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大一新生的軍訓時間為一周,溫度在29℃左右。
季幕的專業就他一個Omega,理應在最前排。只是因為季幕不是特別矮,反倒讓幾個個子不高的Beta站在了前排。他湊巧就夾在了中間,身後貼着一排Alpha。
季幕咽了口唾沫,每每嗅到一股濃烈且複雜的Alpha信息素,就慶幸自己早上随身攜帶了抑制劑。
站在他身側的,是那天開學典禮發言的學生代表肖承。他倆一個專業,可惜肖承是塊木頭,他從軍訓第一天開始,就沒和季幕說過一句話。
休息時間,不少Alpha和季幕搭讪。肖承為了清淨,一個人坐到了角落裏,手裏是一本小冊子,正在記一些筆記。
“肖承這個學霸也太恐怖了吧?軍訓這麽累,他還用休息時間學習呢?”
幾個Alpha發出啧啧聲,其中一個從便利店過來,手裏拿了一瓶水,放到了季幕身邊。
季幕仰頭婉拒:“謝謝,我有買水。”
“你那瓶水在太陽下曬了這麽久,都熱了吧,喝這個。”這名Alpha刻意坐到季幕身邊,和他閑聊起來。
但說是閑聊,其實是他單方面說話,季幕很少回答,也可以說是敷衍。他時不時地往肖承那邊看去,想的是要不要和肖承打個招呼,或是稍微認識一下,畢竟他是顧遠琛的發小,以後肯定會接觸到。
不過季幕對人際交往似乎有些障礙,除了陳曳這種主動接近他的朋友,其餘的人,他真的很少主動去認識。
就在他猶豫不決時,給他買水的Alpha誤會了季幕的意思:“肖承有對象。”
季幕一頭霧水。
“他有婚約,而且他的婚約對象來頭不小,你知道陸家嗎?”Alpha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肖承的對象就是陸家的大少爺,人稱‘小霸王’,野得很。”
季幕想了想:“陸澤安?”
Alpha詫異,好笑道:“你連小霸王叫什麽名字都打聽清楚了啊?你該不會是真的對肖承有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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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幕否認:“我對他沒意思,我只是知道陸澤安。”
曾經的郵件裏,顧遠琛提到過“小霸王”陸澤安。确切地說,陸澤安是顧遠琛的表弟,比肖承大一歲,是這個國家中,戰功赫赫的陸将軍家中的大少爺。
從以前起,季幕就在顧遠琛那有耳聞過這位陸澤安的光榮事跡。
比如從幼稚園開始就學習格鬥術,把Alpha們打得哇哇亂叫;比如考試連連挂科,導致他的Omega爸爸給他請了五個家教同時看着;又比如,他還吃了熊心豹子膽,僞裝成Beta進過軍校,最後被陸将軍親自拎回家。
種種事跡聽起來,這确實是個路子比較野的Omega。
Alpha喝了一口水,索性恐吓起季幕來:“反正哪個Omega盯上肖承,準會被小霸王教訓。”他随口忽悠了幾句,卻不想季幕已經聽煩了。
這個Alpha和自己的契合度應該還可以,因為季幕能夠感受到他對自己的好感。
可他不喜歡這個Alpha身上的氣味,唯一能夠吸引季幕的,只有顧遠琛的信息素。淡淡的苦茶味,就好像是夏日裏的一汪清泉,令人靜下心來。
他擡頭,烈日還懸在上方。
休息時間過于短暫,季幕起身離開了遮陽的大樹,快步歸入隊伍中。別人給買的水,他一口都沒喝,連碰都沒碰一下。
季幕舔了舔幹澀的唇,發現有些裂了。
軍訓期間每個人都很疲憊,隔壁專業有幾個Omega和Beta都已經倒下了,不知道是真中暑還是裝暈逃避訓練。C大的軍訓嚴格過頭,使得不少人都蔫蔫的。
明明是九月跨往十月的季節,初秋将至,本該有一絲涼爽的秋意,這幾天卻突然再次升溫,把所有新生帶入軍訓的恐懼當中,叫苦不疊。
季幕聽到前方的Beta小聲嘀咕:“真想下雨啊。”
上天大概是聽到了他的心聲,豆大的雨珠率先落到了季幕高挺的鼻梁上,随後,一場傾盆大雨毫無預兆地降落。
“下雨了!”
