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下課,舒冉才從他們的閑聊中捕捉到聞鳴的名字
“今天聞鳴怎麽沒來啊?”
“不知道啊,睡過頭了吧……”
“才不是呢!我上課前去老師辦公室聽見了。聽說他爸又喝醉了,追着他打了一頓,到現在也沒下來床……”
“造孽啊……他爸不是第一次了吧,喝酒,濫賭還打人,聞鳴也太可憐了。”
筆尖不自覺用力,直到把紙劃破,舒冉才回過神。
說到底,聞鳴也是因為他受傷的。
等舒冉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之後,他已經站在聞鳴家外那條胡同口了。
既然來了,他也不再猶豫,擡腳往裏走。
舒冉不知道聞鳴家住哪裏,但之前周末出去玩時他們曾路過鄰街,聞鳴遠遠給他指了個方向,他還有些印象。
老城區的胡同七拐八繞,舒冉走了一圈,最後繞到一條商業街去了,他不認識路,只好原路返回,這次重新走,舒冉決定問下胡同口那家人。
門半開着,舒冉禮貌地敲了敲才推門進去,院裏有一個四五十歲的女人在洗衣服,看着面善,聽舒冉說明來意之後便痛快地給他指了路。
舒冉向他道謝,擡腳要走,又被她接下來的話給逼停了腳步。
“也不知道聞鳴那小子,現在在不在家……應該出去了吧?”
“怎麽會?他今天給老師請了假,沒在學校。”舒冉回她,眼中是淡淡的疑惑。
“你是他同學啊。”女人沖他笑了笑,随即又搖頭道:“他爹昨天追着他打了一條街,今天又不知道哪去了,這孩子經常去打工掙生活費,現在應該也去了吧。”
說着說着,她又忍不住嘆了口氣:“要說這聞鳴他爹,可是真造孽啊,賭得傾家蕩産媳婦兒跑了,剩了個兒子還三天兩頭地打,要不是聞鳴這小子争氣,遲早也得被拖進泥坑裏爬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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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知道他打工的店在哪嗎?”舒冉低頭聽這熱心的大嬸說了半晌,等她停下來才開口問,他不打算去他家了,直接去店裏找更快。
再者,聞鳴可能并不想讓自己去他家裏。
“知道,就在隔壁街那家炸雞店,離這可近了,走幾步路就到了。”大嬸對這一片都熟,很快給他指明了方向。
舒冉再三道謝,這才往那家炸雞店方向走。
這幾條街都是久未拆遷的老街道,雖然在城中心,但并不發達,周圍只有一家炸雞店,舒冉很快就找到了。
街上店鋪不多,大多都是小吃,舒冉隐約記得聞鳴好像帶自己來過這裏吃馄饨,不過這家炸雞店的印象就不怎麽深了,他也沒想到聞鳴會在這裏打工。
他們學校是市重點高中,升學率高的吓人,更吓人的是學費,因而能上得起的學生不多,大多家境優渥,不過學校對中考全市前十名免減學費,舒冉記得聞鳴好像就是這麽招進來的。
學校的風氣好,期中考期末考都有獎學金,其中期末考試年級第一的獎金更是高達八萬,不過自從聞鳴考進來以後,這錢就沒沾過別人的手。
八萬塊,加上期中考的兩萬,還有每年大大小小的競賽獎金,加起來也得有快二十萬了吧,舒冉不明白聞鳴為什麽還要這麽辛苦的打工。不過想想他那個爛賭的父親,一切又好像有了解釋。
炸雞店很小,只擺了三四張桌子,聞鳴身形高大,愈發襯得這空間狹小逼仄,舒冉躲在門口悄悄看了會,終于下定決心推門進去。
店裏只有兩個女生,像是熟客,正和聞鳴說話,臉上溢滿笑意,聞鳴正在擦桌子,時不時回應她們兩句,聽見店門聲響下意識揚起笑容,那句歡迎光臨在看清來人面容時梗在喉嚨。
“來了。”聞鳴沉默一瞬,換了一副熟稔的語氣,笑的張揚又挑釁,仿佛昨天什麽也沒發生,他們依舊是好朋友。
兩個女孩的視線不可避免落到他身上,短發女孩眼睛一亮,大膽地問:“你好小哥哥,缺女朋友嗎?”
