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鬼怪叢生

屍體不需要進食，也不需要呼吸。

就算把東西吃進去也無法消化，強行呼吸則會加快髒腑的腐朽速度。

低溫保存、小心安置才能延長保質期。

閑着沒事，司青顏開始翻閱衛思賢收集整理的文件。

【012-古井村死人複活事件】

【027-泾河古道空棺事件】

【001-商周遺墓考古隊失蹤之迷】

……

每一個編號事件後都有大量記錄和照片，還有衛思賢做的批注。

看得出來，衛思賢是個努力又勤勞，敢于探索的人。

可惜他研究的這些，屬于封建迷信範疇。

衛思賢的母親是商周考古隊中的一員，因為懷孕免下墓室，成為唯一幸存的隊員。

但她生産的時候還是沒能躲過死神的召喚。

翻開編號為001的文件夾，娟秀漂亮的小字吸引了司青顏的注意力。

“商朝十分崇尚祭祀。我們在從殷墟中發掘出了大量屍骨，祭壇，骨片。”

“懷孕使我不能親自與隊友一同下墓，但他們把骨片交給我整理分類。”

“他很體諒我對工作的熱忱，并且十分支持。同事都羨慕我有一個體貼的丈夫。”

“有時候我也會疑惑，職業興趣身份天差地別的兩個人為何會相愛，但我們結婚了。也許是命運讓我們相遇。”

“從骨片中，我們證實了其他朝代對商朝的相關記錄。那的确是一個血腥野蠻的時代……”

“難道世界上真的有鬼神嗎？這很荒謬。商王為什麽要大肆建造祭壇來抵禦詛咒，或者說是為了取悅神明，這有何意義？”

“對照史料，每次祭祀後，商朝軍隊都取得了勝利，這是否是因為年代過于久遠，疏漏了那些戰敗的記載？”

“祭祀過程中不僅使用了牲祭，還有大量的人祭。”

“被選做祭品的人大部分是異族戰俘，奴隸。”

“祭祀非常殘酷血腥，體現了生産力落後時統治者的愚昧無知，進一步表明在原始耕種時期，人力價值較低……”

“他說喜歡我的長發，即使它阻礙我工作，我也忍住了把它剪短的欲望。”

“他說長發有香氣，特別的香氣，令他魂牽夢萦。奇怪的是，這讓我并不覺得甜蜜，反而脊背發涼。”

“墓道塌方了。同事們都被留在裏面。”

“我很難過，又為自己幸存下來忐忑不安。我夢到了隊友，他們都看着我，沖我伸出了手。那些手離我越來越近……”

“醒來的時候喘不過氣，我看見頭發緊緊纏在脖子上，像一條黑蛇。這使我感到害怕……它是活的。”

“也許我精神出現了問題。但我懷着孩子，不敢服用精神類藥物。”

“我提出要剪斷頭發，他不同意。甚至因此，我們大吵一架。”

“他不讓我出門，也許是為了我的身體着想。趁他熟睡，我笑着拿剪刀把頭發剪短了……”

“鏡子裏的我在哭，長發及腰，楚楚可憐。”

“我分明把它們全部剪掉了，為什麽還在？我聽到了它們在哀嚎，在祈求，在詛咒我。”

“我病得越來越嚴重了，也許是妄想症。我看見他和另一個披散着長發的我在一起。世界上另一個我？突然冒出來的雙生姐妹？或者我精神分裂了，我不知道該不該生下這個孩子……也許他會遺傳我的疾病。但孩子會動了，我不能輕率決定他的生死。”

文件斷在這裏，後面的內容都不見了。

從那焦黑的痕跡看，應該是燒成了灰。

尾頁下面是一個透明的封塵袋，裏面裝着一縷墨黑的長發，還有衛思賢母親的照片。

那是一個身材高挑，神色清冷的女人。

她長發及腰，氣質極佳，墨黑順滑的長發加分不少。

她看起來不像一位考古學家，反而更像從畫中走出的古代仕女。

司青顏把頭發捏在手裏，湊近聞了聞。

一股清冷古舊的香氣沁入靈魂，像穿越了漫長歲月，從中能窺見許多王朝舊影。

女子的輕嘆哀怨憂傷，帶着纏綿入骨的愛意，她在光陰盡頭蹙眉回望，雙目含情，脈脈不語。

女妖精？

司青顏再低頭，手中的黑發已經被血焰點燃，化成了一縷灰燼。

啊——

尖銳刺耳怨毒無比叫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很快消散得無影無蹤。

以往的法術都用不了，只能用血焰燒。這令司青顏有些沮喪，如果能用出法決，說不定能把那縷頭發煉制成有用的東西，比如假發。商周遺墓……有機會可以去那裏看看，興許能找到更多的長頭發，現在先考慮一下明天晚上參加祭禮的事。

衛思賢加入的教派名為暗夜，一股子中二味道。在這個國家，建立野生教派是會被抓起來進行思想道德教育的。因此那些人只敢在暗處行事。他們先建立神秘事件研究社團，吸引感興趣的成員，然後慢慢把成員轉化為暗夜教派的信徒。

