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五)
光線很暗,只有似乎很遙遠的地方透露出一縷特別亮的圓光,似乎是個山洞。葉錦城從昏迷中掙紮着醒來,只覺得後頸劇痛,随即發覺雙臂被反剪在身後牢牢縛住,他竭力動了幾下,忍着疼痛擡起頭來想去看清周圍的環境。
衣服磨蹭在地面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驚動了一旁比他早一步蘇醒的葉梅芳。
“……師弟!師弟!”葉梅芳輕聲叫他,葉錦城蹭着挪過去幾寸,頭還在昏沉地痛,可他們沒有時間休息,遠處傳來了腳步聲,很輕,像是很軟的鞋底輕輕壓過地面的響動,有人逆着光從洞口走進來,手上倒提着的長劍被光從後面一籠,明晃晃地刺痛了他們的眼。
“醒了?”來人臉上還是蒙着黑色布巾,他走近前,兩人下意識地貼着地面往後退去,葉錦城往後又蹭了幾寸,冷不防那人一擡手上的劍,冰冷的劍面啪地一聲貼在葉錦城臉上,複又輕輕地拍了兩下。
這人一直逆光站着,看不見眼睛。
“我勸你們省些力氣,別想着跑。”他聲音很低,聽着又啞,仿佛有三十多歲的模樣,“這地方的山路,你們走不出去。”
葉錦城冷笑一聲,咳出一口帶血的唾液。
“哪裏來的蟊賊,不知天高地厚。任你把我們藏在哪裏,是劫財還是要命,這都是朝廷下旨要的材料,你們也敢動,死到臨頭還在高興什麽?”即使嘴上這麽說——他明明白白看見對面的葉梅芳與自己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也明白,憑之前的那番看不出武功路數卻絕對實力強勁的打鬥,也能瞧出這些人絕不是所謂蟊賊之流。
那人也不接話,只自顧自道:“不要你們的命。我們只是求財罷了,謹慎起見,東西運走之前,不得不先留你們一段時日,免得手上沒了籌碼,心裏也不安。”
他如此從容不迫,不知怎麽篤定無比,竟然仿佛比葉錦城他們更像是為朝廷辦事的人。
“這裏離長安和洛陽都不遠了。我們每日到哪裏都有時日規定,下一處驿站若是見我們超過一日不來,定然就要快馬報往長安,到時候——呵呵!”葉錦城冷笑了一聲,“真是派來了人,輕裝快馬趕來不過三兩日的工夫,你們真是瘋了,敢與朝廷作對。”
“……活不下去,無法。”那人似乎是笑了,劍尖一個反轉,劍刃貼着葉錦城臉上,玩味地蹭了一下,卻沒劃傷他,又反過來再次拍了拍他的臉,那觸感涼冰冰的,“你是藏劍山莊來的富貴少爺,懂得什麽苦難好歹?你以為這太平盛世,就沒有人凍死餓死?這木材,去年征用,從冬季就要開始采伐,去年南方偏偏連日風雪,縱使這樣,當地百姓還是要趁着大雪進山,你可知為了你們這些東西去年死了多少人?當地人活不下去,我們這些收錢辦事的也看不下去——雖然收的錢不多——也就當替天行道了。黑市上這些東西若能賣個好價錢,分給窮苦人,也算是我們積了陰德。”
“好……好。”葉錦城冷聲道,“這位大俠,若是三兩日後死到臨頭,別怪我事先沒好心打過招呼。”
那人不為所動,蹲下來一只手用力按住葉錦城的腦袋,挨個把他二人背後繩索檢查了一番,才站起來往外走去。與沙啞聲音不同的,這人步法矯捷輕盈,像是飄在水上的一朵黑蓮。葉錦城瞧着這姿勢,總覺得哪裏有些熟悉。
“不勞費心,死到臨頭前,一定不忘先弄死你們。”
那人消失在洞口,葉錦城才低聲道:“師兄,這沒事,他不敢殺我們,現在他們要往回走,帶着東西斷然很慢,決計快不過援兵。不過是把我們做個人質,我們先不動,等人來救再見機行事。”
葉錦城說得沒錯,這裏的确離長安與洛陽都很近了,幾乎是第二日,消息就已經從下一個驿站被送了出去,到了長安不過三兩日的工夫。
