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4)

以什麽都不要，只要喆喆。”他已經不相信李虹會是一個好母親，而且還有那個男人的存在，他怎麽可能讓自己的女兒去到一個陌生的環境，跟一個陌生的人生活在一起呢？況且他有足夠的能力保證周子喆的生活質量，雖然不能給她最好的，卻足夠她不為生活而煩憂。

最重要的是，他會給她所有的愛。

孫秀華和杜峰在一旁看着兩人又在為這個問題而争論不休，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孫秀華打斷他們：“喆喆究竟跟誰，還是要聽一下她的意思。”

周子喆已經十二歲，有了自己的思想，可以自己選擇自己的去向。

可是今晚并不是問這個問題的好時間。

周偉和李虹這次意見統一的決定，暫且放置撫養權的問題，等到周子喆狀态好一些的時候再去問她的意見。

＊＊

聽到孫秀華和周偉回來的聲音，杜星看了看躺在床上，已經熟睡的周子喆，輕緩的把自己的手從她的手裏拿出來，确定她沒有被驚醒後，杜星輕手輕腳的走出房間。

看到杜星出來，孫秀華問道：“喆喆怎麽樣了？”

杜星小心翼翼的關上身後的門，低聲道：“剛才在這兒大哭了一場，這會兒已經睡着了。”

孫秀華點點頭，放低聲音：“今晚就讓喆喆在咱們家睡吧。”

杜星說道：“行，我睡客廳的沙發就行。”

家裏只有兩個房間，原本孫秀華和杜峰一間房，杜星一間房。現在周子喆住在這裏，而兩個孩子都已經是大孩子，不能像小時候那樣睡在一張床上，杜星也只能睡在客廳裏了。

只是客廳裏的暖氣有些供熱不足，氣溫有些低，孫秀華便給杜星抱出來兩床棉被，又說：“小星，還是讓你爸爸在沙發上睡吧，你跟媽媽一起睡。”

杜星接過棉被，放到沙發上：“不用，爸爸那麽大的塊頭，在沙發上擠不過來。明天他還要上班呢，要休息好才行。”

孫秀華想了想他說的也對，說道：“那也好，不過你要是感覺冷，就告訴我，我再給你加一床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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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杜星應下後，孫秀華才放心的回到自己的房間。

原本要洗刷的杜星到現在也沒有洗刷，孫秀華回房後，他便走去衛生間。

＊＊

經歷了巨大的突變，周子喆是睡不安穩的，她的腦子裏全是回到家裏聽到的一切，以及李虹親口承認的事實。

從小到大，周子喆一直生活在一個溫馨的家庭裏，她可以說是被嬌養起來的女孩。周偉和李虹對于這個唯一的女兒，寵愛無比，卻不至于溺愛。就是因為在這樣的環境裏長大，周子喆的性格十分讨人喜歡，常常會有人誇她是個善解人意的姑娘。雖然她把自己小小任性的一面都留給了自己最親的人，比如周偉和李虹，比如杜星。

家庭和睦對于一個孩子來說，是成長過程中最重要的基石。雖然沒有多麽富裕，在物質方面多麽的充足，可是周子喆仍然那麽開心快樂的健康成長。對于小小的她來說，爸爸媽媽就是她的全部。

在周子喆眼中，李虹真的是一個好媽媽，是她心中最好的媽媽。

雖然她常常很嚴厲，在她睡懶覺的時候大聲喊她的名字，在她挑食的時候強迫她吃她不喜歡吃的食物，在她看電視的時候趕她去寫作業。

可是她也會在打雷的夜晚握住她的手睡在她的身邊，也會在每天清晨溫柔的給她紮起好看的小辮子，也會在她生病的夜晚焦急得睡不着覺，還會在訓她的時候因為她的一句“我錯了”而憋不住笑出聲來。

