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從前一天下午一直忙到第二天晚飯,葉以疏覺得自己只要一停下就能馬上昏睡過去。
“葉老師, 這是畢業論文的初稿, 請您幫我看一下。”一名實習生在葉以疏喝水的間歇對她說。
葉以疏放下水杯, 接過來翻了幾頁, “先放着, 如果下周一我還沒有給你答複,記得提醒我, 最近事情比較多。”
“好,謝謝葉老師。”
“不謝。”
說完, 葉以疏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遂問道,“劉副院長這兩天沒上班?”
實習生想了下說:“好像是在忙那個自殺未遂的學生的事兒。”
“自殺未遂?”
“嗯, 前幾周微博上不是爆出來一個叫小朱的女生被導師從本科奴役到博士的新聞嗎?最新消息,她自殺了,但是被家裏人及時發現救了下來, 現在情況不太好,聽說, 那個.....哎, 反正就是情況不好,劉副院長知道以後, 主動通過媒體聯系到了那家人,承諾免費幫她進行心理疏導,因為是在隔壁市,來回不方便, 劉副院長就請了一周的假。”
葉以疏沉默。
沒有目的的事,劉钊絕對不會做。
這次,他圖的又是什麽?
“葉老師?”見葉以疏不說話,實習生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麽,緊張道,“這些事我也只是聽說,您要是有急事找劉副院長還是給他打個電話比較好。”
葉以疏點點頭,笑容溫和,“好,你先去忙。”
“嗯!”
實習生離開,葉以疏平和的心情起了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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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钊不在......
她突然很想見何似。
很想很想。
起了這個念頭,葉以疏立刻收拾東西離開醫院,去了何似的工作室。
何似不在,小胖和他的新主子何七七依舊吵鬧。
葉以疏一出現,何七七馬上蹦過去抱住她,滿含期待地問,“小葉子,好幾十個小時沒見了,你有沒有想我?”
葉以疏喜歡活潑的小孩子,尤其,何七七還和何似那麽像。
葉以疏彎腰下,幫何七七順了順一頭亂毛,“想了。”
“有多想?”
葉以疏為難。
她只有在想何似的時候,才會想起這個來歷不明,卻和何似密不可分的小孩。
實話說出來,何七七肯定會難過。
何七七精明着,葉以疏回答問題的速度稍微一慢,她馬上看明白了自己這個拖油瓶的地位。
何七七郁悶地放開葉以疏,悶頭往裏走。
太久沒哄過小孩,葉以疏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
好在何七七的心裏素質夠頑強,受了傷還不忘招呼葉以疏進來。
何七七将葉以疏帶去了何似辦公室。
“小葉子,按照以往的經驗推算,何似還有一個小時才會回來,你在這裏等她一下。”何七七說。
葉以疏坐下來,摸摸何七七永遠也理不順的頭發,“謝謝你。”
何七七嘆氣,“不用謝,誰讓你是我後媽,是何似她老婆,親疏關系我還是懂一些的,你放心,我只吃醋,不喝醋,等何似回來,我還是會叫她一聲何似。”
葉以疏忍俊不禁,“七七,你怎麽這麽聰明,這麽可愛?”
被誇,何七七奇跡般臉紅了,“我們家何似教得好。”
葉以疏沒忍住笑了出來,不大一聲笑剛好被推門進來的何似聽到。
一身疲憊因為這聲沒有雜質的笑悉數消失。
何似将車鑰匙勾在指尖,轉着圈走近,“何七七,你又靠出賣我博取同情了?”
何七七跺腳,心裏那個氣哦,“何似,你這個壞女人!”
何似笑眯眯地點頭,“可算看清現實了,以後千萬別落我手裏,不然......呵呵!”
受到威脅,何七七吓得逃跑,整個工作室都是她對何似的無情控訴。
何似嫌吵,關了門,上鎖,才又重新走到葉以疏身邊,坐在她面前的桌上。
“今晚不值班?”何似問。
葉以疏看着她,眼神不似以往平穩,“不值班。”
“那晚上一起吃個飯?”邀請脫口而出。
說完何似就後悔了,方糖才剛提醒過她穩住兩人的關系,這個穩的意思不是穩固,是穩妥,是不要被人發現。
腦子一轉,何似就勢圓了回來,“不出去,讓小胖給咱做,他的手藝和外面那些死貴死貴,分量卻只夠塞牙縫的餐廳不相上下。”
葉以疏想拒絕,話到嘴邊變成了一個字,“好。”
何似随手扔下鑰匙站起來,“你坐一下,我去和小胖報菜單,有沒有什麽特別想吃的?”
葉以疏搖搖頭,“都可以。”
何似沒繼續追問,提步往出走。
和葉以疏擦肩而過時,被她拉住。
何似低頭,“怎麽了?”
