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兒歌一出誰人敵
早上八點,白汝蓮穿着身嶄新衣服,頭發油光水亮,開着小鳥牌電動三輪車像一條穿梭在魚群中的泥鳅,在堵成過粥的馬路上超奔馳,越寶馬,羨煞一衆路怒症。
三輪車後面車鬥上放了個馬紮,馬紮上端坐着骷髅領主白錦寅,他表情冷峻,目不斜視,心裏想的是——早餐肉包子的味道。
他沒問床底涼席的事,白汝蓮也沒說,只是到了吃早飯時,連續幾天傷心病狂的芥末夾面包片不見了,換成了他初到人間時的白粥和包子。
遇到一時不能判斷的事,沉默應對不失是種好辦法,更何況白汝蓮從最開始到現在,從來沒有給他過危險感,相反,點點滴滴的關心讓白金銀有時候甚至想,他那未曾記起的前世,是否也有個這樣的母親?
白錦寅望向離他不足半尺的背影,清晨微涼的風吹的她衣衫鼓起,吹來她身上暖暖的味道。
南風吹其心,搖搖為誰吐?
等賺到錢,屍體暫且不買,定要先十倍百倍償還給她,即使她做的一切是為了身體的原主,白錦寅暗自下了個決定。
電動車一路歡快蹦跶着來到市電視臺門口,高高的大樓上面挂着幅巨大的節目海報。
《他的聲音》——
他,聲音如沙漠中一汪清泉!
他,聲音是夕陽下瑰麗晚霞!
他,聲音像清晨瀝瀝的雨聲!
他來了,請聽——聽他的聲音!
廣告語很煽情,立意很明确,主打男性聲音。
這年月只要上星的電視臺,沒個選秀節目就像蓬頭垢面的家庭主婦和面容精致妙齡女郎之間的差距一樣,前者不屑而過,後者深情注視。
《他的聲音》是由市電視臺和星宇娛樂公司聯合打造的一檔草根選秀比賽,前十名獲得星宇簽約的機會,以及成為冠名商愛尚的形象代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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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大的電視臺大廳裏水晶燈傾瀉而下,來自四面八方的音樂愛好者三個一堆兩個一夥,你打聽我,我試探你,表面上聊的火熱,實則從此刻起競争已經開始,倆人的進入就像一滴水融進潺潺小溪,除了門口少數幾人擡頭打量幾眼,基本沒人留意。
今天是複賽,通過海選的足有幾百人,參賽證反面有流程介紹,先去報名處領取參賽號碼。
白汝蓮讓白錦寅原地休息養精蓄銳,自己拿着參賽證一路打聽着而去,待到領了號碼牌,拿出手機把上面的數字發了條信息,等到那位收了錢保證進決賽的神秘人給了回複,才興高采烈報喜:“咱們是251號,太幸運了,差一點就是250呢。”
白錦寅眼睛一睜,配合着錯了個‘哎吆不錯’的表情,其實在他眼裏沒啥區別,除非這數字代表骨架的高度。
“你去四出轉轉或者找人聊聊天吧,”白汝蓮拿出随身攜帶的保溫杯放到他手裏,“我在這守着,快輪到咱們時給你打電話。”
一點都不口渴的白錦寅喝了口‘你媽覺得你口渴’的涼白開,看看四周烏泱泱的人群,基本都是年輕人,不論美醜個個打扮的光鮮亮麗,可能是因為心情激動的原因,嗡嗡聲不絕于耳。
白錦寅搖搖頭,一來是習慣了安靜的只有骨頭咯吱摩擦聲的亡靈氣氛,二來他在這個世界的背景空白,哪裏能有什麽共同話題。