她總是輕易的饒過調皮的周子喆，溫柔的笑着，看她賴皮的樣子。

從不安定的淺眠中醒過來的周子喆又哭了出來，眼前漸漸模糊。她知道這是在杜星的房間，怕吵到他們，她用被子捂住嘴巴，不讓哭聲洩露出來。

腦子裏實在是太亂了，她什麽都不想想了。抹幹眼淚的周子喆聽到房外一片安靜，便起身穿鞋，輕輕走到門前，打開門後，她看到客廳裏只亮着一盞的落地燈。

暗黃色的燈光照射在小小的一角，沙發上鼓鼓的一團，周子喆知道那一定是杜星。她原本想過去找他說會兒話，剛剛邁出一步便轉變方向，走去衛生間，還是不要去打擾他了。

然而，打開衛生間的門的時候，周子喆發現裏面的燈亮着，在一片光亮中，她看到背對着她站在馬桶前的杜星。

嘩啦啦的流水聲在杜星聽到開門聲，回頭看到周子喆的那一刻戛然而止。受到驚吓的杜星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他第一時間轉回頭，動作迅速的整理好褲子。再轉身的時候，周子喆仍然愣愣的站在那裏。見她這樣，杜星尴尬的說道：“你、你要上廁所嗎？”

顯然同樣受到驚吓的周子喆這才從目瞪口呆中醒過來，見杜星轉了身，她立馬擡起雙手捂住眼睛，嘴裏急急說道：“你轉過去！”

剛剛被吓到的杜星聽到她的話，竟然真的轉過了身，愣了一下後才反應過來，又轉回身面對着捂着雙眼的周子喆，惡狠狠的說：“我已經穿好褲子了！”

讓杜星撓頭的是，周子喆竟然還不放心的問了一句：“真的嗎？”

“我騙你這個幹嘛！”杜星上前一步，拿下她捂着眼睛的雙手：“你看，是不是穿好了。”

重見光明的周子喆小心翼翼的低頭看去，果然已經穿好褲子，臉頰紅紅的她又立馬從杜星的手中掙脫開雙手：“你上完廁所還沒洗手呢！”

雙耳紅透了的杜星聽到這句話，悻悻的收回雙手，走去洗手臺洗手。

洗完手的杜星留下一句“那我去睡了”，便快速走出洗手間，不忘細心的為周子喆關上房門。

原本周子喆是要來洗手間洗一下臉的，結果碰到剛才尴尬的一幕，臉上燒得熱哄哄的，這下更需要一盆涼水來降降溫了。

＊＊

洗完臉的周子喆從衛生間出來，客廳裏仍然亮着那盞落地燈，在沙發上那團棉被中，她看到杜星被黑發簇擁的後腦勺。

想起剛才的烏龍事件，周子喆抿抿嘴巴，走進杜星的房間，返身關好門，又躺回床上去。

躺在床上的周子喆，腦海中滿滿的還是李虹和周偉的對話，一想到那些，就忍不住想要哭。

她甩甩腦袋，整個人埋進被子裏。

棉被上滿是杜星身上的味道，淡淡的肥皂水，夾雜着一絲溫暖，就像午後陽光的味道。暖暖的，讓人莫名的心安。

周子喆在棉被上蹭了一會兒，想了想，起身溜出房間。悄悄地走近沙發，杜星仍然是那個姿勢，她探頭，對着他的後腦勺輕聲喊道：“杜星，你睡着了嗎？”

“……”

後腦勺沒有任何動靜。

周子喆又喊了一聲：“杜星，你睡着了嗎？”

“……”

還是沒有回應，周子喆撇了撇嘴，轉身回房間。剛轉回身，杜星的聲音低低的傳來：“怎麽了？”

周子喆立馬回身，看着轉過頭來的杜星道：“我腦子裏好亂，睡不着。”

杜星坐起身：“今晚什麽都不要想，好好的睡一覺，有什麽事明天再解決。”

周子喆站在那裏，雙手背後，可憐兮兮的看着杜星：“杜星，你——能陪我睡嗎？”