舒冉一愣,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被聞鳴護到身後,他揚揚下巴,不客氣地說:“你幹什麽呢喬熙然,缺女朋友也輪不到你,一大群人排着隊呢。”
女生撇撇嘴,翻了個白眼。
“你能不能出來一下,我找你有事。”身後的舒冉拉了拉聞鳴的衣擺,面容鎮靜,耳根微紅。
“好,你先等我一下。”聞鳴解了身上的圍裙,去後廚說了些什麽,老板娘好奇地探頭看舒冉,對上之後豪爽地沖他笑笑。
“走吧。”聞鳴先一步出了店門,舒冉默默跟上,一路上看着他的背影發呆,回過神時聞鳴已經把他帶到一處廢舊的老宅裏,院裏有一株老無花果樹,繁茂的枝葉間掩映着沉甸甸的果實,樹下有石桌石墩,都蒙了層灰。
舒冉猶豫一瞬,正打算坐下,被聞鳴拉住,他好笑地看着舒冉,“傻了吧小少爺,這麽髒也坐。”
夏天衣衫單薄,聞鳴握着舒冉的手腕,略有些粗糙的指腹溫度滾燙,舒冉不自在地甩了下胳膊,往後退了兩步。
聞鳴也不糾纏,手松開他的手腕,把他耳後那顆飽滿青澀的無花果摘下來,垂下眼專心地剝:“說吧,找我來什麽事?”
舒冉盯着他纖長的睫毛看,想說的話在喉嚨裏滾了幾圈,最後苦澀地咽下,他取下鼓囊囊的書包,将來之前買的一大袋藥遞給聞鳴,“我給你買了藥。”
聞鳴将剝好的無花果塞他嘴裏,漾着蜜一般的甜,他問:“來找我就是為了這個?”
舒冉猝不及防被塞了滿嘴無花果,那雙清冷的眼中難得閃過無措,他輕輕點了點頭,甘甜的汁液溢出唇邊,看上去有些狼狽。
聞鳴眸色深深,盯着他的臉看了會,沒說話,低頭去解藥袋,一邊解一邊說:“今天我去診所換過藥了,沒什麽事,你不用來的。”
舒冉費力将果實全部咽下,他清清嗓子,小心翼翼地開口:“能讓我看看傷口麽?”
他知道聞鳴爸爸家暴的消息之後就心神不寧的,聞鳴身上受着傷,一個沒防備,背上的傷口可能會裂開。
說着就伸手要掀聞鳴的衣服,聞鳴向來大咧咧不在意這些,此時卻躲了躲,他鉗住舒冉的手,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幹什麽?”
舒冉愣了下,察覺到自己掀衣服的動作太過熟練,指尖害羞的蜷了蜷,“我、我看看傷口。”
又找補道:“畢竟……你受傷也是因為我。”
“你還知道是因為你啊。”聞鳴目光咄咄逼人,昨天舒冉說的那些話至今還讓他覺得憋屈,此刻愈發沒好氣,“不是說讓我不要去了麽?你還來幹什麽?”
