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10)

多同學都選擇在這一天表白,以求‘脫光’。所以,廣播情書再合适不過了。”

周子喆:“……”

顧斐繼續:“你聽,現在正在放的歌也是情歌。”

周子喆想都不想:“我今天不想廣播。”

顧斐疑惑:“為什麽?”

“我……”周子喆将手裏的朗讀稿塞進顧斐手中:“我肚子還是不舒服,今天你先替我,改天我替你。好嗎?”

顧斐聳肩,無所謂道:“行。”

于是,顧斐廣播期間,周子喆一直呆坐在廣播站裏。廣播站的其他小夥伴上前問她怎麽了,她便說肚子不舒服,一個人安靜坐一會兒就好。

她的腦海中滿滿都是教室裏杜星遞給蔡上情書的畫面,充斥在空氣中的每一個角落,讓呼吸都開始變得困難。

她沒有将雜志交給杜星,在看到那個畫面之後,她返回衛生間,将雜志撕成碎片,連着裏面夾着的情書,一起扔進便池,随着水流沖走。

自此,周子喆人生中的第一封情書,就這樣被銷毀。

她倔強的強忍眼眶中蓄滿的眼淚,仰頭盯着天花板,兩手在眼前扇啊扇,恨不得給自己一耳光。

有什麽好哭的!

然而,此刻坐在廣播室的周子喆,耳邊是顧斐直入心扉的情詩朗讀。富有飽滿情感的優質嗓音、舒緩入心的背景音樂,讓周子喆的心情更加低落。

自己精心準備的表白還未行動便失敗。

杜星喜歡蔡上,并且為她寫情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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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星欺騙自己,信誓旦旦的說他不喜歡蔡上。

……

這些認知,之于周子喆,是莫大的傷害。

于是,在優美的情詩朗誦中,周子喆的眼淚不受控制的掉下來。

廣播站裏的小夥伴們吓壞了,忙問她怎麽了。正在廣播的顧斐聽到聲響,也擡眼看來。

周子喆擡手去擦好像怎樣也擦不幹淨的眼淚,擺手哽咽:“沒什麽,肚子太疼。”

疼到哭?小夥伴們認為問題很嚴重。其中一個道:“我們送你去醫院看一下吧?”

“對啊,看起來很疼的樣子。”另外一個說。

“不用,”臉上挂着淚痕,周子喆拒絕道:“我只是吃壞肚子了,現在沒那麽疼了,過會兒就好了。”

“真的沒關系嗎?”小夥伴不放心。

“真的沒關系。”終于止住眼淚的周子喆安慰他們:“現在已經感覺好多了。”

“你身體不舒服,今天就先回家吧,這裏有我們呢。”有人道。

其他人也連連附和。

于是,周子喆告別廣播站的小夥伴們,往校外走去。

還有十五分鐘廣播才會結束,往常杜星這時候還在教室學習,他從來都是提前五分鐘到達校門口等待周子喆。今天也不例外。

只是,今天的他沒有在學習。

就在剛剛,蔡上眼睛紅紅的跑出教室。杜星面無表情的走去教室後面,将手中的東西扔進角落的垃圾桶。

剛剛的确有一場表白。

今天放學後,作為值日生的杜星打掃完教室,坐回自己的位置,剛開始寫作業沒多久,原本除了他已經空無一人的教室走進一個人。

聽着刻意放緩的腳步聲,杜星以為是周子喆又來吓他,心中正好笑,接着便聽到蔡上的聲音。

“杜星,我有話對你說。”她道,神情是一貫的孤傲。

杜星點頭,将手中的筆放下,禮貌的站起身:“有什麽事嗎?”

蔡上沉默片刻:“你,把手伸出來好嗎?”

杜星皺眉:“做什麽?”

“有東西要給你。”見杜星沒有動作,她繼續道:“給個東西而已,這麽謹慎?”

杜星挑眉,伸出右手。

手上多了一個信封,粉紅色。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情書。

杜星對此并不意外,右手仍然作伸出狀,手心托着信封,看着眼前的蔡上。

此刻的蔡上全然沒有剛才的高冷,低垂雙眼,面色紅潤,靜心等了片刻,也沒有聽到杜星的聲音。

于是,她悄悄擡眼:“你,沒有什麽想要說的嗎?”

杜星開口:“沒有。”

蔡上心中一陣欣喜:“那,你是接受了嗎?”

“你從哪裏看出來的?”杜星問。

蔡上還未開口,杜星繼續道:“我不喜歡你,更不會接受你的表白。所以,多餘的話你就不要說了。”

聽聞此話,蔡上眼圈泛紅,似是不甘心道:“你确定?”