“阿似......”葉以疏慌張的視線對上何似,“你剛才鎖門了對不對?”
何似莫名,“鎖了,何七七聽牆角的功夫一流,不鎖門,咱倆說話都不能安心說。”
“嗯。”葉以疏應聲,攥着何似手腕的手沒有放開。
何似不想想歪,可是葉以疏仰着頭,巴巴望她的表情實在是由不得她不胡思亂想。
思維一放飛,何似不懷好意地取笑,“小葉子,現在天可還沒黑,不過,你要是堅持,我也可以勉為其難。”
何似說得含蓄,但配合她的表情和語氣,意思還是挺清楚的。
按照以往的套路,葉以疏聽到這話之後應該面紅耳赤地嗔怪何似一聲‘不正經’,何似則該趁機撩撥葉以疏一把解解饞,事情就此結束。
可今天,葉以疏反常的沒有臉紅,攥着何似手腕的力道反而更大。
何似心裏生出異樣,表面波瀾不驚,“一天半不見,不至于這麽想我吧?”
葉以疏沒正面回答,手上用力,拉近何似。
“你別走行不行?”
距離太近,何似幾乎能數清楚葉以疏的睫毛。
異樣變成躁動。
何似勉強壓下情緒抱住葉以疏,下巴軟趴趴地搭在她肩頭,“小葉子,你最近有點躁。”
葉以疏用力将何似抱進懷裏,動作很急。
快要摸到關鍵位置的時候,何似突然打住,“別,姨媽在。”
“阿似!”葉以疏的語氣開始着急。
何似只當沒聽到,随意在她嘴角親了下便起身離開,“抽屜裏有餅幹,先吃點墊吧墊吧,我找小胖還有其他事說,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何似走得太果斷,葉以疏在嗓子裏徘徊許久的話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口——想你,想抱你,親你,和你做最親密的事。
門外,何似靠着牆,表情不太好。
葉以疏剛才想做什麽,她當然知道,還知道原因。
知道了就不能接受。
水到渠成才會發生的事兒怎麽可以靠她逼自己接受?
先前親昵時,葉以疏偶爾表現出來的閃躲……她竟然以為那是拒絕。
雜志社的會議室,那聲‘阿似’那麽好聽,可裏面摻雜了後悔;
她用‘我們以後不要再這樣了’,用那麽傷人的話回應還沒結束的糾纏。
早餐攤,自己用沒有底線的表白換來一句‘阿似,你別這樣。’
吻到激烈,被突然推開......
能回憶起來的葉以疏的這些矛盾情緒是何似注意到的,沒注意到的呢?
背後,葉以疏到底逼了自己多少次?逼到哪種地步?
何似的表情太涼,何七七和小胖躲在一邊不敢靠近。
“美啊,你媽又不高興了,不然你去哄哄?”小胖惶恐不安。
都和葉醫生私聊了竟然還是一副想弄死誰的表情,這絕對不是什麽好現象。
何七七不吭聲,直接動手。
小胖被手勢棒戳到腰上的癢癢肉,大笑不停,何似就是想裝看不到都難。
“你,過來。”何似朝小胖勾勾手指。
小胖幹笑,“距離産生美,我覺着咱倆這距離剛剛好。”
何似似笑非笑,“可我就是不想看你美的樣子怎麽辦?”
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
小胖摩擦着地面蹭過去,狗腿道,“老大,有什麽吩咐?”
“今晚帶我去你老東家那裏。”
“啊?!”小胖驚訝,“老大,那兒可是出了名的貴,你有錢嗎?”
“沒有。”何似誠實,“你有。”
“有也不能給你花。”
“我不花,就是去看看。”
小胖惡寒,“看什麽?看男男女女混亂的私生活?敢看嗎你?”
小胖無心的話像是尖刀,毫不猶豫地戳進了何似胸膛。
以前她就敢看,還看得沒有任何避諱。
“就這麽說定了,晚飯後走。”何似單方面決定。
小胖有異議也只能吞回肚子。
“對了,今晚多做幾個菜,我們都在這兒吃。”
“我?們?”
“嗯,我,小葉子,何小美,除了你。”
小胖,“!”讓他死!
交代完小胖,何似重新回到辦公室。
葉以疏正站在窗邊接電話,很認真,連何似進去都沒有察覺。
何似沒動,倚在門邊,等她自己發現。
大約過了兩三分鐘,葉以疏挂上電話轉過來,看到何似時吓了一跳,手機直接掉在地上。
何似走過去,替葉以疏撿起手機,遞了回去。
“誰啊?”何似随口問。
葉以疏攥着手機,眼神閃躲。
就在何似以為葉以疏肯定不會開口的時候,她說出了一個名字,“呂廷昕。”
何似的笑容淡了一點。
葉以疏急忙解釋,“這兩天家裏沒人,她打固話過去沒人接,以為出了什麽事才打給我問問情況。”
何似撓頭,“你慌什麽啊,我都還沒說話。”
葉以疏疑惑,“你不生氣?”
