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拾伍
拾伍話本
令行禁止,阿靈被一衆仆從綁了下去。
自打王爺被砸壞腦袋,荒唐的命令不知有多少,小厮們也都見怪不怪。
元士“多事”叫來了這麽多人,被慎王踢了一腳,忙帶着剩下的仆從也滾了。
何挽靠在牆壁上,垂着頭并不敢慎王李佑鴻。
她不緊想起方才看見慎王的那一雙空洞的眼。
他生得隽美,那一雙眼睛更是美極。哪怕是他的随意一瞥,落在旁人眼中都是帶着三分溫柔情意的。可方才,他背對着一衆看客,仿着故太子說話時的眼神卻幾乎是可怖的。
……就像是被攝去了魂魄的傀儡一樣。
“王妃可還腿軟?”
李佑鴻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何挽這才回過神來,便感覺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動了動,擡頭,正瞧見他臉上的唇印,他薄唇開合:“王妃若能站住,我便放手了。”
那個唇印,是一個并不缱绻的吻留下的。
那時床幔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何挽心下一橫,李佑鴻教她吻便吻了,此時一衆奴仆散去,月滿樓二層只有他們兩人,何挽的臉便後知後覺地紅了起來。
她躲開了李佑鴻的手,扶着牆壁才站穩了,心中暗道自己不争氣,臉皮竟然這樣薄。
奈何害不害羞這種事,本就不是能由人自己決定的。她只好不看慎王,盡量平穩自己的聲線,“王爺,阿靈與我一起長大,性子急,做事不顧後果,先前又多事去打聽了不少故太子的可怖傳聞,今天才冒犯了您。”
李佑鴻聲音平緩,聽起來并沒有生氣,“她也算純淨忠心之人。”
何挽:“……因着她的性子,眼下确實不适合在我身邊伺候,只是馬廄的活計辛苦,她怕是做不好的。”
李佑鴻:“她與你一起在南疆長大,那時何家落魄,她受的辛苦自然是百倍千倍,想來在馬廄的活計是難不倒她的,她必然如魚得水。”
聞言,何挽一怔,忍不住擡頭看了李佑鴻一眼。
他神色認真而坦然。
她方才說了那麽多,都是在為阿靈求情。慎王不可能沒有聽出來,卻回答了這樣一番不痛不癢的話。
……那便不願輕易放過阿靈的意思了。
因着她方才打了他一巴掌,慎王心裏不痛快了?
可仔細瞧着慎王臉上的表情,确實是半分也瞧不出他生了氣的。
阿靈是習過武的,手勁自然也比平常女子大得多。李佑鴻臉上的巴掌印現在還沒有消。
何挽心念一動,試探地關心了一句:“王爺的臉可疼麽?我給你用冰敷一下可好?”
李佑鴻微微笑了笑,道:“多謝王妃關心。”
他的笑是克制的,好像只是對何挽表達出的善意禮節性地回應了一下,而并沒有被這一句關心真正取悅。
但他下一句話便是:“王妃若是不想阿靈吃太多苦,明日仿着故太子妃的架子,到馬廄囑咐幾句便好。”
何挽:“……”
方才她說了那麽多,字字琢磨、滴水不漏地給阿靈求情,原來都不如對慎王一句簡單的關心來得好使。
她從前并未發現慎王是這樣的性子。明明就是不高興了,偏偏還裝得雲淡風輕;不把難過表達出來,又在欺盼着別人來安慰關心自己。
衆人眼中的李佑鴻,君子端方、自持傲骨,自然是不會使這樣的小性子的。
“天色已晚。”李佑鴻微微俯首,“明日辰時,你來我書房找我。”
說完,他便要告辭。何挽看着他臉上的唇印,心中一急,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王爺,你先把臉上的口脂印擦掉罷。”
聞言,李佑鴻笑了,笑得很淺,狹長的雙目彎起,像月牙一樣。他淡淡道:“王妃,不急。”
何挽:“……”
李佑鴻:“故太子不會舍得輕易擦去故太子妃的唇印。我想着……也許要多留幾日才好。”
何挽驚訝不已,道:“可王爺總要淨面的!”