杜星看她一眼。

周子喆繼續道：“我現在好怕，就想讓一個人陪我一下。可以嗎，杜星？”

最終，杜星還是抱了一床棉被，跟着周子喆走進自己的房間。未免被孫秀華和杜峰發現，走之前，他把沙發上的幾個抱枕塞進被子裏，佯裝自己在這裏。

房間裏，杜星看了看自己的單人床，想了想，把被子鋪到了床側的地板上，說道：“我在這兒睡。”

周子喆不同意：“不要，來我旁邊。”

“這裏就是在你旁邊啊，隔得這麽近。”

仍然不同意：“地上太涼了，生病了怎麽辦？”

“不會的，我身體好，睡一晚上沒關系的。”

“可是你只有一床被子，鋪到地上一床，那你蓋什麽？”

這下子杜星啞口無言，還是逞強道：“不蓋被子也不冷——”

“杜星！”周子喆打斷他，難過道：“你是不是嫌棄我，所以才不願意陪我睡覺？”

杜星立刻回答：“不是！”

“就陪我這一次，好嗎？”周子喆真的快哭了：“我不想一個人。”

杜星看她一臉乞求的看着自己，完全沒有了平日裏的小嚣張。如果在之前，她一定會大聲的說“杜星，我要你陪我睡”！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用問號來結尾。終于還是不忍心對周子喆說出拒絕的話，杜星把被子從地板上拿起來，說道：“好，我陪你到你睡着。”

周子喆乖乖點頭，看到他從地上拿起被子，便說：“被子在地上弄髒了吧？我們一起蓋床上這床。”

“不用，”杜星抖了抖被子：“我媽媽每天都會拖地的，抖一下就好了。”

于是，兩人一起躺在小小的單人床上？床太窄，平時杜星一個人剛剛好，現在加了周子喆，為了避免掉下床去，兩人緊緊湊在一起，兩床被子緊緊的貼合在一起，不留一絲縫隙。

杜星就躺在自己身邊，周子喆覺得被子裏他的氣息更重了，心更加安定下來。

杜星筆直的仰卧在床上，開口道：“喆喆，我們說好了，今晚什麽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覺。所有的問題，明天起床後再解決。而且，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會一直陪着你，好嗎？”

周子喆同樣仰卧着，聽到杜星的話，她側身面對他，看着杜星眨動的睫毛，點頭道：“好。”

周子喆看到杜星的嘴角彎了一下，臉頰一側的酒窩也跟着浮現出來，接着便聽到他說：“那麽現在就開始睡覺。”

周子喆用手指戳了戳杜星的酒窩：“我發現你的酒窩變大了。”

“哪有？”杜星側頭看她：“一直都是這麽大，酒窩怎麽可能還會變大呢？”

杜星只在一側的臉頰上有一個酒窩，因為這個酒窩，他笑起來的時候，幹淨又璀璨，常常讓人感覺孩子氣。

周子喆曾經也想要一顆酒窩，那時候小小的她便跑去問有酒窩的杜星：“你的酒窩是從哪裏弄來的？”

那時候的小杜星覺得這是一個很深奧的問題，就像《十萬個為什麽》裏的問題一樣難。他是一個喜歡問問題的孩子，不懂的問題就一定要搞懂。于是，回答不出來的小杜星跑去問孫秀華。

孫秀華聽到問題之後，樂得逗他，說道：“那是在你很小的時候，媽媽用筷子給你戳出來的。”

得到答案的小杜星點點頭，告訴了周子喆。由此，小小的周子喆有好一陣子都在用筷子戳自己的臉。

說到酒窩，杜星和周子喆都想到了這件事，躺在一起的兩人一起笑了出來。

周子喆說道：“小時候我好笨呀。”

“你才知道嗎？”

“你也認為那個答案是對的，還不是一樣笨。”

