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修羅場
小花把孩子一丢,自己不知道去了哪裏。雖然現在天氣暖和,不用擔心小貓崽受涼,但我尋思着這樣小的貓應該沒有斷奶,是無法長時間離開媽媽的。
淩晨四點發現小貓後,我又悄摸着蹲在隐蔽處等了個把小時,始終沒等到貓媽媽出現。
六點一到,阿公醒了,跑過來一看,也同意我的觀點,覺得像小花的種。
接下來,就是要拿這倆怎麽辦的問題了。
“要不問姑婆借一下她家的小黑?”我和阿公撐着膝蓋半蹲在花壇前,一齊注視着繡球花下那兩團哼哼唧唧的白團子。
小黑是姑婆的愛貓,通體漆黑,和馬爾濟斯安安同歲,現在也要十幾歲了。
安安還每天出來遛遛,小黑一天到晚宅在家睡了吃吃了睡,體重已經快要破15斤,是只超級大肥貓。
阿公直起身,搖搖頭道:“小黑都老婆婆啦,沒有這個功能的,這種要找剛剛生完崽有奶的才行。”
小貓之前還叫得很響亮,現在不知道是餓了還是累了,聲音都弱了好多。
我有些發愁:“那怎麽辦?”
阿公摸着自己頭頂,沉吟片刻,忽地一拍腦門:“想起來了,老張有奶!”
我一驚,心想張叔還有這功能?就聽阿公接着道:“他們家母狗剛生完小狗,還沒睜眼呢,前兩天去他家喝酒他還問我要不要拿一只養的。狗奶也是奶,我看人家動物園老虎都找狗奶媽的,小貓咪應該也可以喝。”
也只能試試看了。
既然張叔有奶,我和阿公也不耽擱,一人捧着只小貓大清早敲開了隔壁張叔的門。
張叔家的小土狗阿黃茫然地看着我們,還不知道自己要遭遇什麽。
張叔很有經驗,感覺以前幹過這個,抓起一只小狗崽就和小貓放在一起互相揉搓一番,說是弄上氣味阿黃就會把小貓當自己孩子了。
随後他扒開一個位置将兩只小貓放在了阿黃肚腹旁。
我緊張地眼都不敢眨,直到阿黃嗅了嗅,好像覺得沒問題,開始給小貓舔毛,我這才長長松了口氣。
成了,小家夥不會被餓死了。
怕小貓有變,也怕小花回來找不到孩子着急,我同雁空山請了一天假,想觀察下情況再說。
雁空山坐在車裏,聞言點點頭,沒多說什麽就同意了。
“我就說夢裏怎麽會有貓叫。”他夜裏也聽到了貓叫,只是聽得模模糊糊并不真切,“差點還去查了周公解夢了。”
我有些好笑道:“你還信這個?”
他也笑:“好的信,壞的就不信。”
雁晚秋趴着車窗,聽到我撿了兩只小貓,一雙眼睛都亮了。
“晚上我能看看小貓嗎?”她問。
“可以,晚上等你回來我帶你去看。”我說。
她笑容越發燦爛,走前不忘補上一句:“說好了哦。”
我等了一天,小花再沒出現。
阿公收着鹹魚,感慨頗多地說這些小野貓都是這樣的,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比四月的天氣還要無常。
然後他由小及大,引申出自己領悟的人生哲學:“大家每一天都要好好活,用力活,不要浪費大好時光。”
我知道阿公言下之意是覺得小花遭遇了什麽不測,畢竟母貓很少會丢下它年幼的孩子。
這的确是概率最大的一種可能,但我還是希望小花只是被什麽事絆住了腳,一時回不來。等過個幾天,它把事情處理完了,就又回來了。
晚上雁晚秋從幼兒園回來,我陪她一起去看了小貓,小姑娘對兩只白團子愛不釋手,甚至還給取了名字。
“這只叫大白,這只叫二白。”
我沖她豎大拇指:“好名字。”
撸完貓,我将還依依不舍的雁晚秋送回家裏。雁空山正在做飯,非常簡單的一葷一素兩道菜加一碗湯,雁晚秋另外還有單獨的一道香煎銀鳕魚。
客廳的電視開着,正播放着晚間新聞。
主播用着标準又板正的腔調介紹着外交部的新發言人——焦悵月。她今年才三十七歲,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發言人。
“好厲害啊…”我失神地盯着畫面中的成熟女性。
對方一頭波浪長發,臉上化着精致的淡妝,穿着深色職業套裙的形象散發着難言的魅力,舉手投足都透出優雅自信。
“那是阿山喜歡的人。”
我錯愕回頭,雁晚秋坐在沙發上,正低頭玩她的魔方,這次這只是五階的。
她好像只是随口一說,沒頭沒尾,我又看回屏幕,想起之前雁晚秋說過的關于雁空山的理想型——年長、性感、長發。
全中。
這是雁空山喜歡的類型。和我截然相反。
更要命的是,就算我能做到成熟性感還留長發這三點,也不一定能和對方一樣優秀。
三十七歲的發言人,這是逆天的存在了。我都不知道最後能不能成為一名外交官…
人比人真是氣死人。我摸了摸胸口,嘴裏有些苦。
“吃飯了。”
雁空山擦着手走向雁晚秋,不小心瞥到電視上的畫面,表情明顯怔愣了幾秒。
我注意到他頭頂心情值瞬間就跌了,雖然沒有任何顏色,但看起來并不樂意見到對方的樣子。
等等,我本來以為雁晚秋口中的“喜歡”是對理想型的那類“喜歡”,可看雁空山如今表現,他和焦悵月難道還認識?
