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說是吃大餐,一到目的地, 何似想都沒想直接扶着葉以疏進了離她們最近的一家拉面店, 味道......真不怎麽樣。
一碗面的時間, 何似吐槽的頻率比吃飯的頻率還高, 連一片厚度不均勻的蘿蔔都要嫌棄幾句才會憤憤地吃下去, 那模樣,活像是攢了半輩子的怨氣在這一刻全部爆發。
從何似一邊抱怨一邊還要大口吃飯開始, 葉以疏就在笑,沒什麽目的, 純粹覺得明明不喜歡還要強迫自己認真的對待的何似很可愛。
現在的姑娘被寵得太嬌氣, 偶爾粗線條的何似就顯得格外出衆。
好不容易吃完了,何似朝椅子上一靠, 拍着肚皮打了個嗝。
“真難吃。”何似說出最終結論。
笑得太久,葉以疏臉頰酸痛,卻還是忍不住嘴角上揚, “難吃你怎麽想都沒想就跑來了這家?”
“還不是怕你路走多了腳疼。”何似對葉以疏的笑頗為不滿,“哼!真把我的良心當狗肺了!虧我剛才又給你抱, 又給摸的, 虧吃大了哦,葉, 醫,生。”
“好,我的錯,下次不笑你了。”葉以疏把何似給自己點的小蛋糕推到她面前, 好脾氣地說:“吃點甜食消消氣。”
“不要。”何似把甜品推回去,兩手托腮笑成了一朵花,“你吃,一口都不能剩。”
葉以疏為難。
一到夏天葉以疏的胃口就不怎麽好,為了補充體力,她剛才已經勉強自己吃多了,現在......
葉以疏看向何似,她被窗外的古筝獨奏吸引,正興趣盎然地盯着演奏者傻樂。
猶豫片刻,葉以疏放在桌上的手指動了動,小蛋糕以肉眼幾乎不可見的速度向何似那邊移動。
何似的視線飄得更遠了,心情也跟着飄了起來。
其實,葉以疏的手剛碰到盤子,何似就察覺到了她的意圖,不過麽,這種只有小孩子才會有的行為由葉以疏做出來......軟綿綿的正中何似心窩。
看一眼,興奮一點。
怕露餡,何似閑着的手放下去掐住大腿,強迫自己繼續四十五度仰望窗外。
盤子歷經波折挪到桌子中央的時候,葉以疏擡起頭看向何似,小心翼翼地說:“阿似,吃不下。”
“哈哈哈哈!”沒有任何征兆,何似哈哈大笑,幅度大得随時有可能背氣去。
葉以疏愣在當場。
“不行!不行!太好笑了!”何似瘋狂捶着桌面,眼淚笑了出來,“小葉子,你怎麽越活越回去了?吃不下就吃不下,直說呗,幹嘛,哈哈哈,笑死我了!”
何似的笑太直白,周圍有零星目光投過來,葉以疏更加尴尬。
“阿似,你別笑了。”葉以疏繃着臉,低聲說。
“啊,啊?什麽?”何似沒聽清葉以疏的話,只覺得她緊張起來比平時正兒八經的樣子還招人喜歡。
何似頓時笑得更加誇張。
葉以疏很少被人這麽笑,面子上挂不住,一時沖動從下面踢了何似一腳。
好巧不巧,剛好踢到何似腳踝。
何似的笑卡在臉上。
葉以疏沒察覺,一腳不解氣,接連又踢了好幾腳。
何似咬着牙,憋着氣兒,恨不得把腳剁掉。
氣兒撒得差不多,葉以疏終于緩過神來,這才注意到何似精彩的表情。
“阿似,你怎麽了?”葉以疏緊張地問。
何似攥着拳頭,微笑,“沒事兒,我好着呢。”
“真的?”
何似深呼吸,用畢生演技假笑,“當......然!”
葉以疏狐疑。
何似躲開葉以疏探究的目光,拿過叉子叉起蛋糕上面的草莓送到葉以疏嘴邊,“啊......”
