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好在陸澤安特別會調節氣氛,兩人吃火鍋吃得也不尴尬。大多數時間都是陸澤安說,季幕聽。

不過這頓火鍋季幕吃得不多,他的臉色不大好。但火鍋店是在商場負一樓,光線比較暗。陸澤安大大咧咧的,沒注意到季幕的不對勁,一直和他閑聊。

“我畢業後絕對要開一個專教Omega的武術館。”他給季幕夾了一些牛肉,“現在好多Omega太弱了,不僅被Alpha欺負,還被Beta欺負。雖然我們在體型啊,力氣啊,諸多方面上,和他們是有些差距,但該出拳時就出拳!”

“安哥說得好有道理。”季幕習慣性拍馬屁,用紙巾抹掉了額前的汗。

陸澤安一被誇就得意,說得更多了。

當他注意到季幕手邊的紙巾越來越多的時候,空氣中忽然彌漫起一陣淺淺的香味。

“你怎麽出這麽多汗?”陸澤安關心道。

季幕不停地喝水:“吃火鍋太熱了。”可是店內的冷氣溫度夠低,連陸澤安這種極其怕熱的人都沒什麽感覺。

“要不去個醫院吧?”陸澤安意識到不對勁,匆忙結了賬,“你嘴唇都發白了。”

火鍋店的人随着時間越來越多,現在是正午,剛好是飯點。

季幕的呼吸沉緩,聽着周遭嘈雜的聲音,他忽然嗅到了一絲栀子香,久違地萦繞在他身上,與玫瑰相撞,變得不講道理起來,仿佛在争搶自己的一席之地。

季幕一時無法調控它們,身體中像是出現了一個黑洞,不斷地吞噬着他的什麽東西。

栀子欲破土而出,玫瑰卻紮刺而擋。

季幕的腺體是一塊貧瘠的土地,無法容留兩種信息素。他後頸的标記被折磨到作痛,驀地,季幕的手腳發麻,失神了片刻。

…………

等再回過神來時,陸澤安已經背着他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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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哥?”

“季幕!你清醒了嗎?你剛昏過去了,我現在送你去醫院!這邊路段堵,救護車不如我的車快!”

季幕靠在座椅上,眼前的場景逐漸清晰。方才的疼痛抽離了他的身體,兩種信息素之間的搏鬥瞬間淡了下去。

他身上的栀子香已經消散了,但不能否認它們在剛才确實蘇醒過。這種情況不應該發生,明明當初就已經确定他的腺體會進入一個“假休眠期”。

季幕緩緩地摸了摸自己的後頸,心中寒意滿滿,想到了無數令人不安的後遺症:“安哥,你送我回家吧。”

“回家?!”陸澤安滿頭大汗,說話都結巴了,“不、不去醫院了啊?”

“我只是最近複習得太累了,缺乏睡眠。”季幕随便說了個謊,焦急地想要回家。

陸澤安不放心,堅持要送他去醫院,連車都一路飙到了醫院大門口。但他拗不過季幕,愣是沒能把人送進醫院裏。

并且,季幕拒絕了陸澤安要在公寓陪着他的提議。

陸澤安沒辦法,只好在離開前,通知了顧遠琛。

一回到公寓,季幕就把自己關進了卧室。這一刻,他才脫力地跌坐在地上,慶幸自己沒有一直昏迷。否則,一旦被送去醫院檢查出什麽問題來,就麻煩了。

他深呼吸片刻後,手忙腳亂地在手機的通訊錄中翻找着什麽。

最後,他撥通了一個電話。

對方沒有接聽,季幕不死心,一個接一個地撥打,心慌意亂極了。

在第五個電話打過去後,那邊終于接聽了:“季少爺?”

“李醫生!”

身在H國的李醫生正在忙碌,他想不通多年未聯系的季幕為什麽會越過張延來給自己打電話,思來想去,只想到一個問題,他率先回答道:“新的玫瑰信息素,我已經讓張秘書代交給你了,還是三年份的。”

“不是玫瑰信息素的問題,是我的栀子信息素又出現了!”季幕把剛才的經歷如實告知了李醫生,“你不是說我的腺體會休眠嗎?都已經快四年了,為什麽突然會有信息素出現?”

