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慘烈

氣氛有那麽一瞬間凝滞，而後，老太太第一時間先反應了過來，迅速地一拍大腿，馬上開始哀嚎。

“哎喲，我這個老不死的怎麽還不死啊？活到一把年紀了還被一個小丫頭指着鼻子罵呀？哎喲……居然連這種話都說的出來啊……哎喲……這是在戳我的心窩啊……”

“奶奶，您是說我嗎？我……咳咳咳……沒罵您啊，我也沒指着您鼻子啊？我剛才還要扶您呢……咳咳咳咳咳……是您不要我扶，讓我走開點的。”林悅有些心虛地避開了父親的注視，她昨天多少喝了幾口池塘水，現在一連串刻意的急咳，聲音馬上就變得有些沙啞了。

“媽，您要是身子骨不利索，我送您回房去。”林丙清終于聲音低沉地重新接了腔，仿佛剛才林悅的問題他一句也沒聽見，老太太的哭嚎聲也一句都沒聽見。

“奶奶，我們回去吧？”九歲的堂哥林培平鼓起勇氣也勸了一句。

老太太卻不理他們兩個，只是幹嚎：“哎喲，小畜生啊，我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他就是這麽對我的呀！哎喲，我也不要活了啊……還有那個麻頭花娘短命花娘，她怎麽不幹脆淹死了算了哎，這樣拉忤逆我啊！哎喲喂……”

聽自己的母親居然這樣詛咒自己的女兒，林丙清的臉色頓時大變，剛想說什麽，一聲厲喝就從水溝那邊傳來。

“林丙清！你這個畜生東西，媽年紀這麽大了，身子又一直不好，你還專門氣她？”

林悅一看，就見林丙申就像是掐着鐘表似的，正滿臉鐵青地直沖了過來，一副今天非要替老太太好好教訓教訓不成器的林丙清一樣。

“我有沒有氣媽……”

林丙清剛分辨了一句，就被林丙申粗暴地打斷：“還沒有氣，媽都被你欺負成什麽樣子了？你這個不孝子！翅膀越來越硬了是不是？平日裏也不好好孝順媽，今天還把媽氣成這個樣子？你這個畜生，看我怎麽教訓你！”

說着，一拳就揮了過來。

林丙清急忙閃避，火氣不由地也上來了：“大哥，做人總要講點道理的，媽又是怎麽說我，還咒我閨女的，這隔壁鄰居心裏聽的清清楚楚。”

說着，不再理他，只看着還在只打雷不下雨的老太太，“媽，剛才小悅問的，我也想重新問您一句，我是您的親生兒子嗎？”

說着，偌大的一個漢子眼眶都紅了。

“這麽多年了，我是如何孝敬您的，隔壁鄰居們都看的清清楚楚。我從小就老老實實地聽你們的話，六七歲就開始給家裏幹重活累活，讨媳婦前所有打工來的錢都上交給了您，自己想留個幾毛錢您都不準。我成家，您一分錢都沒出，全是我自己借的，還說家裏的房子不夠住，把我們趕出門讓我們自己租房子，我為了還債買房，只好去江西打工，可翠雲在家裏生孩子，您卻一天都沒來看顧，我是不是也從來沒對您有過一句怨言？這麽多年，我一直都不争不搶也不吵，可我又得到了什麽？您有給我說過一句公道話嗎？我是真的也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您親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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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句，林丙清幾乎是像只受傷的野獸一般低吼出來的。

老太太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二兒子發過這麽大的脾氣，愣地一時間連幹嚎也忘記了，只呆愣愣地看着他雙目通紅地質問着自己，臉上的神色明顯地就慌亂了起來。

就在這時，林丙申又是一聲大吼：“你怎麽就不是媽生的了？媽當時為了生你，疼了多少天，差點都難産死了，你知道不知道？”

“對對！我為了生你個小畜生差點都死了，你現在卻這麽說我？哎喲喂，我辛辛苦苦養大的親兒子，就是這麽對待我的呀？我老太婆還不如死了算了呀……”老太太被大兒子這麽一幫，整個人立刻滿血複活似的，還一個勁地要往矮牆上撞。

林丙清不得不伸手把她拉住，老太太就趁機揪住他沖他臉上一陣亂撓。

老太太是舊時代過來的人，裹小腳，還留長指甲，這一撓林丙清的臉上立刻多了好幾道血痕。林丙申也借着機會沖了過來，一邊污蔑林丙清對老太太動了手，一邊借着林丙清被老太太抓住，趁機就又一個拳頭揍了過來，頓時正中了林丙清的左臉。

我靠！簡直是太不要臉了！

林悅那個氣呀，恨不得一頭撞過去撞飛這個老太太，拿刀砍死這個林丙申。

可她還沒動呢，邊上已經一個人影飛奔了過去：“林丙申你憑什麽打我老公，我跟你拼了！”

“媽！媽！”林培國大驚，急忙上前抱住她的腰，“你要是再上去就更說不清了！”

“救命啊！殺人啦！大伯要殺我爸爸啦！救命啊！救命啊！”林悅放聲尖叫了起來，“救命啊！快來人啊！村幹部打人啦！”

“不準打我爸！”林培軍也早急了，見林丙申和老太婆聯合着還要再打人，頭一低猛地沖了過去，撞在了林丙申的腰上。林丙申吃痛，揪住他的胳膊就是一甩。

林立軍啊地慘叫了一聲，腦袋正好磕在一塊石頭上，當場就昏了過去。

“啊！軍兒！”朱翠雲凄厲地叫了一聲，死命地朝二兒子撲了過去。

林培國見狀，也吓呆了，趕緊放手也跟着過去查看弟弟的情況。

“二哥！我二哥被大伯打死了！”林悅只覺得一股熱血直沖頭頂，看見老太太還在那裏扯着自己父親的頭發，不知哪來的力氣，硬是撞入了父親和老太太中間死命地将兩人頂開，然後抓住林丙申的一只手腕，用力地一口咬了下去。

“啊！”林丙申也慘叫了一聲，另一只手一巴掌就甩了過來，林悅只覺得耳朵一陣嗡嗡作響，身子不自主地一個翻轉，正面磕在了石頭疊成的地基上，額頭正中立刻有鮮血湧出來。

“囡囡！”看到兒子女兒相繼被自己的大哥打暈過去，林丙清目眦盡裂，幾乎怒發沖冠地擡起了拳，一拳擊在了林丙申的胸口，将他撲倒在地，拳頭像雨點般地落了下去，“我跟你拼了！”

“松手，你這個畜生，你敢再打一下你大哥試試，我也要跟你拼了！”老太太急了，使勁地去抓他的脖子拉他的手。

“奶奶！你要還是我親奶奶，就別打我爸了。”林培國也是滿眼通紅，雖然心系弟弟妹妹，眼下卻只能死死地抱住了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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