杜星挑了挑眉，掀被起身，周子喆忙問：“你要去幹什麽？”

杜星指了指頭頂亮着的燈：“關燈。”

關燈之後，房間裏一下子暗下來。杜星重新躺回床上，說道：“好了，睡覺吧。晚安，喆喆。”

周子喆仍然側身面對着杜星，在月光的照射下，她看着杜星閉起的眼睛，輕聲道：“晚安，杜星。”

☆、離

二十三

這個夜晚，周子喆做了許多夢。有李虹和周偉的争吵，有已經快要遺忘的兒時的情節，有杜星，還有鋼廠大院裏的許多人，雜亂無章的穿插在一整晚的夢境中。

醒過來的時候，房間裏還是一片黑暗，身邊的人卻已經不在了。

周子喆睜着眼睛，平躺在床上，對着黑漆漆的天花板發呆。

不知道過了多久，窗外依舊一片黑暗，開始有車鳴聲從外面傳進來的時候，周子喆終于不再是那個姿勢。她伸長手臂，把床頭櫃上的鬧鐘拿到眼前，可以隐約看到，顯示的是六點零五分。

縱使冬天的黎明總是來得那麽晚，人們依舊要為了生活而起床奔波。

客廳裏傳來腳步聲，周子喆聽到孫秀華和杜星刻意壓低聲音的對話聲。接着，卧室的房門便被打開，杜星從外面走進來。輕手輕腳的他正想從衣櫃裏拿幾件自己今天要穿的衣服，在看到周子喆投過來的目光的時候，笑了：“這麽早就醒了？”

周子喆“嗯”了一聲，掀開被子下床。昨晚她穿着毛衣就睡了，蓋着厚實的棉被，卧室裏暖氣又足，結果出了一身的汗。

此刻的她特別想把身上的毛衣脫下來，好讓自己涼快一點兒。

背對着周子喆，從衣櫃裏拿好衣服的杜星邊轉身邊道：“先去洗漱一下——”

話音在看到面前的畫面的時候戛然而止，周子喆正奮力的把腦袋從毛衣領子裏套出來。她在毛衣裏面穿了一件粗帶背心，此刻她光裸的兩條胳膊抓着毛衣使勁的向外掙。

杜星有點傻眼：“喆喆，你脫衣服幹嘛？”

周子喆的腦袋還悶在毛衣裏，她的聲音悶悶的傳出來：“熱呀。啊，杜星你快幫我一下。”

看她悶得難受，杜星連忙上前，幫她把毛衣給脫了下來。

終于解脫的周子喆呼吸着新鮮的空氣，感覺暢快無比。

嚴寒的冬天裏，即使是在暖氣充足的室內，像周子喆這樣只穿一件背心，仍是太過涼爽。杜星試圖勸阻她：“喆喆，你還是穿上毛衣吧，這樣太涼。”

“我涼快一會兒就穿上。”周子喆把脫下來的毛衣放到床上，一邊說着一邊饒過床尾，走去窗邊打開窗簾，用手擦去玻璃上面的哈氣，訝道：“下雪了呢。”

“所以今天很冷。”杜星實在是對她清涼的着裝看不下去：“現在涼快夠了吧？快來穿上毛衣，等下感冒了就壞了。不然，我拿我的一件外套給你穿？”

周子喆撇嘴，轉身道：“你怎麽跟我媽媽一樣唠叨——”

話音剛落，周子喆意識到自己脫口而出了什麽，立刻閉上了嘴巴，低頭蔫蔫的站在那裏。

杜星見她如此，便走到她面前，擡手摸摸她的腦袋以示安撫，溫聲道：“喆喆，別難過，我會一直一直在你身邊的。”

周子喆還是低着頭，任由杜星撫摸自己的腦袋。不像之前，會拍來他的手，嚷着頭發被他弄亂。

半晌，就在杜星以為她不會開口的時候，她低低的“嗯”了一聲。

杜星笑了：“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害怕自己一個人，害怕……叔叔阿姨不要你了，對嗎？”

