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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似看起來很小,淨身高勉強過160,瘦得可憐。
她也不是什麽只一眼就能讓人瘋狂的大美女,但陽光可愛,很是耐看,一頭蓬軟的頭發也讓人很有靠近和觸碰的欲望。
以前,何似身上不服輸的韌勁兒和藏不住的陽光味道是誰也偷不去的資本,尤其是那份任憑生活如何打磨也不曾變質的單純、熱烈,讓普普通通的她一度成為某些人眼裏最明亮的星。
近幾年,何似居無定所,跟着欣姐和裴俊他們四處奔波,風餐露宿。
在慘烈的真實裏待得太久,何似身上屬于少年的執拗和沖動逐漸被消磨殆盡。
現在的她,随便一個動作,一縷眼神都帶着歷經世事後的沉穩和淡然。
何似說蒼白的生活教會她無情,失敗的愛情教會她無欲,慘烈的戰争教會她無求,而戰争裏不經意的感動讓她燃起希望。
她的人生總是在重複經歷失去,又一次次從失去的陰影中爬起來去尋找下一次可能屬于她的溫暖。
何似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累,可如果還能向前走一米,那她一定不會吝啬的只走99公分。
她的堅強讓很多人誤以為陽光總是在某些時候偏愛于她。
和何似一起上路的前兩年,裴俊也一直覺得她應該生在名門大家,家境殷實,父母溫柔,她的人生也該一帆風順,水到渠成。
她該是個被溺愛長大的孩子,天真到荒誕。
畢竟,沒有哪個年少成名的名校高材生會甘願放棄學業,放棄未來光鮮亮麗的生活,跟着他們到處奔波,直到有一次瀕臨死亡,他們不确定還能不能活着回到祖國時,裴俊才第一次開始正視何似,這個笑容裏偶爾會藏有悲傷的小女孩。
那天晚上,他們親眼目睹一座繁華都市變成了屍橫遍野的人間地獄。
在無休無止的槍炮聲裏,裴俊聽了一個故事的結尾——曾經篤定的愛情成了刺傷何似的利刃,曾經溫暖的懷抱的成了何似避之不及的噩夢,曾經勝過性命的愛人成了何似心底最深的傷口。
她拼命逃離過去,卻始終不曾想過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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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年少的喜歡已經病入膏肓,藥石無醫。”
————
“阿似,問你個問題,你為什麽要當戰地記者?你不缺錢,對這個職業也沒有多少執念,一路跟着我們,難道只是因為欣姐?”裴俊問。
何似回身,歪着頭笑,“很明顯,我還是為了幫人類記住這個世界的真相。”
“真的?”
“當然是假的啊。”何似撥開黏在脖子裏的頭發,“就我滿腦子的小市民階級思想,怎麽可能會有那層覺悟。”
“那是為什麽?因為你的命是軍人救的,所以你喜歡這個職業的人喜歡到拼了命也要記住他們從生到死的每一個瞬間?”
何似的笑意變淡,“對了一半。”
“哪一半?”
“我喜歡這個職業是因為我喜歡的人曾經是這個職業。”
裴俊蹙眉,“什麽意思?你喜歡軍人?”
何似後退一步,不讓裴俊看到自己眼底快藏不住的情緒,“勉強算是吧,她是軍醫大畢業的,畢業分配以第一名的成績被分去支邊,後來又回了學校的附屬醫院當普通醫生,挺複雜的,一兩句話說不清楚。”
“原來如此。”
何似蹲下身體,随手撥弄着地上的碎石,“師傅,告訴你個秘密。”
“什麽秘密?”
“她是女人,你徒弟我喜歡一個女人喜歡了十六年年。”
裴俊猛地站起來,“阿似!你!”