衛天閣活了二十七年還是頭一次跟明教的弟子打交道,他之前總對這些人抱着幾分好奇,一來是雖則西京東都的西域人不算少,可到底還是與中原人不一樣,總能引起人的探究欲望;二來這是明教弟子,他作為天策府的人,再沒見識也定然對一年前楓華谷的事情十分感興趣,四處輾轉了解過不少。尤其他之前聽人說了,眼前這個俊俏的明教弟子,一年前也參加過楓華谷之戰,并且還是個有些分量的人物。
可眼前的情形,顯然不适合讓他打聽什麽一年前的事情。
陸明燭皺着眉頭走來走去,倒沒有表現出特別的焦躁,衛天閣看出來這個明教弟子雖然還年輕,可确實是有着不淺的閱歷——只可惜還不夠爐火純青,陸明燭嘴角下拉的線條和眼神裏面的懇求出賣了他。
他是今日才收到的消息,心裏亂成了一團,倒不知道是擔心這大光明寺更多些,還是擔心葉錦城更多些,或者是因為這異乎尋常的不順利,他心中的不安又浮動聒噪了起來——陸明燭表面冷靜,可心裏是真正着急了。他的上層自然也知道這事,趕緊去知會朝廷管理此事的官員,官府聽說了也覺得不可思議,卻又說近日因為南诏有王子來都城,南北衙的禁軍都被調走,實在分不出人手。估計是哪裏窮瘋了的小蟊賊,做出這種膽大包天的事來,倒并不值得擔心,只給了一紙官文,讓陸明燭等人就近送去當地縣衙,讓當地派兵去救。
陸明燭心思聰敏,一聽到這個就明白了這裏是指望不上,好在朝廷愛答不理的态度讓他明白,自尋活路也未嘗不可。至于就近求助當地縣衙,那更是胡扯,一來一回耽誤時間且不說,敢劫這樣東西的人,又怎麽可能是一般賊匪?
他想來想去,卻正巧碰見了衛天閣。
衛天閣還是在去年與陸明燭有一面之緣,不過當時席間人多,沒來得及說上多少話,更談不上什麽交情,不過臉熟罷了。可巧的是衛天閣身為天策府寧遠将軍,南诏王子來京,之前南衙部分禁軍去了洛陽辦事,眼下京中人手确實不夠,便将他們調了來,也正好算是成全了兩面互通有無。到了京城卻發現此事純屬多餘,便當做是借着出公差的機會帶兄弟們來長安城游玩罷了。
誰知攤上這樣的苦差事。
陸明燭一臉的懇求之色,讓他不好拒絕。何況雖然此事朝廷并不十分上心,可到底建大光明寺也是朝廷的旨意,扶植明教在中土發展也是朝廷的意思,借着這個機會,也算是示好,倒也是個不錯的機會。
雖然就他閑暇時懶散的性格,并不想幹這種事。
“衛将軍,拜托您了,這事——不能耽擱了。”明教弟子的神情可是很鎮定,但随着時間的流逝,他的臉色也越來越不好看,像身上白色罩衫一樣漸漸泛白,“這批材料若是不能尋回,滞留在南方,趕上了梅子雨的時候,不說會不會影響品質,就是運來了長安,若是不能及時動工,夏季多雨了,難免又要耽擱……我們本打算在今年內完工的,若是拖到明年,上面要怪罪下來,我可更難辦了。”
衛天閣若有所思地偏偏頭,頭冠上兩根紅紅白白的冠翎随着他的動作一陣擺動。
“陸兄弟,不是我不答應你,”衛天閣臉上故意做出一點為難的神色,但是稱呼上已經不再客氣,“我這回來長安也是奉命行事,算是有公務在身,不好這麽說走就走。更何況洛陽那邊——”
“衛将軍——”陸明燭臉上的神色也變得為難起來,衛天閣并不知道陸明燭已經在心裏把他罵了個來回:他是正五品下的寧遠将軍,何況陸明燭來找他之前,就已經跟官府打過招呼,那邊也已經默許,甚至暗示他來找天策府的衛将軍自己解決,眼下這人還在推三阻四,真不知道是安的什麽心。思及此處,陸明燭轉念一想,突然又覺得不是很好。
怎麽到處都在推诿,這大光明寺的工程說是朝廷下旨讓建的,甚至連集資都是朝廷出了大部分,怎麽到了關鍵時刻,卻也這樣放任自流,一副要讓整件事自生自滅的态度?陸明燭本來就在擔心着葉錦城安危,那邊聽不到他的消息,這邊連找了幾處又都是這樣的敷衍。
也許朝廷并沒有表面看來那樣支持明教。
這個想法他壓在心裏很久,卻不敢對任何人說。在這樣宏大的工程進行得如火如荼之時說出這樣的話,簡直是不識好歹,大煞風景。