杜星點頭:“顯然是。”

蔡上抿唇:“你喜歡周子喆,對嗎?”

“你知道?”杜星大方承認:“對。”

蔡上強忍眼淚,又恢複趾高氣揚:“你喜歡她什麽?就是因為她長得稍微好看那麽一點兒?我真不明白,從小學開始,她便總是欺負你,我親眼目睹過很多次。她脾氣那麽壞,性格那麽差,就連成績也那麽爛,哪裏有值得喜歡的地方?”

她嗤笑:“尤其是被你喜歡。杜星,你這麽優秀,為什麽要喜歡她?如果你喜歡的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女生,那麽我認了。可是周子喆?那我也輸得太沒有水平了。”

待她說完,杜星開口,聲音清冷:“在我眼裏,喆喆比你強百倍。她的脾氣好壞、性格如何、成績優差,我都喜歡。”

我喜歡她,便喜歡她的所有。

“今天我才知道為什麽你人緣那麽差。”杜星不再多說,把手中的情書一點一點撕碎,看都不看眼前的人:“你可以滾了。”

☆、哭

四十

在教室寫了十分鐘的作業後,杜星收拾好背包,踏出教室,準時來到校門口。

他跨坐在自行車上,長腿彎曲,閑閑的踩在地面。廣播裏的情詩朗誦還在繼續,一字一句,扣人心弦。想到此刻正在廣播站裏忙碌的周子喆,杜星笑了,明朗耀眼。讓旁邊走過的女生禁不住側目。

幾分鐘後,廣播結束,校園恢複寧靜,杜星靜心等待周子喆的到來。可是直到高三年級的晚自習都已經開始,也不見她的身影。

以往的周子喆也會有因為各種事宜延遲的時候,可從未像今天這樣晚。

杜星不放心,索性扶着自行車來到文藝樓樓下。車子停放在一旁,他快步來到五樓的廣播站。

在走廊可以看到,廣播站裏燈火通明。杜星提起的心微微放下,腳步放緩,在廣播站門前的窗口停步,俯瞻校園,繼續耐心等待。

四十分鐘後,廣播站的門打開。杜星應聲回身,看到從內走出的顧斐。

看到杜星,顧斐微微詫異:“你在這兒幹嘛?”

杜星看向他身後,只問不答:“周子喆呢?”

顧斐更是詫異:“她今天肚子不舒服,早在廣播結束之前就走了。”

杜星斂眉抿唇。

“她沒去找你嗎?”顧斐問。

他知道杜星每天都會等周子喆一起走。

杜星搖頭,謝過顧斐,轉身便走。

“杜星!”顧斐喊住他:“周子喆今天有點不尋常,剛剛還在這兒哭了。她說是因為肚子疼,我看着不像。”

“哭了?”杜星的眉頭皺得更緊。

顧斐點頭。

**

周子喆一個人走到公交站點,在人群的夾縫中擠上公交車。車廂裏是一如既往的擁擠,周子喆抓着扶欄,差點把眼淚擠出來。

終于下車,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周子喆睜大紅漲的雙眼,對着已經黑透的天空,望了很久。

然而,低頭的瞬間,眼淚還是掉下來。

不想被周偉看出自己哭過,她放慢腳步,希望到家的時候,眼睛不要太紅腫。

無論腳步多慢,仍然走到了自家樓下。周子喆拍拍自己的眼睛,努力扯出大大的笑容。

今天的單元樓下,停了一輛耀眼的紅色轎車,車身一塵不染,線條流暢大氣。外表看起來便知昂貴。

這樣的一輛轎車,在這個老舊的鋼廠大院裏,很是奪目。路過的人無不側目,周子喆也不例外。

她想,不知誰家來了有錢的親朋。

來到單元樓三樓,301室的門剛好打開,裏面走出一位三十歲左右的男人,跟站在樓梯上的周子喆擦肩而過,匆匆往樓下走去。

他是杜星家裏的新住戶,是鋼廠的一位技術員。前不久剛剛買下這套房子。

周子喆看了眼301室緊閉的房門,繼續往自家門口走去。

拿出鑰匙打開家門,如往常一般揚聲道:“爸爸,我回來啦!”

“喆喆回來啦?”周偉的聲音傳來:“快過來,看看誰來了。”

穿過門廊,周子喆剛剛邁進客廳,便怔愣當場。

沙發上坐着的,除了周偉,還有多年未見的李虹。

“喆喆,”看到周子喆,李虹激動的站起來:“媽媽來看你了。”

周子喆仍然愣愣的,一言不發。

李虹并不介意她的不理睬,走上前,從頭到腳仔細看她,眼中閃着淚花,笑道:“我的喆喆都長這麽高啦?”

