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你好啊,小學弟
暗戀,就是喜歡的那個人原地不動,而你要努力跨過千山萬水走向他,一路披荊斬棘又蠢事做盡,最後還要趕在他沒有轉身去往別處前将愛意送到。
結局無外乎“黯然收場”或者“終成眷屬”。而無論結局如何,在決定進行一場“暗戀”的開始就該明白——它不會是全然的甜,更不會是全然的苦;喜歡是自己的,萬水千山也是自己的。
“止雨祭”結束後,日子恢複到表面的平靜。說“表面”,是因為我內心更躁動了。但也不能怪我。
難道有人能因為雁空山對自己黃了而無動于衷嗎?
不存在的。
而在這種躁而不動的情緒下,我發現了一件讓我更為焦慮的事——雁空山在準備招新員工了。
他讓文應打印了招聘信息做成立牌放在店前,要求最好可以立刻到崗的,除此之外都沒有特別的限制,也沒有知會我。
雖然我只是臨時來幫忙的一名小小打工仔,告不告訴我都改變不了什麽,但突然看到招聘信息的時候,我心裏還是有種說不出的失落。
一種“原來我也不是很特別”的失落。
天氣書店本來除了文應還有另一名店員的,只是另一個人在七月初的時候辭職了,一時店裏人手緊缺,雁空山忙到都沒時間照顧孩子。
也正因為如此,後來我說要到店裏幫忙,雁空山才那樣輕易就答應了,我的出現也可說是解了他們的燃眉之急。
雖然我不可能一直在店裏幫忙,雖然九月我就開學了,但暑假還有一個月,現在招人是不是有點早?
再者,新人招到了,我要不要主動退位讓賢呢?
怎麽想新人都是來替換我的,雁空山是嫌我做事偷懶不夠利索嗎?
我也不敢直接去問。被替代的焦慮,失去目标的彷徨,一件事憋在心裏久了就成了心病,我開始動不動就走神。
“棉棉,你又輸啦。”
我回過神,電視屏幕上的雙人賽車比賽已經結束,我所控制的小人落後雁晚秋到達終點,相對于她那邊小人的歡呼雀躍,只是矜持地朝觀衆席揮手示意。
今晚和雁晚秋玩《馬裏奧賽車》我就沒有贏過,連番失利都要讓我對這款游戲産生陰影了。
“今天我狀态不好。”我放下手柄,試圖為自己挽尊,“沒有手感。”
雁晚秋看了眼牆上的挂鐘,道:“那我們明天繼續呀,今天我先睡啦,你也要早點睡哦。棉棉晚安。”
自從“止雨祭”後,她不知怎麽就開始不叫我“大哥哥”而叫我“棉棉”了。雖然被一個蘿莉叫小名感覺怪怪的,但轉念一想,這樣我和雁空山就是一個輩分了,倒也不錯,便沒有糾正她。
“阿山,我要睡了!”雁晚秋沒有戴假肢,站不起來,就跪在地上朝雁空山張開雙臂。
雁空山在整理冰箱裏的過期食物。不知道是不是單身男人帶娃的關系,他冰箱裏塞滿了各類簡單加熱即可食用的冷凍食品,水餃湯圓奶黃包,雞肉牛肉鳕魚片,塞得滿滿當當,兩個人吃的話個把月都吃不完。
可能是再也塞不下了,心覺不妙,他今天突然就收拾起了冷凍室。
“已經九點了?”聽到雁晚秋的呼喚,雁空山擦了擦手,大步朝這裏走來,身上還殘留着一絲冷凍室帶出來的寒氣。
“九點十五啦。”雁晚秋被抱到胳膊上,捂嘴打了個呵欠,“棉棉總是輸,我想讓他贏就多打了兩局,結果他還是沒贏。”
我:“…”
小朋友,你這個鍋甩的有點不厚道哦。
“其實,你不玩他就不會輸了。”雁空山治女有方,一句話堵得小女孩愣了半天。
“呃…失敗有時候也可以讓人學到很多,不輸就得不到成長!”我懷疑雁晚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所以有時候‘輸’也很好。”
兩人漸漸走遠,雁空山之後是怎麽回答她的我也聽不到了。
可樂在游戲過程中不知不覺已經喝完,我有點渴,就想起身去廚房倒點水喝。
跨過地上淩亂丢着的過期速凍食物,我打開櫃子和碗櫃想找個杯子,卻怎麽也找不到。
廚房離客廳有些距離,冷氣打不太到,又沒有開窗,就顯得有點悶。
直起腰,手指捏住胸前布料快速提起又放下,使空氣形成微弱氣流拂過身體,以抵消一點點積聚的汗意。
“他們家難道沒有杯子?”
不該啊。
正要拉開另一個抽屜,雁空山的聲音從廚房門口傳來。
“找什麽?”