三年前雁空山是初出茅廬的小狼狗,焦悵月是大有可為的外交新貴,男俊女靓,互相看對眼摩擦出火花也不是沒可能。
“阿山,小貓好可愛哦。”雁晚秋張開雙臂任雁空山将她抱起來,“吃好飯我能再去看看嗎?”
“明天還可以去看的,晚上就別打擾小貓睡覺了。”雁空山抱着她,拿起茶幾上的遙控器,關掉了電視。
電視上的女性消失了,我心裏的疑惑卻愈演愈烈。
“那我先回去了!”
告別雁空山兩人,出了門我迫不及待掏出手機查詢了焦悵月的名字。
網上羅列着她加入外交部以來清晰的履歷情況,三年前…
手指滑動着,三年前…
有了!
“佛德角參贊…”我喃喃着,一邊看手機一邊走路,差點撞到路邊電線杆。
扶着近在咫尺的電線杆,我停下來,有些難以回神。
我以為雁空山不再信愛情,是因為姐姐雁新雨十年戀愛長跑最終慘淡收場的關系,可如果是因為他自己也經歷過慘痛的失敗呢?
有個人傷害了他,讓他無法再交付真心,無法再愛別人…是不是,也有這種可能?
【人果然是貪心的,以前我覺得黃色也很好,覺得就算得不到也沒關系。但現在我不想要黃色了,我開始想要粉色。】
網友A:是又出現了什麽我不知道的梗嗎?救救時代的棄兒吧,誰給我翻譯一下?
網友B:等翻譯+1
網友C:等翻譯+2
看了眼底下的評論,我丢開手機。
你們怎麽可能懂呢?這世界沒有人能懂。
一夜輾轉,第二天精神不濟,在去書店的路上,短短十幾分鐘的路,竟然靠着車門就睡着了。
到了地方,雁空山輕輕将我晃醒,要我下車——他一般都是先送我到門口再去停車的。
我惺忪着開了車門,正要跳下車,雁空山在後面叫住我。
“對了,今天會來一名新店員。”
我動作一頓,茫然地看向他。
他十分磊落地與我對視,并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其實也是沒什麽問題的,放在一個不喜歡他的人身上,這件事真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哦,好…”我低着頭,轉身躍下了車。
新來的店員四十多歲,年紀意外的有點大,名叫蕭天,看着挺開朗,總是笑呵呵的。
我本來要叫他叔,他硬讓我叫哥,介紹說不是本地人,是看島上氛圍好壓力小,這才跑來打工。
我自覺當起了帶新人的前輩,與他講解書籍的擺放以及庫存的清點問題。
“嗐,這些都簡單,我一天就能上手。”蕭天有些不以為意。
那你就很厲害啊,等把你領進門,我也好卷鋪蓋走人了。
我笑笑道:“看着簡單,其實還是很需要花功夫記的。”
店門突然被人粗暴推開,來人動作又急又重,不像一般客人慢悠悠的,帶着點氣勢洶洶。
我下意識看過去,與一張帶着煞氣的年輕面容對上。
對方身份有些出乎我意料。
我不明白這些個老同學怎麽就都來島上了,來就來吧,還紮堆往書店跑。
怎麽,是高三讀的書不夠多嗎?
陳安娜看到我,冷笑着跑來,頂着一頭怒紅,也不顧在大庭廣衆之下,劈頭蓋臉就罵。
“餘棉,你要不要臉?”
一時,蕭天看向我,周圍的幾個客人也不約而同看向我。
“能不能求你以後別纏着付惟?”她咄咄逼人,氣勢十足,“畢業了你還陰魂不散!你怎麽這麽惡心?喜歡男人就算了,還對自己好朋友下手!我警告你,他是直的,只喜歡女人,你離他遠點!”
她高中暗戀付惟三年,一直沒表白,後來我和付惟傳出那樣的事,她簡直恨死了我。
這不是她的第一次警告,每次都搞得我是狐媚勾人的男小三一樣。
到底誰陰魂不散?誰纏着誰啊?
雖然有些事我以前就說過,但不妨礙我再複述一遍。
“你又不是他,你怎麽知道他只喜歡女人?”我問她,語氣真摯。
話音落下,玻璃門再次被人大力推開,付惟急急跑了進來,喘着粗氣一把拽住了陳安娜的胳膊。
“你不要胡鬧!”他呵斥道,“我都說了我和你的事同餘棉沒關系,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你為什麽要追到這裏來?”
這是什麽狗血青春痛愛小說情節?我看了眼門外,想看還有沒有人。
“你就是因為他才拒絕我的,我不管,都是他!都是他的錯!”陳安娜霎時語氣軟下來,眼圈都紅了,活像剛剛受了多大的委屈。
付惟黑着臉,心情糟糕透頂,而當他的視線與我對上時,眼裏閃過諸多複雜的情緒。
“餘棉…”他叫我的名字,心情值粉了又藍。
我:“…”
饒了我吧。
人類實在是複雜多變的生物,要完全看透,光靠通感症還遠遠不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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