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隐患

見她說的這麽理所當然，占便宜占的這麽光明正大，一家人不由地都笑了，林丙清更是笑開了話：“要是我們家真能連出三個大學生，爸爸就是夜裏做夢也肯定都會笑的合不攏嘴。”

聽說大學生的工資很高，林培國不由抿了抿唇：“蘇叔叔真這麽說？”

“是啊，他還說，他有個同學，原來成績很好，可是家裏條件不好，為了給家裏還債，高中畢業就不讀了出去打工，但因為文憑不高，一直也找不到好工作，就這樣混了好多年，雖然還了債，卻一直沒什麽出息。”林悅張口就編了一個故事，“蘇叔叔說，如果當初他再堅持幾年，等大學畢業了，只要一兩年就能把家裏的債都給還了，以後全部都是淨掙的呢。只可惜他不會算這筆賬。”

“蘇叔叔什麽時候說的這個故事？”林培軍摸着腦袋很疑惑地問。

“你偷偷地跑到下面去玩的說的。”林悅瞪了這個豬隊友一眼。

林培軍立刻心虛地哦了一聲，不吭聲了。

林丙清這些日子天天跟女兒在一起，已經不自覺地習慣了女兒的人小鬼大，何況還有女兒去鎮政府告狀的這件大事在前頭作對比，反而覺得這故事說到了他心裏，當下很鄭重地看着大兒子：“你們蘇叔叔是個很能幹的人，他這麽說沒錯，培國，你要記住，你現在任務就是好好學習，其他的事，不要你操心！”

看着父親那充滿鼓勵的眼神，林培國只覺得鼻子更酸，終于點了點：“嗯，我記住了。”

朱翠雲對大學生不大學生什麽的，從來就沒有像丈夫這樣期盼過，反而盼着大兒子能早日幫丈夫減輕負擔，此時聽了不免多少有些不以為然，但丈夫做了決定的事情，她向來都習慣了聽從，當下也不說什麽：“那我現在就去炒梅幹菜肉。”

“姆媽，油別太省了啊！”林悅笑嘻嘻地提醒，被朱翠雲瞪了一眼，“就你大方。”

林悅便笑嘻嘻地沖她做鬼臉，而後悄悄地問父親：“爸爸，五爺爺今年幾歲了？為什麽孤零零地一個人過，不成家呀？”

“唉，你五爺爺也就只比爸爸大四歲而已，今年也才四十七，”林丙清嘆了口氣，“你五爺爺其實也成過家的，還有過一個兒子，只是……”

“只是什麽？”林悅追問。

“只是後來都沒了，”林丙清簡略地道，“後來你五爺爺就一直不肯再娶，說這麽多年已經習慣了一個人了，等以後老了再過繼一個侄孫捧個牌就行。”

“爸爸，現在五爺爺有我了，我聽說戲文裏有這麽一句：‘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現在拜五爺爺為先生，以後我就應該給五爺爺養老。”林悅很認真地道。

“你有這份心，五爺爺知道了肯定也會開心的。”林丙清摸摸女兒的頭，微笑着，并沒有吃醋。

“爸爸，再跟我講講五爺爺的事吧。”林悅纏着他。

“你五爺爺平時也不愛跟人說過去，爸爸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你五爺爺十八歲就出去當兵，直到十年前才回到村子裏來。當年五爺爺具體當什麽兵了，大夥兒也不知道，只知道他走的時候只認識幾個大字，可回來時卻已變成個文化人了，本來村裏要請他去當老師的，但他卻不願意，非要跟大家一樣種地，慢慢的，大家都幾乎忘了他學問很好，只有在過年的時候才會想起他會寫對聯了。”

林悅點點頭，看來五爺爺一定是有個很沉痛的往事，才會對往事緘口不言的，既然這樣，自己也不要追根問底了，以後如自己所說的，好好孝敬五爺爺就是了。

“好了，其他的你也別問了，既然是你自己主動要跟五爺爺讀書的，那以後你可得好好地學，可別三心二意的。”林丙清認真地囑咐道。

“嗯，爸爸放心，我一定好好地學的。”林悅保證。

雖然她高中畢業已有十幾年，以前學過的很多東西都忘了，尤其是初高中的數理化，但畢竟曾經學過，再來一遍總會學的更快些。至于小學，以這個時代小學的簡單程度，更加不用提了，到時候随便翻兩下就足以應付考試了。

所以小學這幾年她還真的給自己找些新的東西來學，而學古式國學，練書法之類的教育，正是最有文化底蘊的東西，哪怕将來成不了職業，也十分适合陶冶情操。

這一日，林悅這邊一家人過的格外溫馨，然而，一牆之隔的林丙申一家卻是異常地堵心。

或者說，從被捋了幹部的官職，被迫把錢還給林丙清那天開始，他家的氣壓簡直如同暴風雨來臨。大兒子二兒子都出去單住了，躲過了一劫，剩下的兩兒兩女卻是被遷怒着吃了不少挂落，早早地就躲到床上去了。

林丙申和李明香夫妻倆卻遲遲地沒回卧室，而是坐在了別人不容易偷聽的廚房裏。

“不能就這麽算了！”李明香咬牙切齒地恨道，“這口氣我要是不出，非得噎死不可。”

“當然不能就這麽算了。”林丙申狠狠地抽着煙，一口白氣一口白氣的吐。

“那趁着夜深，我先去把他們家的豬給毒了。”李明香墊着凳子，從櫥櫃頂部摸出了一包老鼠藥，眼睛裏滿是恨意，“他害我們家損失這麽多，算是先收點利息回來。”

“腦子有沒有？你以為我不想報仇嗎？可這個時候他家出了任何事，誰都會怨到我們家來，到時候我連黨員的身份都保不住。”林丙申暴躁地差點一巴掌就打過去。

見丈夫手裏的煙頭都快戳到自己臉了，李明香吓得趕緊退步兩步：“那你說怎麽辦？”她摸摸自己的肚子，恨道，“他們家害得你丢了幹部，賠了一大筆錢，還有我可憐的孩子……”

“哭什麽哭？當初我就說了孩子的事你千萬要沉住氣，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你還非得到他們跟前去炫耀，你說你蠢不蠢？”林丙申惡狠狠地說，“還有，要不是你這蠢婆娘後來硬哭着要我去出氣，我們家會落到今天這地步嗎？你現在給老子哭喪，信不信老子真揍死你！”

“你揍啊，你揍啊！你就是揍死了我，你林丙申沒官沒權的，還連工資都沒有了，也讨不到後老婆。”李明香先被丈夫吓地連連後退，等退到柴堆裏退無可退了，她反而潑辣地梗起了脖子。

“你這短命鬼，再說一句試試！”林丙申壓抑地咆哮着，眼睛都快凸出來了。

李明香吓得一抖，看見丈夫眼睛裏都是血絲，終于不敢再頂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