衛思賢沒時間也沒興趣做這種事，簡單在筆記本上寫了一點關于教派的事，這讓司青顏不至于兩眼一抹黑。開啓冥界大門的辦法衛思賢并沒有寫下來，暗夜教派的人應該知道。

衛思賢擅長開導低落信衆，常常花錢給教派裏的人加餐，每次出場時臉上都戴着神秘莫測高端大氣上檔次的黑白面具，被尊稱為神秘主教。

雖然衛思賢看起來地位挺高，但并不屬于教派核心成員。他只需要給錢，或者參加活動，其餘的事情一概不管。

一個不到千人的教派，有十幾位主教，還有長老會，聖子，教主等等，等級森嚴，規章嚴格。

對此，司青顏一臉懵逼。即使對這個世界有粗淺模糊的了解，但司青顏并沒有厲害到見人識別名字的地步。明晚的祭禮上只能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摸摸魚劃劃水，走一步看一步。

胸口的刀傷還在，不會愈合，激烈運動可能會漏血。司青顏找出寬透明膠帶，又覺得直接貼在傷口上不太防水，想了想，先貼了幾個創可貼，再貼透明膠帶，把傷口封得嚴嚴實實，才安心躺下來。

雖然說屍體不需要睡覺，但太久沒有好好休息過的司青顏覺得自己能睡到天荒地老。

閉上眼睛，四周寂靜下來，只剩下水道漏水的聲音。

滴答、滴答、滴……

還挺有節奏感。

滴滴答答滴滴滴滴……

節奏感漸漸強烈起來。

是什麽東西在敲水管？

司青顏無聲從床上爬起來，摸進了衛生間。

滴水的聲音戛然而止。

衛生間空無一物。

司青顏轉身，重新坐到床上，衛生間安靜了好一會兒。

難道是老鼠？

司青顏再度閉上眼睛，水滴聲又響起來了。

滴滴滴，滴滴噠，滴滴答答滴滴噠~

除了水滴聲，隐約還有下水道水管被敲響的聲音。

那聲音是從內響到外的。

司青顏這次沒有輕舉妄動。

直到那聲音起起伏伏，宛如大型交響樂團，慷慨激昂到了極致，才悄悄潛伏到了衛生間外。

裏面的東西十分投入……

司青顏猛然推開門。

抱着水管臉色慘白的男子陡然發出一聲驚叫，逃進了下水管道。

司青顏不想鑽進去抓鬼，也沒心情睡覺了，開始翻閱衛思賢的文件。

【031-下水道裏的樂聲】

“始發地：A01”

“關于宿舍樓A01，貼吧中有一個傳言，午夜關燈後偶爾會聽見下水道裏傳來樂聲。”

“像有人在敲擊下水管道。”

“不少人都聽到了這個聲音，但沒法用電子設備錄到，即使學校開了監控，依然找不到惡作劇的人。經多人反映，學校調察了這件事，最後得出結論，水滴聲是因為下水道老化，節奏感是因為學生睡前長時間戴耳機聽歌後産生了幻覺。”

A01是學校老校區裏建起成的第一棟樓，年代久遠，學校有了更好的宿舍樓之後，把A01騰出來，租給需要單獨居住或者同居的學生。由于A01修建的年代有些久了，電器設備老化，沒有太陽能熱水器，租金不算貴，比住小旅館劃算很多。

衛思賢的房間重新裝修過，電器、家具等都是全新的，居住環境非常不錯。

唯一的缺點就是光線不太好，室內常年陰冷。

上一任租客也向名氣不小的衛思賢提過這個問題，說下水道裏傳出來《最炫民族風》的敲擊聲。

衛思賢并沒有相信，不過抱着收集信息的目的記到了編號為031的文件中。

甚至在文件附錄中貼出了一份下水道演奏的歌單。

除了《最炫民族風》，還有《狼的誘惑》、《菊花臺》、《客官不可以》、《清明雨上》、《小螺號》等。

都是衛思賢從貼吧、社區、論壇等平臺收集的信息，真假難辨。

那些歌司青顏都沒有聽過。

抱着探究未知的心理，司青顏打開電腦，戴上耳機，開始試聽。即使這棟樓目前只住了衛思賢一個人，司青顏也插着耳機。他現在就像一個被拘久了的小孩子，突然被放出來，周圍全是玩具，什麽都想摸一摸，玩一下。

司青顏聽過華美莊嚴的女仙在仙宴上撫琴而歌，聽過月下花妖取悅愛人的甜蜜歌聲，聽過暗夜洶湧的海浪裏海妖惑人的吟唱……

“好想唱情歌，看最美的煙火~”

“在城市中漂泊，我的心為愛顫抖~”

……

這種激情歡快、風格迥異的歌曲還是第一次聽。司青顏把歌單裏的歌曲都聽了一遍，終于确定他聽到的節奏剛開始是《客官不可以》，後來是《最炫民族風》。

前者是10年的歌，後者是09年的歌。

距今已有七八年。

電腦沒有設置鎖屏密碼，司青顏勉強能使用，即使有語音輸入法，輸入的時候依然頗為艱難。

電腦鍵盤上面的按鍵好多……

什麽時候開始學一下拼音？看點幼教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