聽到他的話，周子喆猛地擡起頭，直直的看着他，眼淚又要掉下來。

杜星在心裏懊惱不已，他不該提這件事的。事已至此，他仍然笑着，對上周子喆投過來的目光：“我說了，我會一直陪着你。所以你永遠都不會孤單的，喆喆。雖然，我現在什麽都做不了，但是我保證，不離開你。所以，你不要害怕。”

眼淚終于還是滑落下來，周子喆迅速擡手，抹去淚水，紅着眼睛堅定的說：“我不怕的，杜星。”

把周子喆安撫好後，杜星的視線不經意的下移，不小心瞥到周子喆的胸前。

自從初中開始，周子喆各方面都開始發育，李虹才拿給她那種小女孩穿的小背心。它沒有胸墊，只有薄薄的一層布料，只起到固定和聚攏的作用，根本遮不住頂端的凸起。平時穿着寬松的外衣，別人也看不出什麽。

而此刻，她在外面僅僅穿着一件寬帶背心，而且是貼身的，一切都暴露在杜星的眼前。

杜星立馬轉移視線，匆匆丢下一句“抓緊穿好衣服出來吃早飯了”便拿了自己的衣服開門出去。

站在門外的他捂上自己滾燙的雙耳，懊惱自己為什麽總是這麽容易耳朵紅。

做好早餐的孫秀華從廚房裏走出來，看到站在那裏雙手捂着耳朵的杜星，奇怪道：“小星，你現在那裏幹什麽呢？耳朵怎麽了？”

杜星被孫秀華吓了一跳，他迅速把手拿下來，邊往衛生間走邊說：“沒事兒，我、我就捂着玩兒呢。”

看着杜星關上衛生間的門，孫秀華詫異的站在原地，自言自語道：“捂着玩兒？”

＊＊

穿好衣服的周子喆并沒有在杜星家裏吃早飯，她說她想先回家。

家事固然是要一家人一起整理一下的，孫秀華沒有多留她，只說：“喆喆，有什麽事兒就過來找阿姨。阿姨今天一整天都在家裏。”

杜星也在一旁說：“我也在家裏，你只要大聲喊一聲，我就會過去找你。”

周子喆點頭說好，告別他們一家三人之後，便出門回到自己家中。

＊＊

家裏一片寂靜，客廳裏空寂一片，門內的鞋架上擺放着李虹和周偉外出穿的鞋，周子喆便知道他們都在家裏。

她走去自己的房間，打開門後，看到周偉躺在床上。周偉并沒有在睡覺，看到周子喆後，他欣喜道：“喆喆回來啦，餓了沒？爸爸這就給你做早飯去。”

周子喆點了點頭：“那我先去洗漱。”

路過李虹和周偉的卧室的時候，周子喆停頓了一下，最後還是走向了衛生間，她還沒有想好，該怎樣面對李虹。

洗完臉的周子喆正拿着毛巾擦臉，突然聽到周偉在外面大聲喊道：“你就這麽着急離開這個家嗎！”

周子喆扔下毛巾就往外跑，客廳裏的李虹正拖着大包小包要往外走，看到周子喆後，她立馬笑道：“喆喆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正好，你跟媽媽一起走。你的東西也不用收拾了，到了J市咱們買新的。”

說着，她便拉着周子喆的手往門外走。

不待周偉開口，反應過來的周子喆立馬拽停李虹前進的步伐，哀求道：“媽媽，你別走，好嗎？我們還跟以前一樣，和爸爸在一起生活不好嗎？”

李虹放下手裏的行李，俯下身，兩手放在周子喆的肩膀上，愛憐的看着她。

就在周子喆激動不已的以為她不走了的時候，她開口了：“喆喆，你要知道，媽媽是一定要跟爸爸離婚的。但是你舍不得媽媽對嗎？所以跟媽媽走吧，跟媽媽去J市，媽媽會給你聯系好那邊的學校，趁着假期，媽媽還會帶你去好多地方玩，新年的時候我們去海南好不好？你的張叔叔在那裏有一套別墅呢——”