白汝蓮沒再勸他,站了一會或許是累了,靠着大理石牆面緩緩蹲下,白錦寅想了想也跟着蹲下,一邊聽藏在背包裏面的嘿嘿用它敏銳的聽力彙報聽來的消息。
“左前方那個頭發像雞冠的在說臺風很重要,待會千萬不能緊張。”
“正前方那個穿旗袍的……大叔,在抱怨誰放屁了那麽臭。”
“咦,右前方最近那人笑你穿的老土。”
白錦寅冷冷望去——恰好和一名穿的五顏六色,跟花圈似的男子對了個眼。
男子報以微笑點頭,然後轉過身和身邊的同伴說:“空調溫度開的是不是有點低?我怎麽覺得涼飕飕的。”
大約一個多小時後,輪到了白錦寅上場。
工作人員領着他進入舞臺的通道,攝像機開始跟拍——這是所有進入複賽選手都有的待遇,萬一火了,就是很珍貴的第一手資料。
白錦寅站在舞臺下面,等待前面的二百五十號選手結束才論到他上場。
巧合的是,此二百五就是那位花圈選手,他唱的是首快節奏舞曲,複賽沒有伴奏,只見他身子忽而劇烈扭動,忽而蹦來跳去,活像個被割了喉在地上用生命在掙紮的大公雞。
賣力演出迎來的成績是待定,他滿臉興奮走向舞臺,攥緊拳頭向白錦寅做了個加油的動作,然後一陣風跑了出去,随即,門外傳來陣陣歡呼聲。
白錦寅慢慢走向舞臺,目光所及處,數百個因為複賽不直播的座位空空蕩蕩,穹頂之上,燈光或璀璨,或斑斓流轉,身前不遠處,攝像機嗡嗡運轉。
似乎,他真的曾無數次經歷過這樣的場面,等他開嗓,下面會掌聲雷動,歡呼陣陣
熟悉的感覺再次海浪般湧來,白錦寅站着一動不動,像只離岸太久的魚兒,聞到了風中傳來濕漉漉海水的味道,直到有人溫怒的說了句:“為什麽不說話,你是來唱歌還是來運功的?”
舞臺對面,坐着兩男一女,說話的是正中間一位留着大背頭,帶着金絲眼鏡的中年男子。
被打斷這種奇異感覺得白錦寅睜開眼,問:“說什麽?”
選手上臺是有流程的,先介紹自己再說要演唱的曲目,因為是複賽,選手經過海選都知道要怎麽說,是以工作人員并沒有交代。
大背頭捏捏鼻子嘆口氣,評委也不是那麽好做的,雖然海選已經淘汰了大部分非人類選手,然而時不時依舊會冒出那麽幾個奇葩,見一個會覺得好笑,見的多了耐心也就漸漸失去。
他不耐煩拿筆敲敲桌子:“參賽號碼多少,不說怎麽給你成績。”
白錦寅恍然點頭:“二百五十一號。”
倆人四目相對了一會,大背頭敗下陣來,只得繼續問:“名字呢,名字叫什麽?”
“白錦寅。”
“白金銀?金銀花的金銀嗎,你父母是中醫?”大背頭提起興趣問了句。
白錦寅想了想,不知道怎麽說自己是哪個錦哪個寅,只好撿知道的回答:“我母親是裁縫。”
“額,服裝設計師,不錯。”大背頭目光瞄了眼他的穿着,沒發表意見直接問,“唱什麽歌,抓緊吧,每個人時間有限。”
白錦寅會的歌曲有限,最愛的字母歌似乎并不被人喜歡,他昨晚才得知今天要來參賽,想來想去似乎只能選來到這個世界後聽到的唯一一首歌曲。
他誠實回到:“名字我不知道,可以直接唱嗎?”
大背頭不置可否點點頭,擡手做了個開始的動作。
沒有伴奏,只有三臺閃着微光的攝像機從三個不同角度對準了閉着眼睛,似在醞釀情緒的白錦寅。
他輕輕開了口:“乖寶寶,睡覺覺,老貓猴猴來到了,你要再不睡,它進進來喽,先吃心再挖肝,還要拿走你的小紅襖……”
大背頭及另兩位評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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