擡手撫摸周子喆的面頰,她哽咽道:“真是女大十八變,如今這麽漂亮,媽媽都快認不出了。”

話語中透出微微自豪感。

周子喆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李虹,面無表情。任由她打量,任由她撫摸。直到被她牽去沙發上坐,周子喆仍然傻傻的,如同木偶一般任由牽制。

四年未見一面的親生母親,猝不及防的闖入已經平靜無波的生活,這個沖擊太過猛烈。

周子喆想,這一定是一個夢。

如同之前無數次的夢境。

無數次的,夢到媽媽回來。

李虹在說什麽,她聽不到,她只是看着她,不眨一眼。

眼睛,還是那雙時而嚴厲、時而寵溺的看着她的眼睛。手,還是那雙可以給她紮辮子的手。嗓音,還是在深夜為她講睡前故事的嗓音。

然而,她看到李虹臉上精致的妝容,身上富有光澤的皮草外套,以及,擡手間閃過的鑽石戒指。

媽媽,卻已經不再是那個媽媽。

她的媽媽每天素面朝天,仍然美麗。她的媽媽可以把再普通不過的衣服穿出味道。她的媽媽,把結婚時周偉送的黃金素戒放在衣櫥裏衣服的夾縫裏。

“媽媽,這麽好看的戒指你為什麽不戴呢?”那時小小的周子喆奇怪的問。

“就是因為好看,媽媽才要把它藏起來。不然如果不小心丢了,媽媽會很傷心的。”李虹摸着她毛茸茸的腦袋:“而且媽媽經常要做家務,會把它弄壞的。弄壞了,就不好看了。”

周子喆撐着小腦袋思索半晌,兩條高高翹起的羊角辮晃啊晃,彎彎的眼睛亮起來:“家務都讓爸爸來做,戒指就會一直好看了!”

聽聞此話,李虹噗嗤笑出來,前仰後合。

始終不發一語的周子喆讓李虹很是尴尬,擦去臉上的淚水,她繼續笑着,将桌上的幾個紙袋放到周子喆面前:“媽媽給你買了幾件衣服,不知道你喜不喜歡,看一下?”

被面前的紙袋晃回神,周子喆猛的将紙袋掀翻在地,衣服滑落出來,鋪滿地。

“你走!”她站起身,吼道:“我不要看到你!”

不待李虹和周偉反應,她快速穿過客廳,跑進自己的房間。

看着周子喆緊閉的房門,李虹眼中只剩黯然。

**

反鎖好房門,周子喆撲上床,腦袋埋進枕頭裏,惡狠狠的哭了一通。

連同今天的所有。

沒多久,敲門聲響起,周偉的聲音傳來:“喆喆,爸爸可以進去嗎?”

周子喆擦幹眼淚,下床開門。

周偉欣慰的摸摸她的腦袋:“乖女兒。”

周子喆溫順的側身,讓周偉進房。這時,門鈴突然響起。周偉說道:“爸爸先去開門。”

李虹卻已經先一步開門。

門外的人是杜星,看到李虹,他愣了一下,旋即禮貌的問好:“李阿姨,您回來啦?”

李虹點頭,笑道:“是小星吧?阿姨都認不出了。”

周偉走過來,請杜星進屋:“來找喆喆的吧?她在卧室呢,我去幫你叫她。”

杜星便說“好”。

周子喆的房間裏。

周偉進門便說:“小星來找你了,你去外面?還是讓小星來你房間?”

周子喆早就聽到杜星說話的聲音,她坐在床腳,悶聲道:“我不想見他。”

“怎麽了?”周偉道:“你不是跟小星關系最好嗎?他今天特意來家裏找你,肯定是有重要的事。”

“他哪裏有什麽重要的事!”周子喆哀哀的看着周偉:“爸爸,我真的不想見他。你讓他走吧,求你了,爸爸。”

看着她紅通通的眼睛,周偉嘆了口氣,走出房間,他對杜星道:“小星啊,喆喆她心情不太好。所以,你先回家。有什麽事,你們改天再說,好嗎?”

在見到李虹的那一刻,杜星便知周子喆心中必定不好過,當下了然,點頭道:“那好。不過周叔,今天喆喆在學校說肚子不舒服,您多注意一下。”

周偉點頭應下。

**

送走杜星,周偉回到周子喆的房間,卻看到正坐在床上哭的傷心的周子喆。

周偉走過去,坐到她的身邊,拍着她的背安慰:“喆喆不哭,看到媽媽不是應該高興嗎?”

