,陸謹沉的院子名喚忘情軒,聽說是陸謹沉親自取名的,薛鏡寧昨天剛嫁進來便暗暗嫌棄了一番,好矯情的名字。

兩人出了忘情軒,先去靜心堂給陸太爺請安。

陸太爺看着一對般配的璧人,心裏不知道有多高興,精神都好了不少,直拉着他們兩人的手合在一處:“你們要好好的啊。你們好好的,太公就高興。”

陸謹沉主動握住薛鏡寧的手,柔情四溢地看了她一眼,才轉向陸太爺:“太公,我與鏡寧會好好的,您放心。”

薛鏡寧一怔,便也溫柔地笑:“太公,我們很好。”

“好好好。”陸太爺笑得舒心,“看來,當年真是定下了一樁好姻緣啊,老薛泉下有知,也該安心了。”

聽陸太爺提起故去的祖父,薛鏡寧眼中閃過一絲悵然。

陸謹沉的手握得更緊了一分,似在安慰。

然而,一走出靜心堂,那雙手便立刻松開了,仿佛剛剛只是錯覺。

兩人接着又去了福榮堂,那是侯爺陸正和侯夫人林語的住所。

在昨天的成親儀式上,薛鏡寧一直罩着蓋頭,牽着一段紅綢的這頭,跟着那頭的陸謹沉走,因此并沒有機會見到陸正和林語。

十年前,關于他們的記憶也早已稀薄,此刻等于是重新認識。

陸正與林語顯然也早已忘了十年前的薛鏡寧長什麽樣子,因此看着陸謹沉帶着一個天仙似的姑娘走來了,都有些暗暗詫異。

沒想到當年那個薛家小姑娘竟然長得這般好看。

對于自己兒子娶了小戶女這件事,心裏倒是稍微平衡一點。

不過,也只是“一點”而已。

在這邊請安之後,陸正便要去上朝了,陸謹沉也要出門,林語留着薛鏡寧說話,說一會兒等小輩都來了,給她好好介紹家裏人。

薛鏡寧乖巧應允。

陸謹沉回來時已是深夜,在卧房裏卻不見薛鏡寧的身影。

雪扇總算等來小侯爺,忙禀告他:“姑爺,小姐她在佛堂呢!”

陸謹沉劍眉微挑:“佛堂?”

雪扇急道:“今天,小姐留下陪老夫人說話,老夫人說她最近身子不适,希望小姐能去佛堂為她抄一百份經書禱祝,小姐便去了佛堂……老夫人還說抄經書心要沉,因此不讓奴婢去陪……可是小姐去了佛堂之後就再沒出來,好像一天都沒吃飯……”

陸謹沉眸子一沉:“我去看看。”

佛堂在侯府東南角,裏面供奉着好幾尊菩薩,專供府中女眷平時上香祭拜。

陸謹沉快步來到佛堂,推開門便是一愣。

薛鏡寧竟然趴在案上睡着了。

虧他還有幾分擔心……

陸謹沉走到桌案前,只見案上散落了好多張已經抄好的經書。他拿起一張細看,字跡娟秀飄逸,竟是意外的好看。

再看薛鏡寧,閉着眼睛睡得很是香甜,手裏的一支毛筆垂落下來,沁透了紙張,也沾了一些墨點在她的臉蛋上,像雪白糯團上沾了芝麻。

陸謹沉嘴角微勾。

這個薛鏡寧好像也不像他想的那麽有心機,否則怎麽會連他娘給她的下馬威都看不出來,還老老實實地跑來抄佛經?

就不知道裝病糊弄過去麽?就不知道去找太公求援麽?或者……就不知道找他麽。

有一瞬間的心軟,他推了推她的肩膀,力道很輕柔,聲音也少了冷冽:“起來,我帶你回去睡。”

“唔……”薛鏡寧睡得沉了,揮開他的手,換了一邊繼續睡。

陸謹沉無奈,繼續推她。

她的肩膀削瘦卻柔軟,隔着衣服都能感覺到指尖的細膩舒适。

陸謹沉不由得眼神向上,落在她沾了墨點的臉蛋上……應該更好捏吧?

正準備捏她的臉叫醒她,薛鏡寧忽地擡起了頭,眼睛也同時睜了開,不過看着迷迷蒙蒙的,似在夢魇。

“背我……”她軟軟膩膩地說,似在撒嬌。

陸謹沉心頭頓時閃過一絲怪異的感覺,像一群螞蟻排隊而過似的,輕飄飄的癢,卻難以抓撓。

而後,他竟鬼使神差地背對着她蹲了下來。

蹲下來後才醒過神,自己在做什麽!

正待起身,一具柔軟的嬌軀貼上了他的後背,同時,一雙柔軟的手環住了他的脖子。

這女人……到底是醒着還是在做夢呢?

陸謹沉靜默了片刻,終究沒吵醒她,将她背了起來,走出了佛堂,一步步朝忘情軒走去。

薛鏡寧貼緊了他,夢裏都在笑:“骁哥哥……”

陸謹沉頓住腳步,臉色黑沉下來。

骁哥哥……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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