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情毒藥引
一柱香後,該昏迷的人不僅沒昏迷,她穿好衣物,穿得規規整整,直接拐到旁邊房間,推開門,對老鸨道:“你的衣物不對,沒人是這樣穿的。”
老鸨心下一驚,既惶惑迷藥失靈,也心虛她的話。老鸨故作鎮定:“怎麽了?”
梨胭将衣物還給她:“我不穿。”德言容功,女子之禮。她學過。
老鸨暫時撈不準女子的深淺,聞言只好順着道:“不穿這個也可以,還有許多其他衣物,選一件你喜歡的。”
這樣的長相,穿什麽都一樣,露不露也一樣。青樓之地,越是清純高冷,行價越高。
梨胭随意選了一件端莊典雅的,問:“怎麽做藥引?”
老鸨早已想好托詞,道:“你恩人所中之毒,乃情毒。”
“情毒?”
“情毒乃男女陰陽之毒,必一陰一陽相配,女飲解藥,以身渡之,方可解毒。”
梨胭全神貫注,不懂就問:“怎麽以身渡之?”
老鸨一笑:“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梨胭眉頭蹙起。
“不過這做藥引的女子不能是一般的女子。”
梨胭眼神閃了閃,“要如何?”
“既是情毒,這藥引之人,必為風情萬種之絕色女子。絕色你已占了,至于這風情萬種,還差些火候。”
“要如何?”
Advertisement
“采百男精血,方成。”
“如何采?”
老鸨心下長嘆一聲:天地憐我,竟送如此猶物!
老鸨從袖中拿出一冊子,放在她手上,道:“你看了就懂了。”
梨胭打開,看了第一頁,恍然大悟:“原來是□□!”
老鸨大驚失色:“風月之事,怎能說得如此粗俗?”
梨胭面色一凝,合上冊子,盯着她道:“你騙我!”
老鸨心下一抖,正欲反駁,梨胭欺身上前,冷聲道:“□□乃夫妻秘事,非夫妻不可赤身以對,采百男精血,意思是要我和一百個男人結為夫妻?女子為妻,終生只能委身一人,如何能和一百個男人結為夫妻?你騙我!”
哈?
老鸨心下一松,眼珠一轉,故作疑惑之色,神色誠懇:“可方子上就是這樣寫的啊?”對一旁婢女道,“去,把方子拿來給姑娘看!”
婢女也是一個機靈的,連忙跑出去,現寫一張,吹幹了恭敬遞上。
梨胭見二人神情自然,恭順有加,不似作假,疑惑道:“那這是怎麽一回事?”
老鸨假意看方子,沉吟道:“難道這百男精血,還有其他意思?”
梨胭緊緊盯着她。
老鸨腦中飛快想着法子,對女子又多了一些把握。
此女子不谙世事是真,聰慧大膽也是真。有人以防萬一,早已對其規訓男女之事。
她原本想把人留下來,打長久賺錢的主意,但現在看來,只能先賺上一撥,随機應變。
強行穿鑿男女之事是不能了,到嘴的鴨子勢必飛走,此女子武功深不可測,強留不得,只能誘之。
“難道百男精血,重要的不是精,而是血?”老鸨喃喃自語,“精血同源,療效應該差不多。”又作勢沉吟一會兒,老鸨鄭重道:“老身能力有限,參不透這方子,待我問問師父,明日回你,可好?”
“好。”
“今日天色已晚,姑娘奔波勞累,不如暫且住下,明日我問了師父,你也好即刻知道解毒方法。”
梨胭眼神一動,卻又瞬間斂了色彩,似有猶豫。
老鸨趁熱打鐵,又道:“姑娘若是心急,我現在就派人去請師父來。醫者解毒,需對中毒者越了解越好,姑娘不妨和老身仔細說說那人中毒症狀,對症下藥,毒便解得徹底。”
梨胭瞧了外面一眼,“好。”
她便把棠籬的所有症狀都說了。咳嗽、體虛、畏寒、筋脈俱黑,每日加劇。
老鸨一個青樓女子,對醫藥知識一竅不通,聞言只是摸摸女子的手,嘆道:“天妒英才。”心想:如此嚴重,早已藥石妄效,那人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一個時辰後,一個老太婆被請了進來。她眼睛像毒蛇一樣掃過梨胭全身,随後垂下眼,聲音嘶啞:“每日咳嗽,體虛畏寒,胸腔黑氣,傷及筋脈,是也不是?”