何似抓起一把碎石砸在牆上,惱怒裏充滿孩子氣,“娘個腿哦,我剛學會走沒幾天竟然就喜歡上了女人,膽子夠正的吧,就算那時候不是愛情也是真喜歡她,結果呢,呵呵,從稚嫩到成熟的十六年全打了水漂,濺起的水花還差點把自己淹死,每次一提這事兒,我就想回娘胎重生一次。”
裴俊沉浸在驚訝裏走不出來,“你怎麽會喜歡女人?!那你和欣姐,你們也是這種關系?!”
何似嘴角抽搐,“師傅,不要放飛腦洞好嗎?我和欣姐是純友誼。”
裴俊心有餘悸,“這幾年不管多辛苦你都跟着她,還幫她照顧孩子,我以為你們......”
“以為我搞在一起了?哈哈哈,師傅,你想太多了。我死乞白賴地跟着欣姐當戰地記者,說大義了,是為了記住真相,說私心,是想體會生死一線的感覺。師傅,一開始,我只是想找個光明正大的理由去死,因為再難我也舍不得殺死她救回來的這條命。”
“何似!”憤怒突至,“你這是在侮辱我們的職業!”
何似撥撥額前已經被風吹幹的碎發,笑意盈盈,“還好有欣姐告訴我什麽是對錯啊,你放心,我早就開始惜命了,現在麽,是習慣,喜歡,也是責任,這些雖然不如你們的理想偉大,也不如你們的故事深刻,但好歹是真放進心裏了,不會侮辱這個職業。”
裴俊舒了一口氣,随即猶豫道,“你們,你和那個人沒在一起?”
在何似告訴裴俊的那個結局裏,她承諾和那個人老死不相往來。
“是啊,分手六年了,準确來說是我被甩了,不過這也是我自己咎由自取,打從一開始,人家就對我這種沒臉沒皮的小屁孩沒什麽興趣,能耐着性子跟我玩兩年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你很恨她?”
“噗!”何似笑彎了腰,“師傅,都不愛了幹嘛還要恨?多累,我只想忘記。”
“可你到現在也沒忘記。”裴俊的目光停留在何似因為彎腰露出來的玉墜上,“從我見你第一面,這枚玉墜就一直跟在你身邊,欣姐說那是阿似的命根子,我想問她一句,她的命根子是不是送她這枚玉墜的人?”
何似直起腰,笑容比裴俊見過最亮的星還奪目。
“binggo!”何似打了個響指,“回來之前,我在機場見過她,風光得很,人家估計早就忘了世上還有我這號人,我呢,長老不長腦,到現在還對人家念念不忘,所以說啊,這個做人還是不能太主動,也不能太賤,到最後吃虧的全是自個兒。”
“不要這麽說自己,感情的事談不上誰對誰錯,有時候緣分主宰一切。”
“可能吧,反正我是疼怕了,這次要是能活着回去,我就把工作室搬到南邊,好好拍照,好好掙錢,哪天寂寞得受不了再領養個小孩子逗樂。一輩子很快,沒必要為了個女人把自己折騰得要死要活。”
“你不想找她?”
“以前想,現在更想,越想越不能去。”何似丢開手裏碎石按着胸口,“這裏,見不得她比我過得好。”
“也舍不得她過得不好。”裴俊替何似說完她不想說的話,“阿似,你很執着,也很心狠,你怕再見面會控制不住自己,強行打破她現有的平靜生活。”
何似無所謂地攤手,“知道就別跟我說什麽回去找她,破鏡重圓,放屁都比這有存在感。”
裴俊的視線離開何似垂到地上,“介意和我講講那個結局之前的故事嗎?”
何似撥弄碎石的動作凝滞,“比起你的見聞,我們的故事不止平淡無奇,還有點長。”
“沒關系,今晚沒有炮火聲,明天應該是安靜的一天,我有的是時間聽完你的故事。”
何似握住玉墜,被塵封的記憶之門慢慢開啓。
“我喜歡的人叫葉以疏,曾經,我以為她是這世上最好的女人,後來,她成了我這輩子最懼怕回憶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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