何似輕軟的聲音太像哄小孩,撩過心頭,讓葉以疏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
動作先于意識,葉以疏張開嘴,咬住草莓,慢慢咀嚼之後咽下去。
草莓的香甜味道從唇齒間一路蔓延到心頭、肺腑,最後滲透到葉以疏全身的每一個細胞。
這種感覺就像初戀,春到了,天晴了,花開了,喜歡的人來了,連風都帶上了甜蜜味道。
何似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拿着叉子吃蛋糕。
“甜不?”何似滿嘴蛋糕,聲音含糊不清。
葉以疏低下頭,手背貼着額頭,“甜。”
在何似看不到的角度,葉以疏的笑比嘴裏殘留的草莓味還要甜上幾分。
————————
飯後,兩人手牽着手在商場消食,走一步停三步,速度慢得和蝸牛有一拼。
經過珠寶店時,何似步子一轉,拉着葉以疏走了進去。
“阿似,你要買首飾嗎?”葉以疏好奇。
她還沒見何似戴過腕表以為的第二樣東西。
何似光笑不說話,把葉以疏扶到高腳椅上坐好,兀自跑去挑選東西。
過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何似指着其中一條手鏈說:“小姐,麻煩把它拿給我看。”
店員熱情地替何似服務。
沒了櫃臺玻璃的遮擋,手鏈更顯精致。
清清淡淡的蓮花很像不争名,不求利的葉以疏。
何似越看越滿意,當即拍板,“就這條了。”
服務員喜上眉梢,“好的,小姐,我幫您包裝一下。”
“不用。”何似拿着手鏈,走到葉以疏面前,盯着她的手說:“小葉子,手。”
已經拿出卡,準備付錢的葉以疏愣了下,疑惑地指着自己問,“給我的?”
“不然呢?快,手伸過來。”何似催促。
葉以疏不動,“阿似,我不适合戴這種東西,上班不方便,你要是喜歡,我可以買給你。”
何似懊惱,“對哦,我怎麽把這個忘記了。”
“小姐,不好意思,這條我不要了。”何似把手鏈遞回去,視線瞟向隔壁。
“那個是腳鏈嗎?”何似詢問。
剛因為何似反悔拉下臉的店員立刻恢複熱情,“是,我們店裏剛到了幾個新款,您看一下?”
“好。”
何似快步走過去挑選,付錢,全程不超過五分鐘,葉以疏想攔都攔不住。
買好東西,何似拎着空袋子回來。
走到葉以疏面前時,何似攤開手掌,一條銀色鏈子安靜的躺在掌心,粉色碎鑽在燈光下折射出耀眼光芒。
“小葉子,生日快樂。”何似說。
葉以疏前一刻還在無奈的心情頓時變成驚訝,“阿似,你怎麽,呵......”
葉以疏低頭笑了下,“你肯定記得,只有你一直記得我的農歷生日。”
陽歷生日離哥哥的死太近,葉以疏總會下意識忘記,農歷生日時常在變,她沒精力想起。
久而久之,生日成了葉以疏最不在意的事。
八年前,何似的出現讓它重新被記在心頭。
每次生日,何似都會帶葉以疏吃最普通的飯菜,做最普通的事,然後當着她的面買禮物,轉身就會送到她手上。
沒有一點驚喜,有時葉以疏都感覺不到那是何似在給她過生日,就像剛才,那個她沒有吃掉的小蛋糕應該何似給她的生日蛋糕吧,可她什麽都沒有提起。
十九歲的何似說過,“小葉子,你的生活節奏太快了,我不想搞什麽驚喜占用你的精力,但是該做的事我一樣都不會落下,我們慢慢往前走就好。”
現在,何似二十六歲了,她依然沒有忘記當初說過的話。
何似倚着櫃臺,愛笑的眼睛裏都是濃密情意,“看我對你好吧?不管隔多久都還記得你的生日。”
葉以疏只笑不說話,怕自己一開口就會暴露情緒。
何似給的感動不轟烈,但足夠銘記。
在葉以疏起伏難平的目光下,何似蹲在她腳邊,拉了拉她的裙擺,“小葉子,把裙子拎起來。”
葉以疏腦子一片空白,憑着本能拎起了裙子。
一瞬間,冰涼的觸感圈住了葉以疏纖細的腳踝,偶爾還有何似溫軟的指腹擦過細膩皮膚,極致的涼意和窩心的溫暖讓葉以疏幾乎站立不穩。
好在這種‘煎熬’只持續了幾秒。
戴好腳鏈,何似握着葉以疏腳踝,仰起頭,和小時候看她一樣,眼睛裏只有最純粹的那種喜歡。
“小葉子,你怎麽那麽好看?”何似噘着嘴,像在不滿,仔細一看又全是笑意。
葉以疏的思緒還沉浸在腳踝上冷熱對立的刺激裏,聽見何似的話沒有一點反應。
等到冰涼消失,腳踝上只剩難耐的滾燙時,葉以疏彎下腰,摸摸何似的頭發,“我們阿似也這麽好看。”
何似樂得花枝亂顫。
“走?”何似站起來,拉着葉以疏的手問她,“去廣場上轉轉?”