梨胭一驚。這話她只對女大夫說過,女大夫一直呆在房間,此人如何知曉?
“是!”
“此乃情毒。”
“真是情毒?”
“我一個半截身體快入土的老太婆,騙你一個女娃娃幹什麽!”老太婆脾氣不好,臉色臭臭的,“信我便醫,不信便走!”
老鸨心下一緊,連忙瞧了女子一眼,生怕她拔腿就走。我的錢媽媽也,這麽大顆搖錢樹您看不着嗎!
女子倒是對她的語氣不以為忤,只是道:“如何醫?”
老太婆冷笑一聲,“方子早已給你。”
梨胭蹙眉:“這和別人教我的不一樣。”
“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你是要救人,此人又中非常之毒,自然不能以常理度之。”老太婆看了她一眼,“你也不必非救他不可。”
梨胭脫口而出:“不行!”随即眉頭緊鎖,道,“那我先回去問問他。”
老鸨臉色一變,這可使不得!一問可不就露陷兒了嗎!
老太婆不慌不忙,說:“我還有一法子。”
“什麽?”
“要藥引風情萬種,不止百男精血一條路。”
“當如何?”
“要一千個男人喜歡你。”
梨胭眉頭一皺。
老太婆笑聲呵呵,又啞又沉:“這不需要你做什麽,只要你站在臺上,連站十日,此事必成。”
“好。”
等女子走後,老鸨緩緩吐出一口氣,癱坐下來,“錢媽媽,你可要吓死我!”
錢老太婆冷哼一聲:“屁大點兒事就來找我,眼大手小,做事磨磨蹭蹭,兩年媽媽白當了!”
老鸨笑嘻嘻搖過去,給錢老太婆奉茶,“媽媽教訓得是! 還望媽媽多提點。”
錢老太婆喝了口茶,說道:“此女涉世未深,心智不全,憨傻如稚童,必不可能被□□成紅倌,她又有武功,各種迷藥無用,你敢送她去誰床上?”
老鸨連連點頭,“是是是。”
“她長一副絕好皮囊,用好這個就行了。男人嘛,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得不到的女人才會讓男人趨之若鹜,一面千金,多是傻子給你送錢來。”
老鸨笑眯眯:“是是是,是是是。”
第二日,風流客間互相傳了一個消息。
凝香樓收了新的清倌,姿色絕美,質清氣潔。此女心氣極高,才貌雙全,常人難入其眼,難耐身世坎坷,時不由己。
又有小道消息說,此女不願以色侍人,只求尋一癡情人,梳攏從良,成就一段佳話。
坊間還悄悄流傳一詩,相傳是此女所寫:
欲歌春望詞,誰是知音者?
門口木蘭舟,常系垂楊下。
才女淪落風塵,執覓知音,文人墨客,風流多情,自然蠢蠢欲動。
老鸨打發走今天第三撥來打聽清倌消息的,覺得勢也造得差不多了,在第四撥人來時,笑道:“王相公懷瑾握瑜,學富五車,必有封侯拜相之福。”
王文翰做了一個揖,謙虛恭謹:“得媽媽看重,小生有禮了。”
老鸨親親熱熱挨着,又道:“我本是俗辣之人,眼珠子裏只有金珠子銀珠子,奈何接了一位祖宗,風花雪月,詩詞歌賦,不愛那富家子弟,只愛潘謝之流……我既承她一句‘媽媽’,便是背了兒女債,不得不順她心意,替她好好挑揀,尋一知心人,算是全了母女一場的情分。”
王文翰心下一喜,目光灼灼,“媽媽說的……”
老鸨嘆一口氣,“便是我新收的女兒了。”
“不知小姐芳名?”