李佑鴻還是淺淺地笑着,“王妃說的有理,那王妃可願明日再來幫我補一個?”
何挽已不知自己的臉紅成甚麽樣子了。她像是只被惹極了的貓,一下炸了毛,再開口,連語調都變高了,“這怎麽行!”
李佑鴻的眼神似笑非笑,只淡淡地看着她,并不再說話了。
何挽在這樣的注視下終于明白過來慎王是在與她調笑。
她猛地想起,今夜裏慎王第一次來月滿樓,在被她幾句話詐出實情後,問了她一句“一炷香的時間是長了還是短了?”
當時她以為慎王是來與自己演圓房之戲的,所謂一株香是長了還是短了……自然是指行房事要用的時間。
可她現在已經明白,李佑鴻今日來本就沒想要與她演圓房之戲,而是試探她夠不夠聰明,能不能通過那封信與先前的蛛絲馬跡推斷出他是在裝瘋。既然本就沒想演那種事,又為何要問她那話?
可不也是在調笑她嗎?!
慎王清高,怎會要屢次三番說出這樣的混賬話?
今晚短短幾個時辰,竟颠覆了過往數年裏何挽對李佑鴻的印象。
李佑鴻演技确實了得,真不知他以往那克己複禮又帶着幾分清高的性子是不是也是演出來的……
何挽放開了拉着李佑鴻衣袖的手,卻反被他拽住了手臂。
李佑鴻一手握着何挽的手臂,用另一只手扯出何挽袖子裏的手帕,動作頗有幾分慢條斯理的意思。
他扯出手帕,擡手輕輕擦去自己臉上的唇印,邊擦邊道:“我聽得坊間傳聞,都說王妃對我一見傾心,苦戀多年。”
“可月餘前王妃提出要與我和離,歸回南疆,不似傳聞那般對我情根深種。所以自那之後,我心中一直疑惑傳聞的真假。”
“今日多次試探,我還是百思不得其解。”
李佑鴻瞧起來很是疑惑,問:“王妃究竟是果斷過人、矜持過人,還是根本就不喜歡我呢?”
何挽:“……”
細想來,她當初嫁給李佑鴻,是因為皇帝賜婚,而她又确實傾慕慎王的品行才華;後又想和離,是因為兄長的噩耗與纏身的疾病教她心灰意冷,沒有心力再去争搶慎王那顆本不在她身上的心。
只不過……如今事态巨變,她自以為活得明白,卻沒想到其實身處一團亂麻,面對慎王的問題,竟是自己也說不準答案。
她只知道,慎王不裝瘋賣傻時,她還是心動的。
只是心動與情愛,其實是不能混為一談的。
何挽只道:“王爺,這重要嗎?”
李佑鴻放開了何挽的手臂,笑道:“确實不重要。只不過是我好奇罷了。”
“今日多有冒犯。”
說罷,他拱了拱手,離開了月滿樓。
次日清晨。
何挽推開了慎王書房的門。
這是大火之後,她第一次來這裏。修葺之後的書房與被燒前并無大不同,只是書架上的書少了許多。
書房裏沒有仆人,想來是被李佑鴻打發出去了。
慎王此時正端坐在書案之前,手中捧着一本薄薄的冊子,神色極為認真,讀着讀着,還要放下書,拿起筆來批注一番。
何挽見他如此認真,便也沒有出言打擾,慢慢走近,跪坐在書案前。
她與慎王對坐,不免看清了他手中之書的封面。
這書制作得甚為粗糙,但能瞧出來是嶄新的,并不是甚麽古籍,封面上的字寫得實在難看,不過是極大的,還算好辨認。
正是《嗜血太子嬌豔妃》
何挽:“???”
作者有話要說: 逐漸沙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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