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家務事
姑婆許久不來,這天也不知什麽風把她吹來了,一進門就喊口渴。
阿公忙拿出自己珍藏的青梅酒招呼她,又讓我去廚房櫃子裏倒了點花生。
自從上次喝醉後,我對青梅酒就有了心理陰影,看到它就頭疼。
“你們少喝點。”我把花生放到桌上,特地叮囑倆人。
姑婆一口悶掉杯子裏的酒,嘴上說道:“放心,我和你阿公心裏有數。”
她的馬爾濟斯就趴在桌下,雖然年紀大了,但毛色依舊順滑亮白,看得出被照顧得很好。
我蹲下身撥了撥馬爾濟斯頭頂的小辮子,它懶懶拿眼瞟我,連頭都沒擡一下。
“阿顯啊,你有沒有聽說昨天鴛鴦山的事啊?”
我動作一頓,豎起耳朵靜靜聆聽。
“鴛鴦山?什麽事啊?”阿公有些茫然。
“就是那座吊橋啊,斷了!”
“什麽斷了?”
“吊橋,去姻緣廟的那座橋。”
“姻緣廟斷了?被雷劈了嗎?”
姑婆深吸一口氣,忍不住罵道:“我看你腦子被雷劈了。”
我摸着安安的狗頭暗自偷笑,沒成想下一秒就被姑婆點名。
“棉棉,你有沒有聽說鴛鴦山的事啊?”
不僅聽說了,還親歷了呢。
“哦,有聽說一點,我昨天正好和孫蕊他們在山上呢。不過橋斷的時候我們已經走了,也不知道具體是什麽情況。” 我站起身,話裏真假參半。
阿公和姑婆這麽大年紀了,既然事情已經過去,大家都好好的,我也不想讓他們跟着後怕擔心。
“真的啊?”姑婆驚道,“那還好你們走得早,不然太吓人了。好像是因為前幾天的臺風把吊橋固定樁給吹松了,加上最近暑假走得人又多才會這樣。這回出了事,聽說總算是要修一座結實的橋了。”
那可真的是太好了。
不過和青梅酒一樣,心裏陰影太重,我恐怕這輩子都不想再爬那座山了。
“阿公,我出去一下,你不用等我,自己早點睡。”我取下牆上小龜王的車鑰匙,又和姑婆打了聲招呼,“姑婆您慢點喝,我就不陪你們了。”
“天都快黑了你去哪裏呀?”阿公問。
“去找孫蕊玩。”我道。
“又去找小蕊啊。”阿公嘀咕,“你們是不是背着我在談戀愛?”
我差點平地一個趔趄,回身受不了地沖他喊:“沒有啦,阿公你別亂說。”
而且談戀愛為什麽不能背着你啊!哪有人天天在別人面前談戀愛的?
“阿姐,喝酒喝酒!”他這時又裝聽不到了,給姑婆倒滿酒,開始說自己這酒多麽珍貴,多麽得來不易,就是不理我。
我哭笑不得地關上門,推着小龜王出了院子。
這時候我當然不是去找孫蕊的,但實話實說,阿公他們未免起疑。
雁晚秋所在的醫院離家不算遠,騎小龜王也就半小時的車程。我昨天答應要去看她的,不好說話不算話。
今天一天都沒看到雁空山的人影,隔壁院子也是靜悄悄的,不見那輛熟悉的SUV。他昨天半夜應該是回來過的,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有聽到底下的動靜,可能是回來拿了些換洗衣物之類就又走了。
小龜王一路暢行,快到醫院時,道路兩旁行道樹格外高大。
天邊是一線金芒,頭頂是郁郁深藍,樹影在路燈照影下婆娑搖曳,發出簌簌聲響。
這樣的風景,我本該注意不到路邊的行人。偏偏我眼尖,對見過的人不說過目不忘,但總也有個大體的印象。是以當我轉過一個彎,丁白舟正好與我擦身而過,往我來時方向離去,消失在轉角時,我很快認出他,并下意識回頭去找他的身影。
事實證明,這種行為是非常危險的。
視線偏移了後,小龜王的方向也開始偏移。等我再轉回頭,電動摩托已經要撞到旁邊的隔離護欄,我只能急急猛打方向,結果又因為太急失去了平衡,最終摔得人仰馬翻。
還好我速度一直不快,也沒有摔得很嚴重,就是手肘撐了下地,磨破了層皮。
一邊抽着氣一邊扶起小龜王,車上有輕微的刮擦,不過好在也不明顯,阿公應該看不出來。
我回頭又看了眼轉角方向,丁白舟已經不見蹤影。
昨天雁晚秋住院,他今天就出現在醫院附近,這也太巧了。難道他還不死心,想方設法要見自己女兒?
離醫院大門也不遠了,我幹脆直接将車推了過去,停在了大門外的停車點。
胳膊上火辣辣的,我找了間廁所用冷水随便沖了兩下,将血跡沖幹淨了也就沒再管。
雁晚秋住的病房一共三張床位,她睡靠門那張,剩下兩張分別屬于一個七歲的男孩和一個九歲的女孩。
我進到病房時,雁晚秋正坐在床邊教那個七歲的男孩玩魔方,另一個女孩就靜靜在旁邊看着,眼神既贊嘆又驚異。
“棉棉,你終于來啦!”雁晚秋發現了我,立時将魔方丢給男孩,讓他自己先玩着,下床往我這邊撲來。
她甚至都沒來得及穿鞋子。
我一把抱起她,将她又放回了床上:“當心着涼。”我掃視一圈病房,沒見到雁空山,“阿山呢?”