“蘭君。”
“幽蘭異衆芳,無人也自香。矯矯不群,遺世獨立,蘭君奇女子也。”王文翰朝老鸨一拜,“勞媽媽引見。”頓了頓,從袖中摸出二兩銀子來,面色微赫,“囊中羞澀,媽媽莫怪,今晚再奉上。”
老鸨麻利收入懷中,道:“財不財是其次,今晚蘭君宴客,欲與各位知心人品茗醉樂,蘭君心高氣傲,不服管教,若有失禮之處,老身先賠禮了。”
“媽媽言重了。”
王文翰前腳剛走,王護院帶着一群王家子弟也來打聽清倌之事。
老鸨笑嘻嘻,對王護院使了一個眼色,悄聲道:“是清倌是紅倌不過王老爺一句話的事?老身窮苦人家出身,吃夠了窮的苦,如今養些女兒,一是為了讨飯,二是實憐嬌滴滴的姑娘們,不願她們吃苦。若是誰祖上積德,得一老爺憐惜,老身我也對得起她們叫一聲‘媽媽’了。”
王護院二話不說封了百兩銀子。
老鸨笑眯眯接過,道:“新來的倌兒叫蘭君,姿色無雙,老爺肯定喜歡。只是蘭君性傲,老爺若想成為入幕之賓,還得費些心思。”
王護院爽朗一笑:“投懷送抱的多沒意思,老爺我就要這樣的!”
老鸨道:“今晚蘭君凝香樓宴客,老身給老爺留個好座兒。”
“行。”
這晚,蘭君一夜成名。
文人墨客、富賈殷商,悉數為之狂。
美人絕色,一面千金。
老鸨數錢數得手抽筋。
狐貍在夜色中穿梭,當它如往常一樣躍進院子時,棠籬披衣坐在案前,手裏拿着一卷書。他翻過一頁,問:“去哪兒了?”
狐貍蹲在窗臺上,偏頭瞧着他。
棠籬看過去,狐貍正哈咻哈咻喘氣,他盯着它看了一會兒,“去玩兒了?”
狐貍嗚一下,跳下窗臺,走到他身邊,蹲下。
棠籬摸摸它,“半夜有什麽好玩的。”關不住的狐貍。
狐貍跳進他懷裏,蹭了蹭。
棠籬一頓。
他将狐貍抱起來,嗅了嗅,目光深深:“去哪兒了?”
狐貍長長嗚一聲,舔了舔他的手。
一副心虛又讨好的樣子。
棠籬又好氣又好笑,揉了揉它的耳朵,“成精了嗎,聽得懂人話?”
狐貍把腦袋靠着他,乖順極了。
算了,還指望它回答不成?
訓練它,就是為了不拘着它。棠籬不反對它出去,但半夜偷偷溜出去,确實令他不悅。
小狐貍身上還有一層脂粉香。這是奇怪的。
小狐貍不近人,怎麽會有脂粉香?
棠籬摸着它,陷入沉思。
這樣一只漂亮的狐貍,怎麽會突然出現在會澤縣?它曾經有主人嗎?和這脂粉香有關嗎?
這附近是沒有脂粉香的,小狐貍跑了多遠?
半夜的脂粉香……
棠籬抱起它又嗅了嗅,什麽香味都沒有。
聞錯了?
次日,狐貍依舊半夜跑出去了。
棠籬睜眼,院子空曠,狐貍跑得很急。
回來的時候,狐貍身上有脂粉味。
三日後,百獸圖成,王家前來拿圖,請他過府一聚。
一進城,他聽到處處都在讨論什麽,神情蕩漾,令人不适。
“蘭君”字眼,頻頻鑽入耳朵。
發生什麽事了?
馬車在王府門口停下。引他們進去的是王護院。
王護院絕不是寬宏大度之人,上次結仇,此次相見,按王護院性情,必有龃龉。
不曾料王護院一言不發領他們進去,神思不屬,倒像沒把他們放在眼裏。
棠籬在王府又聽到模模糊糊的“蘭君”字眼。
他留了心。
從王府出來,棠籬不着急回去,帶着小狐貍坐進酒館。
蘇老板見他來,熱情相迎,不消棠籬開口,端上兩樣上等下酒菜,熱了一盅好酒,笑道:“先生慢吃。”
棠籬颔首:“多謝。”
他倒了酒,拿在手中把玩,聽到隔壁桌有人道:“紅顏禍水,紅顏禍水吶!”
另一個道:“可不是!王文翰為其休妻典宅,科考盡廢,現在凝香樓旁租了一室,整日吟詩作對,狀若癫狂,可悲可嘆!”
再一個道:“呵,不過好色之輩,有何可嘆!”