何似想了下,直言,“不知道。你說的那些話和我知道差太多,我不知道該信哪個,不過,說不記恨那肯定是騙人的,畢竟都過去這麽多年了,哪怕恨她只是習慣也早改不掉了。”
“阿似,我不知道怎麽和你解釋,馬上就到哥哥忌日了,如果你願意,可以和我一起去祭拜他,呂廷昕也會在,有什麽問題,你當面問她。”
葉以疏幾不可察地蹙了下眉,“阿似,這世上真正了解呂廷昕的人只有哥哥,他不在了,沒人知道呂廷昕做每件事時懷着什麽樣的心情和目的,我猜不到,也不敢猜,以前猜錯過,說的話很傷人。”
“好。”何似一口答應,“到時間了你叫我。”
“嗯。”
結束對話,兩人相對無言。
何似怕氣氛持續尴尬,找了個借口開溜,順便把何七七派過去陪她。
不一會兒,葉以疏的笑聲從辦公室裏傳出來,比跟她在一起時小心翼翼的模樣舒服多了。
何似郁悶地踢踢小胖,“去,把門關了,煩。”
小胖不敢,“你家美威脅過我。”
何似無語。
何七七此人絕對是在準備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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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葉以疏溫軟的笑聲裏,何似撐到了晚飯,随便扒了幾口後就以有工作要忙,把何七七交給葉以疏,自己拽着小胖出了門。
小胖心疼自己的手藝沒人品嘗,一句話都不願意和何似說。
何似也懶得多言,一路飙到酒吧。
還沒過九點,裏面的氣氛已經熱鬧非凡。
小胖的臉是通行證,進門時刷了一次,後面一路暢通。
到了六樓,何似停下,回頭問小胖,“有沒有穿上別人就認不出我的衣服?”
小胖看何似的眼神變了,“你想幹嘛?”
何似撩起長發,暧昧地眨眼,“難得來一次,不玩夠本怎麽好意思?”
小胖扭頭就走。
何似跟在後面拉不住。
糾纏到電梯口,裏面走出來一個人,正在點煙,手法娴熟。
何似死盯着她看,幾秒後驚訝,“方糖!”
方糖手一抖,火差點燒到頭發。
滅了打火機,方糖看稀罕玩意兒一樣盯着何似上下打量,“你怎麽來這裏了?”
何似黑着臉,對方糖像是把她扒光了欣賞一樣的眼神非常膈應,“你不是讓我別把你想得不是東西嗎?現在這臉打得是不是有點狠?”
方糖尴尬地縷縷頭發,把煙盒和打火機塞進了手包。
何似看着她的動作,恨不得用眼神在她身上戳幾個洞。
怕丢了氣勢,方糖率先出手,口氣很是大爺,“問你話呢,來這兒幹嘛?”
何似吃軟不吃硬,回答得更大爺,“關你屁事。”
方糖的火爆脾氣一秒被點燃。
“低頭!”方糖疾聲呵斥。
何似不以為意,轉身就要走。
方糖看了眼前方,有人正在朝這邊走。
橫下心,方糖用別人讓她記憶深刻的一記防狼招式把何似放倒在地,兩手反扣于身後,膝蓋順勢壓了上去。
旁邊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小胖腮幫子狂抖,“方,方主編,我們老大胳膊細,您悠着點,別給她捏斷了啊。”
方糖瞟了小胖一眼,然後,一巴掌扇在何似後腦勺,破口大罵。
罵的內容,小胖光是聽着都覺得他們老大會吃人。
什麽叫玩你是給你面子,什麽叫你要不是個處,姐連你看都不會看你一眼......還有,什麽叫就你胸口那二兩肉,還不夠姐塞牙縫......
等旁邊路過的人走遠,小胖虛抹了把汗,戰戰兢兢地替何似說話,“方主編,你看我老大都不說話了,要不就算了?”
方糖猛然回頭,表情猙獰。
小胖吓得腿軟。
下一秒,方糖放開何似,蹭一下跑到小胖身後裝孫子。
小胖一臉懵逼地看着何似從地上爬起來,一邊甩胳膊,一邊往他這邊走。
“老大,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小胖幹笑。
何似拉着他的衣領把人拖走。
方糖沒了小胖護體,笑容在抖。
“何似,剛才......”
“剛才過去的人是劉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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