葉以疏放下裙子,動了動腳,“好。”
帶着腳踝上怎麽努力都忽略不了的溫度,葉以疏和何似下樓去了商場前面的廣場遛彎。
廣場上燈火輝煌,人聲嘈雜。
葉以疏不喜歡湊熱鬧,找了處燈光照不到的排椅坐下,漫不經心地看着不遠處的大屏發呆。
何似天生好動,耐着性子陪葉以疏坐了一會兒,實在無聊時推過來車子,在她跟前轉圈秀車技。
葉以疏看着,偶爾誇獎。
眼前有親密的情侶打鬧着經過,葉以疏說不上來自己的心情,不羨慕,因為她的阿似比那個姑娘好看,也比她會心疼人,可她心裏揮之不去的異樣是因為什麽?
葉以疏放在腿上的手掌攏在一起,在何似繞回來時問她,“阿似,你說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和他們一樣光明正大的談戀愛?”
何似眉飛色舞的表情沉了一下,很快恢複正常。
何似撇下自行車,一屁股擠到葉以疏身旁坐下。
剛才玩得太high,何似一坐下,葉以疏便感覺一股熱氣萦繞周圍,讓她溫度略低的身體沾染了一點暖意。
“小葉子,你這人啊就是心眼太小了。”何似一開口就是數落,“我跟你在一起又不是為了讓誰看到,更不想向誰炫耀,就算是一輩子見不得光,我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好,你別整天分心琢磨這些事,聽到沒?”
葉以疏收起手掌,攥着質地滑順的裙子,“阿似,我不想委屈你。”
“得,又來了。”何似不想讓氣壓持續低迷,站起來想走。
腳下一動,葉以疏抓住了何似的手腕。
何似回頭。
葉以疏仰着頭,表情淡淡的,聲音緩緩的,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阿似,等劉钊的事情解決了,我們公開關系吧。”
何似的疑惑變成驚喜,很快又退化成淡然,“小葉子,別說這種傻話,公不公開我無所謂,但你的工作不想要了嗎?為了它,你幾乎付出了全部心血。
小葉子,醫生對你來說不止是職業,更像是信仰和空氣,沒了它,你怎麽活?你的人生還會剩下什麽?”
“阿似......”葉以疏想解釋,話一出口被何似打斷,“別說什麽有我就夠了,我只是喜歡你,從來沒想過用喜歡束縛你,也不舍得,咱倆都是經歷過事兒的人,沒那麽矯情。”
何似的話讓葉以疏沉默。
燥熱的夜風吹過,何似感覺到葉以疏握着她手腕的力氣在一點一點變大,和她預期的妥協背道而馳。
何似蹙眉,不明白葉以疏的意圖。
“小葉子,你到底想說什麽?”何似疑惑。
葉以疏攥緊何似,平淡的目光裏透着不容忽視的堅定,“阿似,你不在的這些年,我想的事情不多,一個是怎麽讓你平安,一個是怎麽讓劉钊不再成為威脅,還有一個就是我們的未來。
如果還有可能在一起,我們的未來應該是什麽樣子?
阿似,我始終覺得自己想不通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答案一直就在我心裏。”
何似轉過身體,臉上是她自己察覺不到的緊張,“答案是什麽?”
葉以疏拉近何似,淺淡的笑容被熱風輕吻,溫柔在夜色裏變得刻骨銘心。
“阿似,我沒了什麽都不能沒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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