一連串破天荒的問題襲來,使得李醫生以為季幕在說笑:“季少爺确定自己沒在開玩笑?”

按理說,都過去這些年了,季幕的栀子香不應該再出現。如果它依然沒有消失,那麽只有一個可能。

李醫生恍然道:“你身邊有和你原本契合度比較高的Alpha出現嗎?或是,你有遇到讓你有好感的Alpha嗎?”

“我不知道,我沒有和別的Alpha接觸過。”就算有出現這樣的Alpha,季幕也察覺不到自己和他契合度較高。他整顆心都是顧遠琛,哪會對別的Alpha動心。

“也不對……”李醫生很快就否決了自己的話,“除非那個Alpha和你發生過密切的行為,否則你的信息素不可能被刺激到複蘇。”

再說了,即使發生過于親密的行為,那也得頻繁地去刺激季幕的腺體,才會有這種可能。李醫生想起季幕原本的那份契合度報告,明明标注着和顧遠琛的契合度只有40%。

這麽低的契合度,照理說,不應該是因為顧遠琛。

他再次問道:“你确定那是栀子信息素嗎?”

可這是季幕自身的信息素,他不可能會認錯。

“我确定。李醫生,我現在要怎麽辦?”季幕不能讓顧遠琛察覺到自己身上的栀子香,今天好在是和粗心的陸澤安在一起,如果是和顧遠琛在一起,他的謊言就會出現第一個漏洞。

李醫生只能把這個意外歸結是自己工作的疏漏:“我建議你有空就回一趟H國,到我這邊來做個檢查,近期你可以多注射一次玫瑰信息素。你的栀子就算複蘇,應該産生得也不多。玫瑰信息素是花香型信息素中較為霸道的一種,它只要足夠濃郁,就可以把你的信息素再次、短暫地壓下去。”

“好,我暑假就回來。”

“這次回來之前,你先聯系張延,他會安排你和我見面。”

“你不在之前的醫院了嗎?”

“出了點事情,興許要換去更偏僻的地方。”李醫生在他要挂斷電話的前一秒問,“季少爺,我冒昧問一下,你懷孕了嗎?”

季幕啞然,他始終無法找到一個合适的借口去說服顧遠琛,讓他停止服用Alpha的避孕藥物。

如果只是季幕這邊服藥還好說,他可以假借自己忘記吃藥而懷上孩子。可惜,顧遠琛過于體貼,讓季幕這陣子一直找不到機會。

季幕因此心裏也是很着急,眼看着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容不得他再多猶豫。

“我還沒有懷孕。”

“盡快吧,如果你的腺體真的有問題,我也許要想辦法強制休眠它。這樣一來,你以後就沒有正常的**期了。不過你也別急,這次回來,先在我這做個檢查。”

“好。李醫生,我的Alpha一直在服用專屬的避孕藥物。”季幕把藥物的名稱報給了李醫生,問道,“這個藥,它會有意外嗎?”

“照理說,是不會的。”李醫生清楚季幕的想法,“但凡事總有例外。”

是季幕先結束的對話,李醫生收起手機。

此時H國正在下一場暴雨,将夏日淋濕。窗外雷聲巨響,天空陰霾一片,豆大的雨滴砸在玻璃上,“噼裏啪啦”地作響。

白牆之中,李醫生所站的地方,是一間熟悉的病房。他目光所及的是病床上毫無血色的季沐,他瘦到單薄。幾個護工攙扶着他坐到了一張可以推動的病床上,将他的手腳重新固定住。

“和他打電話,不需要避着我嗎?”季沐眼神空洞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

李醫生聳聳肩:“我看你最近心态好像不一樣了,告訴你一點外面的消息,說不定你不會那麽無聊。”

“畢竟……”

李醫生笑道:“畢竟不出意外的話,你馬上就可以結束在這裏的生活了,和我也不必再見面了。”

季沐不自覺地咽下一口唾沫,他的喉結動了動:“什麽意思?”