“不好不好！”周子喆打斷她：“我不要你和爸爸離婚！我不要去J市！我也不要新學校和別墅！媽媽，你不要走好嗎？”

李虹繼續道：“喆喆——”

周子喆并不理會她的話，從口袋裏拿出一直放在那裏的成績單，努力的笑着：“媽媽，你看，這次期末考試我考了第十名呢，我又進步啦！所以你不要走，不要不要我好嗎？我一定會好好學習的，下次我一定還會進步！我會很乖的，再也不睡懶覺，再也不挑食！我都聽你的話，好嗎，媽媽？”

聽着周子喆的話，李虹掉下眼淚：“喆喆，媽媽也很舍不得你，所以才要你跟我走。媽媽是一定要走的，你現在太小，還不懂。等你長大了一定會理解媽媽的，嗯？”

周子喆也不再忍着眼淚，控制不住的哭出來，嘴裏繼續說着：“我會很乖的，不要不要我。”

“媽媽沒有不要你，媽媽現在就帶你走。”李虹說着，便又去拉周子喆的手。

周子喆大聲的哭出聲來，掙脫她伸過來的手，嘴裏說道：“我不要跟你走！我要跟爸爸在一起！”

李虹仿似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舍得媽媽了嗎？”

“我舍不得你，可是我也舍不得爸爸！”周子喆走去站在一旁的周偉身邊，緊緊握住他的手，抽泣道：“你不要爸爸了，你要去找別人！可是我要陪着爸爸！”

這時，樓下傳來兩聲汽車的鳴笛聲，李虹聽到後，對着周子喆說：“媽媽今天有急事，所以先走了，有什麽事兒媽媽回來再跟你說，乖乖呆在家裏等媽媽。”說完，不待周子喆回應，她便拿起腳邊的行李，打開房門。

在她打開門的一瞬間，周子喆大聲說道：“我不喜歡你了，再也不喜歡你了！媽媽，你好讨厭！”

李虹的腳步卻是停也沒停，匆匆走下樓去。

周子喆哭着跑到陽臺上，從窗戶裏看到有一個男人從一輛轎車裏出來，接過李虹手裏的行李，放進後備箱後，兩人一齊上車。

等到車子開遠，周子喆仍然扒在窗臺上，直到再也看不見。

從剛才開始，一直沒有說話的周偉，看到這樣的周子喆，也忍不住掉了眼淚。他的眼淚裏，早就沒有了對李虹的留戀，滿滿的都是自責，怪自己怎麽沒有給自己的女兒保留一個完整的家。

周子喆來到周偉的身邊，拉住他垂在一側的手，說道：“爸爸，別哭，我都不哭了呢。”

周偉看着眼前倔強的不讓眼淚掉下來的周子喆，點點頭，擦幹自己的眼淚，說道：“以後就只有我們兩個人了，喆喆，爸爸不能留住媽媽，你怪爸爸嗎？”

“不怪。”周子喆搖頭，上前一步抱住周偉：“爸爸，你不要傷心，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辭舊歲

二十四

新年前夕，李虹回家跟周偉簽署離婚協議。她一遍又一遍的問周子喆真的不跟她走嗎，周子喆每次都是堅決的搖頭，并且拒絕跟她說任何一句話。

李虹無可奈何，簽字之後再一次離開了這個家。她要去哪裏，周子喆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在上一次看到她上了那個陌生男人的車後，周子喆就知道，她只有爸爸了。

李虹義無反顧的跟周偉離婚，她可以沒有周偉、沒有周子喆，卻不能沒有那個男人。周子喆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她想不到自己的媽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周子喆默然不語的看着李虹再一次跨出這個家門，從此，她是一個沒有媽媽的小孩了。