“她不是我媽媽!”周子喆抽泣道:“四年前開始就已經不是了!”

周偉擡手給她擦眼淚:“傻姑娘,她不是你的媽媽誰是啊?哭得這麽傷心,還不是為了媽媽。”

“才不是!”周子喆哭得更厲害:“我才不會為了她哭,我是為了……”

“為了什麽?”周偉接話。

周子喆不說話,只是哭。

想起杜星的話,周偉忙問:“是不是因為肚子疼?疼得很厲害嗎?”

他看向周子喆的肚子:“哪裏疼?給爸爸指一下。”

周子喆淚眼朦胧:“不是肚子疼。”說話間,一個哭嗝冒出。

周偉心疼的幫她拍背。

一會兒後,周子喆終于停止哭泣,啞聲問:“爸爸,她為什麽突然回來?”

這個被藏在記憶深處,多年未曾露面的人。

☆、再見

四十一

聽此問話,周偉長久的沉默。良久,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周子喆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她不想知道答案了。然而,周偉的聲音卻已經響起——

“是我找她回來的。”

周子喆不解:“為什麽?”

“喆喆,”周偉的聲音低啞,好似開口都已是艱難:“以後你跟媽媽一起生活,好嗎?”

“什麽意思?”此刻的周子喆分外敏感,抓住話中重點,緊緊盯着周偉:“……那爸爸你呢?”

“我要給喆喆掙錢去啊。”周偉摸着她的腦袋,解釋道:“鋼廠的老板要去外地拓寬業務,我做了他這麽多年的司機,如今自然也要跟着去的。”

周子喆想都不想:“我也要去!”

“我也想讓你跟着,可是,去的地方是郊區,不是什麽好玩的地方,遠沒有我們Z城好。”周偉拒絕:“別說學校,附近連公交車都不見影子。你去了,爸爸沒時間陪你不說,連學校都沒得上。”

“我就要去!”周子喆執意道:“我願意去郊區!沒有學校,我可以不上學。沒有公交車也沒關系,我不出遠門也用不到。還有,我不用你陪,自己一個人也可以。”

“傻話!”周偉不妥協:“不上學怎麽可以?只這一條,就可以作為你不能一起去的決定性原因。”

周子喆嗚咽一聲,把胸前抱着的枕頭丢出去老遠,傾身上前,将臉埋進周偉高高凸起的啤酒肚裏:“可是我不想……不想跟她一起生活。”

周偉看着身前撒嬌的女兒,拍拍她的腦袋:“無論怎樣,她都是你的媽媽。把你交給她,爸爸最放心。”

她不是一個好妻子,卻還稱得上是一個好母親。

沒有母親,不愛孩子。

周子喆說什麽也不同意這個安排,在周偉的肚子上滾來滾去,哭啊鬧啊。

周偉軟的硬的全都用了,沒有任何成效。

軟硬不吃。

周偉嘆一口氣,緩緩開口:“你是怕還會有別人嗎?她已經跟那個男人分開了,現在,她一個人在J市生活。”

周子喆猛的擡起頭,詫異的看着周偉。

周偉繼續道:“在她離開這裏,去到J市一年多的時間,那個男人就離開她,去南方了。”

周子喆的重點卻不在這裏,她滿臉期翼:“她現在一個人生活?可是他們之前不是有了一個孩子嗎?難道不是嗎?其實他們沒有孩子?”

“孩子被那個男人一起帶走了。”

眸中剎那間灰暗一片,周子喆尖叫:“跟別的男人生小孩!爸爸,這樣你也能忍受嗎?!”

周偉面無波瀾:“除了你,我跟她已經沒有任何關聯。所以,她如何,我都沒關系。”

周子喆哭出來:“你說她是我媽媽,可是我說不是!我沒有這樣的媽媽,跟別的男人生賤種!”

“喆喆!”周偉低聲呵斥:“講話不能這麽沒有禮貌!”