有人發出一聲歡呼,緊接着,所有同學都呼喊起來。
軍訓被迫暫停半日,大家紛紛回宿舍沖澡換衣服。
臨近便利店中的傘被一掃而空,而它邊上,就是一座上選修課的教學樓。要是季幕記得沒錯的話,此時此刻,顧遠琛應該在裏面上課。
他拿着剛買的傘走進教學樓,看到牆上的時鐘顯示兩點四十分,還有十二分鐘,顧遠琛就下課了。
停車場離這個教學樓有八分鐘的距離,這場大雨來勢洶洶,看來暫時是不打算停了。
季幕抱着傘,從教學樓背面繞到了正面。
他走進一樓大廳,坐到了休息椅上。他瞥見不遠處,肖承正坐在另一張休息椅上看手機。也不知道是在看什麽,肖承很入迷。季幕想,可能是什麽學習內容吧,畢竟肖承在所有人眼裏,就是個沉悶的學霸。
兩人離樓梯處一遠一近地坐着。
季幕離得近,肖承離得遠。季幕如果不是在這個位置坐着,根本就看不到另一邊的肖承。
季幕沒有帶手機,漫不經心地盯着時鐘數時間。他剛才淋了點雨,輕輕打了一個噴嚏。
顧遠琛晚了三分鐘才出現,和徐風一起,有說有笑地從二樓下來。這堂選修課的人不多,三三兩兩的,又因為下雨,不少人在教室逗留。
等顧遠琛看到季幕時,他身邊就跟着個徐風。
外頭的大雨吸引了顧遠琛和徐風的注意,徐風嚷嚷起來:“這怎麽這麽大的雨,咱們下堂課是不是快開始了啊?”
“半小時後。”顧遠琛回答。
“那我們跑着去停車場?”徐風正說着,瞅到了一旁的季幕。他咋舌,然後立馬撞了一下顧遠琛的胳膊,壞笑着:“旱的旱死,澇的澇死啊。”
顧遠琛清了清喉嚨。
而季幕已經拿着傘走近了:“學長。”
“哎!你喊的哪個學長?”徐風故意接話,被顧遠琛不輕不重地瞪了一眼。他笑着揮手:“你們聊你們聊,我去那邊買杯咖啡。”
話罷,頭也不回地就往隔壁的便利店沖去。
季幕頓了頓,再次道:“學長,你帶傘了嗎?沒有的話,用這個吧。”
顧遠琛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穿着軍訓的迷彩服。可能是季幕太瘦了,最小碼的男款穿在他身上,依舊松松垮垮的,像是套了個不大的麻袋。他皮膚沒有曬黑,和前幾天初見時一樣白。
這種膚色,就好像是自小不曬太陽的那種蒼白,配合着季幕濕漉漉的頭發和衣服,顯得有些“凄涼”。
“不用。”顧遠琛拒絕了他,心裏知道這麽大的雨,從這走去停車場必然會變成落湯雞,就說,“隔壁便利店有賣傘。”
“剛才下雨,大家把便利店的傘都買空了。”一共也就沒幾把傘,店員估計都在後悔為什麽沒多備一些。
季幕伸手,遞傘的動作一直沒變:“學長,你用這把。”末了,又急急忙忙補充一句,“是新的,我還沒撐過!”
