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舊時衣

和伏昭之前所選的那些衣裙不同，這身衣裙看上去雖然做工精美，可實際上卻是料子粗糙，便是款式也是好些年前的舊款了。這陽翟城裏凡是有些身份的小姐，都不會選擇這樣的衣裙的。

可伏昭卻偏偏就看上了這一身！

郭小姐臉上的怒氣漸漸斂去，揚起嘴角冷聲嗤笑了一聲，眼裏的譏諷嘲弄之色愈發的明顯了。

果然是個下賤的商戶女了，要腦子沒腦子要眼光沒眼光，真真是草包一個了，竟然看上了這樣不入流的衣服。

不過嘛……

郭小姐回頭走向了大堂之中，沖着伏昭，微微勾起下巴，笑了笑。

小賤人，就憑你，也想跟我鬥！

“伏小姐好眼光。”她說道，做出感興趣的樣子，亦伸手指向了那身衣裙，“可是，這身衣服……本小姐也好喜歡，這可如何是好呢？”說完，她回頭得意洋洋的看向了伏昭。

伏昭果然臉色微變，可随即卻又故作鎮定的深吸了一口氣，笑了笑，“是嗎？可方才，我已經讓了郭小姐你那麽多次了。而這一次我又是真心喜歡這身衣服。所以……抱歉了，郭小姐，這身衣服……我是不打算再讓了。”

伏昭話音一落，大堂裏瞬間安靜了下來。

此刻，任誰都知道，這二位小姐之間的火藥味只怕是要濃得一點就着了。

“二位小姐好眼光啊，這身衣服昨日剛從洛陽送來，如今可是我們店裏的鎮店之寶了。”店夥計哪裏看不出這兩位小姐是要鬥氣，他最愛這種熱鬧，故而眼珠子一轉立刻報了價。“這身衣裙，五百兩銀子。”

就這樣的一身破衣服，也值五百兩銀子？

衆人愕然。

這店裏的小夥計莫不是在趁機哄擡價格？可眼下……這小夥計卻是明碼實價的擡了出來，想要說他趁火打劫，卻也說不上了。

畢竟，人家紅袖招也沒強迫誰來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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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算有人花了五百兩銀子買了這身衣服，那也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啊。

可于衆人而言，這又是一場難得的好戲開幕了。

果然……

小夥計剛一報完價，伏昭立刻說道，“不錯，價格很公道，我要了。”

郭小姐眼底的嘲諷之色更濃。

這個小賤人，果然是個草包。

“是嗎？那本小姐就出……六百兩好了。”她含笑說道，語氣裏帶着幾分輕松随意。

小賤人，你不是很喜歡這身衣服嗎？

那就再出價啊……這一次，看我不玩死你！

否則，就難消我方才的心頭之恨。

許是大堂裏的動靜太大了，二樓某處十分隐蔽的雅間裏，珠簾被人掀起了一條細縫，一個黑衣男子皺眉看了過來，随即笑了笑。

又是那位伏四小姐？

真是巧了！

“二公子，樓下是小姐們在鬥氣呢。”旁邊一個掌櫃模樣的中年男人忙低聲解釋道，“二公子放心，這是店裏常有的事情，并不妨事的。”

說着，他又指了指樓下，正要解釋兩位小姐的身份，那年輕的黑衣男人卻是笑着擺了擺手，“不必了。既然又好戲開場了，那咱們就且看着吧。”

在他的印象裏，那位伏家的四小姐，可着實不是一個意氣用事的草包啊。

更何況，方才她不是已經坑了那位郭大小姐數千兩的銀子了嗎？

只可惜，那郭奉孝的胞妹，卻委實是太不聰明了一些……

而就這片刻的功夫，樓下的叫價又高了一輪了。

“一千兩。”伏昭直接報了一個極高的價格，而後笑吟吟的看着對面的郭小姐。

郭小姐本想報出一個更高的價格，可看着伏昭嘴角的那抹笑容，心中卻是無端一緊。

方才她已經被這個小賤人坑了一把了。如今，這個小賤人不會又想故技重施了吧？若是她報上一個更高的價格，這個小賤人卻又不要了……

花一千多兩銀子，買一件一文不值的破衣服？

那她郭婉寧，豈不是就要成為整個陽翟城的笑話了嗎？

這個小賤人還想挖坑給自己跳？哼哼……

郭小姐突然笑了笑，“既然伏小姐這麽喜歡這身衣服，那本小姐就讓給你好了。”說着，她又故意拔高了半個音調，對着衆人說道，“這伏家果然不愧是行商的人家，有錢啊。所以，這位伏小姐才會如此大手筆，花一千兩銀子的天價……買了這麽一身破衣服。”

說完，她回頭看着伏昭笑了笑，那眼裏的挑釁和譏諷幾乎就要迫不及待的跳出了眼眶子了。

伏昭也笑了。

她伸手拿起了那身衣服打量了起來，神情微微有些複雜----似懷念似感嘆，過了片刻，才輕聲細語的說道，“郭小姐，也許在你的眼裏，這只是一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衣服了，可在我看來，這卻是一件十分特別的衣服。否則，這偌大的紅袖招又怎麽會把這身衣服當成鎮店之寶呢？”

那小夥計聽她這麽一說，立即笑着接過了話頭，炫耀道，“還是伏小姐有眼光啊。諸位，實不相瞞，這衣服的确是本店的鎮店之寶。相傳，這衣服乃是當今陛下逃難到洛陽時，由當時的伏皇後親手為彼時身懷六甲的董妃娘娘所制。只可惜，後來董妃娘娘沒了……這身衣服也就流落到了民間，最後輾轉到了我們紅袖招……”

“傳言中，這身由伏後親手縫制的衣裙中，還藏有當今天子的一道親筆诏書。所以說，這身衣服雖看似普通，可實則……說它是無價之寶，也是沒錯了。伏小姐，真是恭喜你了，您可真是太有眼光了，比某些自诩為名門閨秀的小姐，可是強上太多了。”小夥計說道最後，又故意回頭看了那位郭小姐一眼。

他們紅袖招能成為這陽翟城裏最大的成衣鋪子，自然也是有些後臺的。

郭小姐臉上的笑頓時僵住。

她怎麽也想不到，這麽一身破衣服，竟然會有這麽大的來頭！

如今，她當衆花了幾千兩的銀子買了幾十身破衣服，卻将那真正的寶物拱手相讓給了伏昭那個小賤人！

四周圍觀的衆人亦是一怔，旋即看向郭小姐的目光，愈發的耐人尋味了起來。

與此同時，二樓包廂裏珠簾後的黑衣男人亦是微微皺了下眉頭，露出了一個若有所思的笑容來。

那位伏四小姐 ，能認出那身衣服來，是巧合，還是……

罷了，是不是巧合，他一會兒跟上去看看不就好了？

樓下的大堂裏，伏昭神情溫和看着郭小姐，嘴角漸漸的揚起了一抹淺笑來。

“那就承蒙郭小姐割愛相讓了。”她柔聲說道，“真是多謝了。”

她說罷颔首一禮，徑直越過了渾身僵硬的郭小姐，接過了夥計送來的衣裳，轉身就走了出去。

“多謝郭小姐相讓了。”青兒也跟着笑嘻嘻的說了句，帶着幾分得意洋洋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