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郭老夫人面若寒霜，回到自己的屋子後一句話不說坐下來就大口大口的吃茶。

一旁伺候的李媽媽見主子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了一抹生人勿進的怒氣之後，十分有眼力界的揮手遣退了滿屋子的侍女仆婦，自己則留了下來，貼身伺候着。

老夫人眼下這模樣，讓家裏的下人們看到了……可不好 。

不一會兒，郭大小姐聞訊後風風火火的跑了過來，一進門看到祖母臉上的神情後，驚訝又不安。

祖母在她的眼中，一向是慈悲和善的。從小到大，她還真沒見過祖母在人前流露出這般情緒的來。

很明顯，是那伏昭把祖母給氣得不輕。

“祖母，孫女聽說，那伏昭她借着那一紙婚書訛詐了我們家很多銀子？”郭大小姐氣呼呼的問道，“您怎麽就給她了？她就是個無賴。祖母，讓孫女去教訓她……”

原來，郭大小姐被伏昭一句話逼走之後，心中始終咽不下這口氣，便一直讓身邊的人留意着伏昭這邊的動靜，故而這一得到了消息，便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原本在她看來，以祖母的手段，對付一個商賈之家的養女，那自然是沒有問題的。卻不想……

郭大小姐滿心氣氛，依舊喋喋不休的說着。

郭老夫人沉着臉，放下了茶杯。

“不用了。”她說道， 吐了口氣，神情總算是恢複如常。“寧兒，你不要鬧了，此事……已經結束了。”

“祖母？”郭大小姐卻是不相信，“那伏昭……她真的舍得拿了銀子退婚？該不會是以退為進吧？”

“不會，婚書她都已經給我了”她說道，臉上的神情漸漸慈悲。“如今她一介孤女寄人籬下也是怪可憐的，給她些銀子，也只當是我們做善事了。”

郭老夫人說到這裏。伸手将婚書拿出來放在桌子上。“喏，這就是那一紙婚書。”

那伏昭真的同意退親了？郭大小姐滿臉驚訝。她不是口口聲聲的說過，一心仰慕大哥，非大哥不嫁嗎？她不是為了嫁入郭家，鬧到當衆撞門以死明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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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麽就突然同意退親了呢？

這事情不對！

郭大小姐忍不住伸手拿過婚書。

“祖母，您可看好了 ，這是真的婚書嗎？可別是拿假的糊弄咱們。”她說道低頭仔細的看。“那伏昭不要臉至極，這手段和心眼可多了……”

服侍在一旁的李媽媽見郭老夫人臉色微變，不由輕咳了一聲。

郭大小姐卻不以為意，一雙眼珠子幾乎都粘在那一紙婚書上了，可見是看得有多麽的認真了。

郭老夫人見孫女這個樣子，臉色越發的難看了。

李媽媽暗道了一聲不好，趕緊上前一步打起了圓場來。“老夫人一向悲天憫人菩薩心腸，只怕是見不得那伏小姐一介孤女可憐；但大小姐說的也沒錯，那位伏小姐，可不就是個無賴嗎？”她說道，“老夫人，小姐也是不放心，再看看也是好的。”

這話讓郭老夫人的臉色好了很多，只是看着孫女的眼裏，卻流露出了一抹失望之色。

她的寧兒，還是太沉不住氣了。這樣的性子，将來嫁去婆家，只怕是要吃虧了……不知怎地，郭老夫人突然又想起了方才離開的那個女孩子，那般的冷靜自若成竹在胸喜怒不形于色……也許，那才是世家大族的小姐，該有的樣子？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郭老夫人趕緊搖了搖頭，揮去了這個本不該出現的念頭。

她的孫女出身尊貴身份貴重，又怎麽會比不上一個天生卑賤的無賴呢？

是她多想了，孫女還小，她帶在身邊再教導個一兩年，總是能成才的……

郭大小姐此時不知祖母心中此時所想，在檢查完了那婚書的真假之後，又擡頭問道，“祖母，那伏昭到底訛詐了我們家多少銀子，才肯讓出這一紙婚書？”

“一萬兩。”郭老夫人想起此事，又是滿心的怒氣，當着孫女的面又不好發作，只好深吸一口氣，壓住滿腔怒氣，淡淡道，“黃金。”

“一萬兩，還是黃金？”郭小姐驚訝的睜大了雙眼，旋即又憤怒無比，“她可真敢獅子大開口啊。”便是家裏為她準備的嫁妝，也不過才萬兩黃金罷了……眼下家裏為了支持大哥，錢財都送去了許都以做軍資。如今，祖母又把萬兩黃金給了那無賴，那她将來出嫁又該怎麽辦？

更何況，方才許都又來了貴客……

“祖母，您憑什麽答應她！我這就去追回來……”郭大小姐憤憤不甘之下擡腳就要走。

身後的幾個大丫鬟見勢不對，忙攔住了她。

“小姐，老夫人說的對，此事已經結束了，您就不要再糾纏了。”李媽媽也跟着勸道，“這事鬧大了，到底是對大公子不好。”

郭大小姐咬牙切齒，恨恨道，“怕她怎的？祖母就是太好性了，更何況這事又和我大哥有什麽關系？”

“夠了，寧兒你不要再鬧了。”郭老夫人看着孫女，微微皺眉，語氣倒是溫和如初。“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當年……她的長輩到底跟您祖父有舊，如今亂世之中她合族被滅，只剩下她孤女一個又寄人籬下，也是怪可憐的。”

說道這裏，郭老夫人嘆了一口氣，頓了頓又一臉慈悲道，“咱們郭家一向是積善之家，做事也不能太過無情了。所以，給她些銀子讓她傍身也是應該的。寧兒，你是個懂事的孩子，就不要再鬧了。”

這一句懂事的孩子，總算是讓郭大小姐停下了腳步。

“真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郭大小姐依舊憤憤不平的嘟囔了一句，“祖母，難道就這樣讓她得意了去？”

郭老夫人看着孫女皺眉搖了搖頭沒有說話，李媽媽倒是含笑勸了一句。 “小姐，她算是個什麽東西，不過是個天生的低賤命罷了。而您和老夫人，又是什麽身份？跟她那樣低賤的人鬥氣，豈不是折了您和夫人的身份嗎？憑她也配！”

“就是。”一旁的大丫鬟胭脂見了李媽媽暗中遞來的眼色，也笑着附和道，“那位伏小姐就是個無賴，所以婚事也好，鬧騰也好，其實就是為了要錢嘛。而您身份貴重，又何必和她一般見識？那不是平白的擡舉了她嗎？”

這一番勸慰下來，郭大小姐總算是略略順了一口氣。

只是……想到被對方訛詐走的那一萬兩黃金，她好不容易咽下的那口氣，又再次騰騰的沖到了嗓子眼上。

沒錯，郭大小姐恨恨點頭。

那伏昭就是跟那些市井潑皮無賴一樣，她來自己家裏 ，就是為了訛詐他們，惡心他們。

可那是萬兩黃金啊……那個無賴真以為她就有那般大的胃口吞得下去？

且給她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