若是實在不行,就只能……陸明燭這麽想着,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擱在膝蓋上悄悄握緊。他并不清楚那邊情況到底是怎樣,盡管對自己的實力頗有信心,可也不知道是否與對方懸殊。但是他既然與葉錦城相好,即使在無外援的情況下,他明白自己也絕對不能坐視不管的。
“行,我去。”衛天閣突然這麽說。陸明燭冷不防聽見這麽一句,一愣,就見衛天閣站起身來,露出白晃晃的牙齒朝他笑,“陸兄弟還不回去準備準備?這可是半分也耽擱不得。”
江南四月的春季晚上,西湖上飄來的風本來已經帶着十足的暖意,但是由于晚上下起了雨,風從四面八方吹向湖心亭,還是能感覺到寒冷。湖心亭的石桌上擺着青瓷花瓶,裏面一枝白杏花散發着微幽的香氣。從這裏看出去,四面的水面都被黑暗籠罩着,西湖裏浮着幾條游船,天上瞧不見月亮,可游船四周和亭子裏懸着紅色宮燈,伴随着淅淅瀝瀝的雨聲,卻是別有風情。
“許久不見了,一見面你就這樣苦着臉,從下午坐到現在,連個笑也讨不着你的——”白竹舉起酒盞喝了一口,語氣是抱怨,臉上卻分明帶着悠然的笑意,“葉大爺,我是不是欠了你的錢?”
葉思游坐在對面,因為是在藏劍山莊,又是見故友,他身上既沒帶重劍,甚至連輕劍也沒佩,但是清瘦的臉上卻還是帶着疲倦。白竹記得,很久以前葉思游就成了這樣,盡管這許多年過去,腰杆還是一樣筆挺,翩翩風度也不減分毫,可倦意卻在他臉上再也抹不去。葉思游的頭發還是如十幾年前的畫像上墨筆揮灑的一般烏黑油亮,不見一根白發,可漂亮的眼角已經出現了倦怠的細紋。
“我擔心自家徒兒,與你無幹。”葉思游并不與白竹客氣,聞言沒好氣地回嘴。
“喲,一個下午閑扯都不得勁,我說呢,如今終于要進正題了,”萬花大夫聞言,臉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特別感興趣的神色,向前傾過身子,“你那個徒弟可不是省油的燈,這回又怎麽了?”
“也沒什麽。”葉思游嘆了一口氣,心事重重地晃動着手腕,盞子裏的酒也随着他的動作左搖右晃。他瞧着雨裏面游船上宮燈朦胧的暖光,又嘆了一口氣,“大半年前朝廷在長安建大光明寺,當時有一筆大生意,給我們得了……錦城自告奮勇地要去,我沒攔住,也沒理由攔他,如今這小子大半年不回山莊來,一定沒做什麽好事。”
“啧啧,”白竹聞言感慨一聲,一手托着下巴,一手無意識地撥弄着面前花瓶裏的杏花,笑得揶揄,“你那個徒弟,一年以前的狀況可是相當不好啊,我都覺得救不了他,還以為他要就此瘋了,誰知道竟然挺過來了,真是……”
“說這個幹嘛?!”葉思游神色十分難看。
可白竹根本不懼他這個表情,只是嗤地一笑:“你怕提?我偏要提,游哥,我一年前就對你說過,你那個麻煩的徒弟,有病!還是心病,沒那麽容易好,你自己恐怕比我一個外人還要清楚十倍,總藏着掖着不提,有個屁用!”說罷呵呵冷笑了兩聲。白竹身為萬花弟子,雖然姿容俊美,舉止風雅,可說話卻十分直白,更兼惡毒,葉思游被他這麽一噎也無話可說,只能低頭又喝了一口酒。
“……好在快結束了。”沉默了片刻葉思游才接着道,“錦城去南方運最後一批材料了,這筆生意一結束,我就叫他回來,他要是不聽,我去長安扛也要扛他回來。”
白竹聞言只是搖了搖頭。
兩人一時陷入沉默,冷風從四面八方襲來,雨聲噼噼啪啪,似乎又大了一些,風向也變了,亭子四周懸着的一圈宮燈微微搖曳着灑下一些水珠。兩人對坐無言,卻都沒有回去的意思,葉思游正要放下亭子周圍的簾子來擋一擋風雨,水廊上就有藏劍弟子急匆匆地跑來了。
“師叔,師叔!不好了!錦城師兄——錦城師兄和梅芳師兄他們在、在回來的路上——”
葉思游的臉色一下子變了,連着白竹也側過頭,兩人一起站了起來。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