看舒冉垂着頭不說話,活像只喪氣的貓,他又有些不忍心,換了個話題,“我傷口沒事,不用看了,你回去吧。”
“我再也不會死皮賴臉地找你了,你可以放心了。”
他一邊說一邊把舒冉拿的藥又塞回書包裏,拉好拉鏈,挂在他脖子上,冷着臉把人往外推。
也是,聞鳴說得對,他本來就該跟他保持距離。
他因為一時的沖動翹課來見他,本身就是一種極不理智的行為。
舒冉垂着腦袋被推到門口,毫無反抗之意,聞鳴伸手将半掩的門推開,被舒冉這副樣子給氣了個半死,又說:“你走吧,以後別來看我了,死不了,是我癡心妄想了,咱們是兩個階級的人……嘶。”
聽到這一聲痛呼,舒冉猛地擡頭,他判斷聞鳴應該是動作太大牽動傷口了,正要把書包裏的藥拿出來,手又被聞鳴按住。
“既然以後都做不成朋友了,我怎樣應該都與你無關吧?不用覺得內疚,這傷不是因為你,你走吧。”
聞鳴仰着頭,溫暖橙黃的陽光讓他面部輪廓與優越的肩頸線愈發分明,舒冉看不清他的臉,只覺得這一刻他高高在上如神祗,為自己的舉棋不定和猶豫不決作出審判。
“以後就當不認識。”
“連普通朋友也不行麽?”舒冉眼皮發燙,滞澀地開口,聲音裏是不曾注意的哽咽,“就做一個見面會打招呼,會一起吃飯,會一起做作業,一起出來玩的普通朋友。”
“不行麽?”
“不行。”聞鳴聲音愈發冷漠,舒冉不走,他先一步踏出門檻,“我沒辦法和你只做普通朋友,要麽你就……要麽你就走,以後別來找我。”
“就什麽?”舒冉擡頭迷朦地看着他,黑眼珠濕潤,眼尾通紅。
“沒什麽。”聞鳴突然就洩了氣,“逃課出來的吧?你不走我走了,好自為之吧。”
說完毫不猶豫地拔腿就走,狠心又絕情。
舒冉心髒像被重重錘了一下,他不敢去看聞鳴的背影,低着頭無措地望着門檻。
他帶着眼鏡,卻突然覺得鏡片有點花,他看不清眼前的路,一邊摘下來用衣擺擦鏡片,一邊摸索着往院裏走。
他不在意石凳子是否幹淨,一屁股坐上去,伸手拽了顆無花果,将眼鏡帶上,仔仔細細地開始剝。
沒一會眼鏡又花了,舒冉氣悶地摘下來扔到石桌上,小心翼翼地剝好無花果,塞進嘴裏,面無表情地流着淚,一邊哭一邊吃。
眼淚留進嘴裏,苦澀拌着甜膩。
他嗚咽着吃完,起身又要去摘,手還沒伸出去就被人握住,那人不顧他滿手的髒污與粘膩,雙手溫柔地包裹着,無奈地嘆息:“你都不會……走過去攔住我麽?”
聞鳴差點被舒冉氣死,他滿以為自己走的這樣幹脆利落,舒冉一定會受不了擠兌追過來,結果他蹲在牆角等了半天,出了偶爾刮過的涼風,一個人也沒有。
終于還是按捺不住去找,結果就看見這往常潔癖又挑剔的小少爺坐在滿是灰塵的院子裏哭着往嘴裏塞無花果。
好氣又好笑。
“你不是走了麽?”舒冉長睫被眼淚糊住,眼鏡還被他甩在一旁,什麽也看不清,雙手被緊握住,甘甜的果液成了粘膩的膠水,他拔不出手,只能仰着頭努力分辨聞鳴的臉。
樹影婆娑,斜風輕擺,他臉上的淚光像銀河跳動的星子。
“不走了,”聞鳴喑啞地說:“惹上我這種小混混,你就死心吧,賴上你了,把你搶回家當童養媳。”
“什麽?”舒冉哭的缺氧,大腦艱難地運轉着,沒聽明白他的話,呆愣着說:“我都要十七了,當、當不了童養媳的。”
聞鳴悶笑,一本正經地回答他:“這樣啊,那就先從男朋友開始吧。”
這章寫的不太滿意,哎,決定在番外多開兩輛車回報大家,畢竟寫到現在沒幾輛車,總感覺對不起高h這個标簽,想看什麽,現在已經可以在評論點梗了。我會挑兩三個寫愛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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