我被吓了一跳,捂住胸口看過去。
“找,找杯子。”
雁空山本是雙手環胸倚靠在門邊,聞言朝我走過來,拉開那個被我拉了一半的抽屜,從裏面取出一只玻璃杯給我。
“給。”
我接過了,謝謝他,轉身去桌邊倒涼水喝。
雁空山将地上的過期食物都掃入了垃圾桶,随後彎腰拖去地上的水漬。
他卷着襯衫袖子,手臂肌肉線條鼓起,領口露出鎖骨,腰看起來堅韌又有力量,連做家務的樣子都很性感。
我偷偷看他,不小心喝水嗆到,霎時狼狽地劇烈咳嗽起來。
涼水順着脖頸滑進背心裏,我今天穿着一套白綠的籃球運動服,優點是寬松舒适,缺點是面料薄透。一旦沾了水,很容易透出底下的肉色。
“擦擦。”我咳得整張臉都要發燙,眼前突然出現一只手,捏着紙巾遞了過來。
我抓過了陸陸續續又咳了會兒,把脖子上的水擦完了,又去擦胸口衣服上的水。
等擦得差不多了,我擡頭向雁空山道謝,卻發現他垂眼看着我,頭頂竟然黃了。
這位同志,你怎麽回事?每次黃得都讓我這麽措手不及的。
但幾乎是我看向他的下一秒,他就移開視線往客廳走去,頭上也開始慢慢褪黃。
目标仍然克制,但對我不一定是壞事,起碼這次我沒有女裝。
以往我八點來,陪雁晚秋打一小時游戲再看一小時書十點就會走,現在九點半不到,我還有多餘的時間。
“要不要打游戲?”我拿起地上其中一個游戲手柄朝雁空山晃了晃。
雁空山本來要關游戲機了,聞言頓下動作,想了想,轉而盤腿坐到地上。
“來吧。”
沒想到他真同意了,我趕忙坐下,開始選擇人物。
“三局兩勝,贏的人可以問輸的人一個問題。”
“還帶賭局啊?”他同我一樣選着人物,聲音拖得有些慢,說是這樣說,卻沒有拒絕。
雙方人物選定完畢,比賽開始。
倒計時一結束,我火力全開地沖出了起跑線。
其實我也沒想好要問什麽問題,但只要一想到可以更接近他,更了解他,我就止不住跟打了雞血一樣,興奮到不行。
第一局雁空山可能許久不玩有點生疏,被我遠遠甩在身後。
我贏了,贏得徹徹底底,當排分榜跳出來事,我高興地舉起手臂歡呼起來,又想到雁晚秋在睡覺,忙捂住嘴咽下了剩餘的呼喊。
“沒事,秋秋睡得很死,這裏隔音也很好,她聽不到的。”他雙臂撐在身後,對輸贏似乎并無所謂,“你可以叫…”
說到一半,他忽然停頓,幾不可查地蹙了蹙眉,心情值也跌了一些。
但很快的,他又若無其事地補上:“你可以喊出來。”
有時候我會想,好奇心重的人千萬不能得我這種毛病,不然心裏的問號能多到讓人睡不着。
好在我也不是這類人,并且已經學會适當的忽略一些問題,讓自己必要時可以“視而不見”。
到第二局時,雁空山可能找回了感覺,一下子反超我贏得了最後的勝利。
我不甘心,第三局越發謹慎,操作時緊張得手心都出了汗。
可有時候越緊張越壞事,我操作的人物連連吃到雁空山丢出的陷阱,翻車又打滑,最後哪怕死命追趕,還是抱憾輸了比賽。
我握着手柄愣愣盯着屏幕,心頭升起一抹凄涼。
這種天堂轉瞬跌落地獄的倉皇,這種由盛到衰的不甘,不經歷的人實在難以體會。
偏偏雁空山還要在邊上點火,說一句:“承讓。”
我緊緊攥着游戲手柄,忍了又忍,沒法子,只能承認自己技不如人。
“好嘛,你想知道什麽?”我垂頭喪氣道。
雁空山其實也并沒有什麽是想知道的,問出來的問題一聽就很不走心,充滿濃濃敷衍意味。
“你大學報考的是什麽專業?”
這個游戲我勝利才有意義啊!這種時候勝負欲這麽強是幹什麽?我都輸一個晚上了,讓我贏一次又怎樣啊?
我內心默默腹诽着,嘴上還是老實回答道:“外交學。”
當時也沒有太明确的目标,對什麽都一般般,對什麽都不感興趣,想着如果有個工作是能完美發揮我特長的就好了,于是就報考了虹市大學的國際關系學院。這是虹市唯一設有外交學系的大學。
雁空山原本輕松的表情忽地一變,詫異道:“虹大?”
我見他表情微妙,也不知發生了什麽,遲疑地點着頭道:“…是啊。”
我自認沒做什麽惹人發笑的舉動,雁空山卻兀自輕笑起來。
“怎麽了?”我被他笑得有點懵,很摸不着頭腦。
雁空山唇角笑意更濃,微微後仰着,愉悅地沖我問好:“你好啊,小學弟。”
“…”
我唇角一僵:“…啊?”
宿命,有時候就是這樣難以琢磨。
誰能想到,雁空山竟然是我同校同專業的大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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