“去吃飯了,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她看一眼小男孩的進度,似乎不是很滿意,擰着眉上前指正。
“錯了,你看你要這麽轉才對嘛!”
小男孩不住點頭:“哦哦,原來是這樣,你好厲害哦。”
一旁坐着的可能是小男孩的家長,瞧着幾個孩子玩鬧的模樣,發出由衷感慨:“這小姑娘真是聰明啊。”随後她用一種近似呢喃的語氣道,“可惜了。”
她說話時,視線移向雁晚秋的假肢,“可惜”什麽,不言而喻。
我抿了抿唇,有些想反駁她。小姑娘真是聰明,但是因為少了一條腿,就可惜了,好像在說她再優秀也不能和健全的時候比了。
這沒有什麽可惜的,就算少了一條腿,她也還是一樣優秀。我想這樣說,可又覺得自己有點小題大做,別人就是随口一句,也不是故意的。而且…我看一眼認真解說的雁晚秋,小姑娘自己也沒聽到。
“棉棉,你要不要學?”雁晚秋可能怕冷落了我,招手讓我過去。
于是我和另兩個小孩一樣,聚在雁晚秋身邊,加入了學習魔方技巧的隊伍。我年齡有優勢,又剛剛參加完高考,正是腦力十足的時候,雖然雁晚秋解說的很随意,但我悟性高,很快掌握了精髓。
當我全靠自己還原好一個三階魔方時,隔壁床的倆小孩都驚呆了。
“棉棉你腦子還是很好的嘛!”雁晚秋鼓掌祝賀。
我把魔方重新打亂還給她,嚴正替自己申辯:“我只是摔壞腦子,但我智力沒有問題。”
雁空山就是這時候走進來的。
興許是聽到一些我們的談話內容,進來視線就直接落在我身上,不等我開口和他打招呼,他目光下移,定點落到我胳膊上。
“你摔倒了?”
這也真是誤打誤撞了。
其實手肘上的擦傷已經沒再流血了,只是蹭掉層皮,露出滲着血絲的粉色皮肉,乍眼瞧上去有些吓人。
“不小心沒穩住方向…”
雁晚秋這時也注意到了我手上的傷,誇張地“哎呦”了聲,問我:“疼不疼啊?”
我搖搖頭,表示還可以。
雁空山蹙了蹙眉,沖我手指一勾,要我跟他出去。
每次他這樣,我總有種被教導主任從教室拎出去的緊張感。
醫院走廊裏,雁空山問護士借了棉簽和碘伏,轉身要我坐到長椅上。
我老老實實坐好,他撕開包裝坐到我身邊,棉簽探進瓶口。
“怎麽這麽不小心?”
冰涼的棉簽壓上傷口,我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哆嗦,猶豫片刻還是說了實話。
“我好像看到丁白舟了。”
雁空山手下力道一下子失了準頭,棉簽戳在傷口特別的疼。
“嘶!”我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制止他的動作。
雁空山擡眼看向我。
我解釋道:“有點疼。”
他好像這才驚覺自己弄疼了我,一下退開了手,也順帶掙脫了我的桎梏。
“抱歉。”他輕聲說着,将棉簽遞過來,“要不你自己來吧。”
早知道忍着了…
我接過棉簽,苦哈哈接着給自己處理傷口。
“看來他還是沒有放棄。”雁空山聲音裏透着濃濃冷意。
“你有沒有想過,讓秋秋見他一面?”我見雁空山神色不妙,忙補充道,“不是讓他們相認那種見面,而是由秋秋出面勸服他,要他明白秋秋不可能再做他的女兒。”
別的小孩不行,但雁晚秋不一樣,我相信她可以。
雁空山似乎覺得我的想法十分不可思議。
“她只是一個五歲的小女孩。”
我拈動手裏的棉簽棒,不是很服氣。
“你總是拿年紀小說事。”
年紀小就一定辦不成事,一定不值得托付嗎?他不相信我能處理好,也不相信雁晚秋能處理好,只是因為我們年紀小。
或許曾經焦悵月也這樣看過他,他從她那裏遭遇了對年紀的偏見,覺得荒唐的同時,心裏卻也隐隐認同對方的觀點,并将它繼承了下來。
他難道不明白這種由偏見帶來的不甘嗎?他明白的,但他明白不妨礙他用這種偏見看我。
“就不能,給一次機會嗎?”
視線看向別處,我承認,我其實不完全在說雁晚秋的事。
雁空山遲遲沒有答複,空氣靜了很長的時間,我的心一點點焦灼起來。
我忍不住要去看他,就聽他的聲音道:“餘棉,很感謝你能為了秋秋特地過來一趟。”他頓了頓,客氣又疏離,“但這是我的家務事,我想自己處理。”
握着棉簽的手一顫,我第一次有點生他的氣。
他之前想說的時候我都是靜靜的聽,現在他不想說了,就讓我不要插手。
昨天還那樣珍視地抱住我,今天就又恢複若即若離的态度。
這個人,這個人怎麽這麽反複無常的?
拉過他的手,我将棉簽塞回他手裏。随後深吸一口氣站起身,硬邦邦說了句:“我走了!”就真的走了。
氣勢洶洶,頭也不回地走了。
【喜歡的人動不動說我年紀小,我好煩惱。明明對方之前也有過年長的戀人,為什麽就不能接受九歲的年齡差呢。或許也不是不能接受年齡差,只是接受不了我…】
網友A:卧槽po主戀愛了?!
網友B:還是年上大姐姐年下小奶狗?
網友C:什麽?我一直以為po是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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