“我找到了一個,可以一次性提取幾十年分量的信息素的辦法。”李醫生推了推自己的鏡框,溫聲如蠍子,靠近了季沐,“放心,不會傷害到你的。只不過,你這個破損的腺體可能會徹底報廢了。到時候,我會幫你取掉這個腺體。”

季沐微微吸了一口氣,并沒有很大的反應。他的腺體于他而言已經無所謂了,有沒有都一樣。他聽從袁立玫的話,不再尋死覓活,安靜地等着那一線生機的到來。只是日複一日,他的精神狀态越來越差,時常失眠,也時常出現幻覺。

還沒有人告訴過他,季幕已經被标記了,也不需要有人告訴他。

“我在這裏多少年了?”季沐忽然問。

“作為一個實驗對象,不算久。”

季沐張了張嘴,想不到要說什麽了,他把目光投向了窗外密密的雨水中。

在白牆之中的時間過于漫長,季沐面上平淡,心中的恨意卻日積月累。每每午夜夢回,他的一雙手都掐着季幕的脖子,勒出刺目的紅痕。季沐一遍又一遍地重複這個夢境,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和以往暴躁直率的樣子截然不同。

他也想起袁立玫對他說過的話:“母親不會放棄你的,母親一定會把他的腺體給你。”

想着,他無聲地抿起了嘴角。

半晌,病房外來人了。

李醫生走出去,來人是張延:“都準備好了嗎?”

“嗯。”李醫生望了一眼四周,惋惜,“在這裏工作了快四年,還真有點舍不得。”

“季夫人已經知道了這個地方,她最近有些‘失控’,季總怕她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來。李醫生,還是換個地方吧。”

“之前不是說季夫人的一切都在掌控中嗎?”李醫生十分無語。

張延面無表情,聲音裏帶着一絲嫌惡:“她是個瘋女人。”

李醫生皺了皺眉,沒再多問什麽,他對季家的恩怨不感興趣。他拿人錢財,替人辦事,這就足夠了。

“轟隆——”

H國的這場雨,雷聲震耳,越下越大了。

另一邊,C國。

季幕已經從樓下的藥店返回公寓中,他走進卧室,從抽屜裏找出顧遠琛吃的那罐藥,擰開了蓋子。裏面的藥物是膠囊的形狀,季幕停頓一刻後,毫不猶豫地把剛買的胃藥也打開了。

兩種藥的外形顏色都相似,季幕把Alpha避孕藥悉數沖入了下水道,小心地将胃藥放入其中。

自從他被标記後,**期轉為三個月一次。

而這個月恰好就要經歷一次**期,本來看在期末考試的時間點上,季幕是打算吃抑制劑的。可是李醫生的話也說得很清楚了,暑假回H國之前的這次,也許是他最後的機會了。

想到這裏,季幕堅定地将藥蓋上了蓋子。

前後不到半小時,季幕卻覺得過了一整天般漫長,又覺得度日如年也不過如此。

公寓的門突然被打開。

季幕聽到聲音後起身,才走出房門,就被顧遠琛按住了肩膀:“澤安說你不舒服,我就立刻回來了。你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為什麽不聽澤安的話去醫院?”顧遠琛的語速很急,大夏天一身冷汗,開會開一半就火速趕了回來,“打你電話又說你在通話中!”

“剛才母親打電話來,我們聊了幾句。”季幕的肩膀被顧遠琛按疼了,稍稍縮了縮,顧遠琛立刻松了手。季幕看到他急切的樣子,露出一個笑容來,他輕聲說:“哥哥,我沒事。我就是學習太累,晚上沒睡好。”

顧遠琛因此松了一口氣:“你的成績夠好了,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我問過爸爸,說是已經收到确定實習的名單了,你和肖承都在名單裏。”

季幕驚訝道:“不是只有一個名額嗎?我以為只有成績最優秀的肖承可以去。”

顧遠琛扯下自己的領帶,覺得季幕有時候真的比較木讷。他考慮了一下,算是找到一個比較合适的說法:“顧家除了會賺錢,還會開後門。”

季幕臉紅了,第一次有人為他開後門,這感覺很新奇:“啊,還、居然還給我開了後門啊。那、會不會很麻煩?”

“不會,爸說他開後門就和開衣櫃一樣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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