無論如何，終于一切都落地，無論發生了什麽，生活不能不繼續。

除夕那天，周子喆和周偉被邀請到杜星家中迎接新年。

兩人早早的過去，準備幫忙準備年夜飯，無奈被孫秀華趕出了廚房：“今晚的年夜飯我一個人包了，你們啊，就跟杜峰、杜星一起等着吃就行。”

周偉覺得心裏過意不去：“秀華啊，你知道我的手藝雖然趕不上你，但是也是不錯的，幫着你炒幾個菜、當當下手也是可以的。”

周子喆也在一旁說：“孫阿姨，我可以幫你洗菜！”

孫秀華仍然不同意：“我就喜歡一個人煮飯，有第二個人在，我就覺得是在添亂。你們就安下心等着吃，保證豐盛又好吃。”

說話的時間，兩人已經被孫秀華趕到了客廳。杜峰只在擺弄一副圍棋，聽到聲音後，站起身道：“來來來，周偉，過來看看我剛剛弄到手的這副圍棋，你對這個比較懂，快指導指導我。”

于是，周偉跟杜峰在客廳裏研究圍棋，孫秀華回到廚房忙碌，周子喆則被杜星喊進了他的房間。

房間裏暖氣充足，進門一片暖意洋洋。

杜星随手把房門關上，從書架上翻出兩本書，遠遠的扔給周子喆。

周子喆險險的接住，低頭看到封面，驚訝不已：“哇，杜星，原來你也看言情雜志！”

聽到這話，杜星愣住，挑眉道：“我可從來不看這種書。”

周子喆不信：“那你怎麽會有？”

杜星無奈道：“這是我專門給你買的，你不是總是嫌我家裏沒有你喜歡看的書嗎？”

自從對漫畫書沒興趣，開始喜歡看言情雜志之後，漸漸的，周子喆便很少來杜星家裏找他玩了。就算來，每次也呆不了多久就回家看自己的雜志去了。

杜星拿給她最新的漫畫書，她興致缺缺的翻幾頁便不看了。如果在以前，她一定會激動不已的看個不停。

一次她又要急着回家，杜星攔住她：“你把你的雜志拿來我家看不就好了？”

當時的周子喆像看傻子一樣的看着他：“我明明可以在自己家裏看，為什麽還要從我家拿來你家看呀？一樣都是看，還要跑來跑去的，多費勁啊！”

此刻的周子喆睜大眼睛道：“你是因為想讓我在你家玩才給我買的嗎？”

杜星突然有些局促，剛要回答，便聽周子喆驚呼一聲：“是這個月最新的兩期诶！杜星你簡直太好了！”說着，她便坐到床上津津有味的看起來。

見她如此，杜星便閉口不再說話，從書架上拿了一本星球探秘，也坐到床上看起來。

漸漸的，兩人便都脫了鞋子，一起歪倒在床頭，靠着枕頭繼續看。

快要看完半本的周子喆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側頭看向一旁的杜星，他仍然在專注的看着手裏的書。

周子喆把自己手裏的書放到一旁，湊過去跟着杜星一起看。看了沒一會兒她便看不下去了：“杜星你看的這個好深奧呀，不過我很厲害哦，兩秒鐘就可以看完一頁！”

杜星繼續看手裏的書，嘴裏說道：“吹牛。”

周子喆“啧”了一聲：“我說的是真的，我只看每一頁上面的圖片啊！難道兩秒鐘都看不完嗎？”

聽她這樣說，杜星笑起來：“你那是在看書嗎？你比較适合看繪本。”

周子喆耍賴：“我就是這樣看書的！”

杜星樂得逗她，于是說：“那你說一下剛才那一頁講的什麽？”