這樣的解釋讓顧遠琛很不舒服,他不是這個意思。
“你自己撐着回去吧。”
“……學長是連我買的傘都讨厭嗎?”季幕說話的聲音很輕,似乎是說給顧遠琛一個人聽的。空蕩蕩的一樓大廳,就連回音都無法捕捉到季幕的聲音。他握緊這把傘,抿了抿唇,不再說話,卻也沒走開。
顧遠琛頭疼,他看不得季幕這副表情。
就仿佛……是自己在欺負他一樣。
雨那麽大,他不可能讓季幕一個看上去柔柔弱弱的Omega淋雨回去的:“這雨大概一時半會兒停不了,你沒必要把唯一一把傘給我。”
“我還有點事兒,不急着走!”季幕輕聲補充道,“我朋友說想參觀一下這幢教學樓,他在那邊等我呢,我們得好久才走。”他故意指了指被牆面擋住,只露出半個背影的肖承,說了一個謊。
顧遠琛并沒有仔細去看那個背影,他對季幕有些什麽朋友并不感興趣。
說起來,顧遠琛下節課要上臺演講。夏天的衣服單薄,如果淋濕了會比較尴尬。
季幕這把傘,可以說是在便利店沒有傘出售的情況下,猶如雪中送炭。要是別的同學,顧遠琛說不定就接受了,可對方是季幕。
如果他接受,季幕會不會以為自己松了口,給了一個機會?
顧遠琛不願意這樣,他在這方面過于吝啬又死腦筋,以至于這麽多年連個緋聞對象都沒有。
哪料到,季幕是個體貼的性格,他看穿了顧遠琛的心思:“學長,下雨了我才給你傘。而且這把傘我可能用不到,我朋友也買了傘的。我不會誤會你收下傘的意思,剛才聽徐學長說了,你一會兒還有課吧?”
季幕不自覺地又走近了一點,把傘往前推了推,關心道:“雖然還是夏天,但淋雨會感冒的。”
顧遠琛算是難以推脫,不得不收下了這把傘。
看似勉強,但其實幫了他一個大忙。
“那我明天把傘……”
“學長,傘不用還我。”
恰好這時候徐風拿着一杯速溶咖啡罵罵咧咧地回來了,邊走邊抱怨:“這什麽破便利店,一把傘都沒!遠琛,你一會兒演講要怎麽……”
話說到一半,就瞧見顧遠琛手裏的傘,再看看他面前那個紅着臉的Omega,徐風咳了咳,轉了個身,老老實實去外邊等着。
顧遠琛對季幕說:“謝謝。”
“不用不用。”季幕擺手,因為這一句謝謝,耳朵已經發燙了。
從二樓走下幾個學長學姐來,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整個過程,這會兒都偷笑着看季幕和顧遠琛。
顧遠琛被本校的學弟學妹倒追,也不是什麽稀奇事了。
但這些目光依舊使顧遠琛不自在,季幕立刻知趣地找了個借口跑去了肖承那邊。但其實他也不會去找肖承,他轉了個彎,躲進了廁所。
直到顧遠琛和徐風走了,他才悄悄地從牆後邊,探出半個腦袋偷看,确定他們走遠了才出來。
雨越下越大,季幕回不去宿舍,只能在這座教學樓的一樓大廳發呆。
季幕想,自己要是帶了手機就好了,這樣還能向陳曳求助,也不知道雨什麽時候會停,會不會要在這待到天黑呢?他懊惱自己為什麽沒有買兩把傘,大廳內安靜到被外面的雨聲覆蓋。
沙沙沙——
他腦海中又蹿出顧遠琛方才的“謝謝”二字。
像夏日雷鳴後的暴雨,灌溉了季幕快要貧瘠的思念,忽而飽滿,讓他徹底地想念起來。
季幕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這一天,他和專心看學習資料的肖承在教學樓避雨到傍晚,幾個小時內,兩個人一句話也沒說上。肖承幾乎是沒看他一眼,直到雨停了,兩人走到門口時,肖承才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然而,目光停留在季幕身上的時間,可能連五秒鐘都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送傘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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