又聽另一桌有人道:“蘭君之姿,天下無雙,非會澤一縣城可拘。此女子日後必揚名天下。”
另一個道:“雖淪落風塵,但傲氣不減,千金一擲,不屑一顧,難得。”
再一個道:“她露面三日,不答一問,不擇一人,我等庸俗之人,實難入其仙眼,哎。”
棠籬喝了一口酒,放下酒錢,帶着小狐貍離開了。
原來不過青樓女子。
老鸨看着桌上黃金,眼裏的星星像是要掉出來。
錢媽媽倒是比她鎮定得多,看着金子面色沉郁。
王家送黃金千兩,要贖蘭君。
手筆如此之大,不是天天殷切來此的王護院,而是王家大老爺。
老鸨從未見過如此多黃金,抱着箱子忍不住傻笑“發了,發了,發大財了……”
錢媽媽拐杖一跺,“發什麽發,這金子你收不了!”
老鸨一愣,“此話怎講?”
“蘭君不是凝香樓的人,賣身契不在此處,你拿什麽給王老爺?王老爺要的是一個可以用的倌兒,那女子來去自如,這幾天我們給她下了多少藥,全部沒有作用,怎麽送給王老爺?那女子行為不似常人,沒有尊卑之心,若一怒之下殺了王老爺,我們難道逃脫得了幹系?”
老鸨看看金子,又看看錢老太婆,嚎道:“媽媽,這可是千兩黃金啊!”
錢老太婆也是嗜錢如命的,聞言也不好受,煩躁地揮揮手:“你等我想想。”
梨胭坐在臺上。隔着一層薄薄的輕紗,周遭的目光如癡如迷。
她有些不悅,感覺自己像是被無數蟲子爬着。
有人念詩:
“千古幽貞是蘭花,
不求聞達只煙霞。
采樵或恐通來路,
更取高山一片遮。”
梨胭目不斜視,聽而不聞。
那聲音契而不舍,又道:
“蘭生幽谷無人識,
客種東軒遺我香。
知有清芬能解穢,
更憐細葉巧淩霜。”
啊,好煩。
她眼神飄忽,耳朵動了動,屏蔽掉惱人的聲音,細細聽去——
樓上各房間又傳來稀稀疏疏的聲音,女子吟哦,媚從骨生。
有女子說:“你這個死相,不是找小翠去了嗎?又來奴這裏幹什麽呢?”聲音哀切,如嗔如怪。
有女子說:“是奴好還是您家裏的好?奴願意一輩子伺候您……”嬌聲軟語,能柔人情。
有女子說:“奴蒲柳之姿,幸得君憐愛,菟絲萍草,得以安靠,祈願君心,永為我好。”如泣如訴,惹人愛憐。
可這些話,她們昨日又對其他男人說過。
有男子的聲音——
“小翠,想死爺了!”
“聞香,想死爺了!”
“嬌奴,想死爺了!”
唔,男子倒是一變不變。
“幽蘭花,在空山,美人愛之不可見,裂素寫之明窗間——”書生竟擠到最前,仰頭癡癡凝睇着她,伸出手去,“我欲紉之充佩韋——”聲音又長又亮,惱人。
梨胭微微垂首,睇着他,冷聲道:“寫得不好,別念了。”
王文翰呆若木雞。
時辰已到,梨胭轉身離開,留下一堂開始念詩的人。
小狐貍跑回院子,瞧了瞧熟睡的人,開心地抖了抖毛,輕車熟路鑽進被窩,扒住人胳膊,阖眼睡覺。
又是脂粉香。
難道是只好色的狐貍?
嗯……他倒是不知小狐貍是雄是雌。
心念一動,棠籬也不裝睡了,反手撈起狐貍,對着月光一扳,眯眼一瞧。
噢,母狐貍。
剛阖上眼正欲睡覺的狐貍:?
作者有話要說: 狐貍:變态。
同類推薦

鬥羅大陸II絕世唐門
大陸傳奇,一戰成名;鳳凰聖女,風火流星神界刀法;雙升融合,金陽藍月,雷霆之怒,這裏沒有魔法,沒有鬥氣,沒有武術,卻有武魂。唐門創立萬年之後的鬥羅大陸上,唐門式微。一代天驕橫空出世,新一代史萊克七怪能否重振唐門,譜寫一曲絕世唐門之歌?
百萬年魂獸,手握日月摘星辰的死靈聖法神,導致唐門衰落的全新魂導器體系。一切的神奇都将一一展現。
唐門暗器能否重振雄風,唐門能否重現輝煌,一切盡在《鬥羅大陸》第二部——《絕世唐門》!
小說關鍵詞:鬥羅大陸II絕世唐門無彈窗,鬥羅大陸II絕世唐門,鬥羅大陸II絕世唐門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