聽罷，周子喆果真努力思索了一下，可是剛剛她只看到了插圖裏的幾顆奇怪的星球，其他的一概不知。回答不上來的周子喆看着杜星眼睛裏止不住的笑意，憤憤的拿起身旁的言情雜志，随便翻到一頁，繼續耍賴道：“那你說這本書裏這一頁講的什麽？”

杜星笑道：“我連一眼都沒有看過，怎麽可能知道裏面講了什麽？”

“那我也給你看兩秒鐘咯！”

“兩秒鐘？”

“對呀，我們都是兩秒鐘，這樣才公平！”

杜星哭笑不得：“兩秒鐘，我講不出來。”

“我也講不出來。”周子喆哈哈笑道：“我們兩個一樣，所以你不能說我笨。”

周子喆實在是笨得有些狡猾，其實她這一番耍賴的說辭簡直漏洞百出，杜星再了解她不過，便順着她，不跟她計較。

杜星側頭，周子喆的笑臉近在眼前。隔得太近，他甚至可以看到她臉上細小的絨毛，在燈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清晰。

呼吸聲近在耳旁，溫熱的呼氣源源不斷的噴灑在杜星的唇鼻間。杜星感覺自己的耳朵又紅了，他想着該要說點什麽，或者找個借口出去涼快一下？

那邊周子喆笑着笑着突然大叫一聲，臉色有說不出的古怪。

杜星以為被她看出來了，剛想說要出去接杯水喝以便逃走，便聽到周子喆低聲哀嚎道：“我、我好像又來那個了。”

杜星：（Д`）

至今為止只來過三次例假，有兩次都是在杜星面前，周子喆簡直快瘋掉了。她夾着腿想要挪下床，又不敢動：“不知道有沒有弄到床上……”

“弄上了也沒關系，”杜星下床，返身向周子喆伸出手：“你先下來。”

于是周子喆把手放進杜星手裏，小心翼翼的動作，終于踩到地板上，成功下床。回頭去看床上剛剛坐的地方，幹淨如初。周子喆籲了口氣，對杜星說：“我要回家一趟。”

杜星想了想說：“我家衛生間的櫃子裏就有我媽媽用的衛、衛生巾，你可以先用。”

“不用啦，”周子喆擺手道：“我還是回家一趟吧。”

話剛說完，也不等杜星回話，便快速的開門出去。途經客廳，周子喆跟周偉說要回家拿個東西，便飛奔回自己家中。

坐在馬桶上的周子喆看着弄髒了的內褲，她才不要告訴杜星她是要回家換內褲呢，羞死啦！

＊＊

收拾妥當的周子喆回到杜星家裏的時候，年夜飯也已經做好了。

杜星正在幫孫秀華從廚房裏往客廳的桌子上端飯菜，周子喆也連忙上前幫忙。她從廚房裏端出一盤香酥春卷，剛剛走到客廳，手裏的盤子便被杜星接過去。

杜星壓低聲音道：“你別端了，去沙發上坐着就好了。”

“為什麽呀？”周子喆不解道。

杜星用更低的聲音說道：“你肚子不疼嗎？不舒服就不要亂動了。”

小腹的确隐隐脹痛，不過——：“你怎麽知道我會肚子疼？杜星，你懂得可真多呀！”

杜星囧。

這時，從廚房裏端出最後一道菜的孫秀華看到兩人，邊走邊說道：“你們兩個杵在這兒幹嘛呢？菜已經都端出來了，快過來開飯了。”

于是杜星不再理會周子喆，端着盤子先行一步。周子喆緊緊跟上，她看着杜星紅紅的耳尖，心想客廳裏有那麽熱嗎？還是因為太冷？唔，也沒有那麽冷呀……

＊＊

電視機裏一片喜氣洋洋，窗外的爆竹聲不間斷的響着，飯桌上的五人吃着美味可口的年夜飯，說說笑笑，氣氛融洽。

周偉問起搬家的事情，杜峰說道：“原本想初五、初六就搬的，可是家裏老人的思想是春節期間不入宅，所以就定在正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