“賤種賤種賤種賤種!”周子喆哭着,用更高的聲音說出來,似是故意讓外面的李虹聽到。

周偉無可奈何,想到外面的那個女人,只剩嘆息。

“爸爸,我不要跟她一起生活。”周子喆低聲嗚咽:“我寧願,自己一個人。”

這場交談,以周子喆的睡着為終。

垂眸看着睡在自己肚子上、眼角猶帶淚痕的周子喆,周偉一聲又一聲的嘆息,有着說不盡的沉重。

他也是最近才知道李虹還未跟那人結婚,便已分開。她給他打電話,提出想見周子喆。

周偉自然同意。

只是說着說着,電話那頭的李虹突然開始哭泣,說那個男人早就已經不要她,剛剛出生的女兒也被抱走。說她這幾年多麽消沉、一個人多麽苦,說她,特別後悔當年的決定。

聽她這一席話,周偉便知她喝醉了。從前的她便是,沾酒話便多。若是喝多,家底都能倒出來。

電話裏的周偉什麽也沒說,甚至沒有把話聽完,便挂斷電話。

恩斷義絕的事情是她先做,那就別怪他此刻的心狠。

所謂因果報應,誰也逃不掉。

将周子喆一人撇下,工作變動也不是全部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鋼廠正在面臨破産,并且已經拖欠員工兩個月的工資。只要鋼廠倒閉,所有員工便面臨下崗,周偉自然也不例外。

鋼廠老總在苦苦掙紮之後,決定放棄鋼廠,拿着東拼西湊、發放工資剩餘的資金轉去臨省開發新項目。

對于跟了他多年的周偉,他很是器重,便問他願不願意随他出去拼一拼。

在下崗和渺茫卻仍有希望的拼搏面前,周偉選擇了後者。

他不是一個人,還有一個尚未成年的女兒,所以他不能放棄拼搏。

只是,新項目的開發在鄰省的郊區一帶,條件艱苦,并不适合攜帶家屬,何況周子喆還要學習。就在這個時候,李虹再一次打來電話,說她已到達Z城,要求見周子喆。

鋼廠面臨破産,縱使遠在J市,時刻關注Z城的李虹也有所耳聞。見到周偉,她的第一句話便是:“鋼廠要破産,你連工作都要丢了,已經沒有能力撫養喆喆。如今我也是孤身一人,我來照顧她。”

**

第二天清晨,被鬧鐘驚醒的周子喆,迎來晴天霹靂。

廚房裏忙碌的人是李虹,翻遍所有房間都找不到周偉的身影。

李虹端出做好的早餐,看到站在客廳的周子喆,笑道:“喆喆起床啦?先去洗漱,然後過來吃早餐。”

周子喆不理她,拿起一旁的電話,撥上周偉的手機號碼。然而,話筒傳來的,是機械化的女聲,一遍又一遍的提醒她,對方已關機。

周子喆不放棄,再次将電話撥過去,仍然是相同的聲音。

看到她的舉動,李虹道:“你爸爸,今天一早就已經走了。”

聞言,周子喆緊盯李虹。

李虹将餐盤放到沙發前的茶幾上,繼續道:“帶着行李走了,現在已經在路上。坐的飛機,現在已經起飛,所以手機也關機了。他交代我把你照顧好,說會常常給你打電話,也會回來看你。”

聽完她的話,周子喆轉身跑去周偉的卧室,衣櫥裏除了棉被,平日擺放在內的衣物全部消失。她慌得櫥門也未關,又跑去衛生間,置物架上周偉用了多年的剃須刀也已經不在。

李虹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吃完早飯收拾一下,我們去J市。時間有些趕,是因為我在那邊還有工作,要抓緊回去。”

周子喆愣了一下,嘲諷一般的笑出來,回身看着面前的李虹,嗤道:“你怎麽可以說得這麽理所當然?我為什麽要跟你走?”

李虹不被她語氣中的嘲諷影響,只道:“你爸爸走之前說,如果你不跟我去,他就不會給你打電話,甚至不會回來看你。”

見她一臉淡定,周子喆氣極:“你以為我會相信你說的話嗎?”

李虹暗嘆一聲:“你房間的書桌上有他給你留的字條,上面寫的很清楚。”

**

杜星等在學校旁的公交站牌旁,卻沒有在往常的時間點等到周子喆。周圍穿着校服的同學越來越少,杜星擡手看表,早自習的時間就要到了。

他走去一旁的報亭,拿起電話撥去周子喆家中。很快,那邊便接起,是李虹的聲音。

杜星便問好:“李阿姨,喆喆在家嗎?”

“在呢,”李虹回道:“你稍等,我去叫她。”

不多時,話筒那端傳來細微的呼吸聲,卻沒有說話聲。杜星開口:“喆喆?”

“杜星。”周子喆的聲音傳來。

杜星聽得出她的聲音低啞,明顯是哭過:“你,出什麽事兒了嗎?”

“沒有啊,”周子喆在那邊笑:“我很好呢。”

見她不想說,杜星便不逼她,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問道:“今天不來上學了嗎?要不要我幫你請假?”

那邊頓了一下:“不用了,我媽……我會請好假的,還有……”

沉默太久,杜星忍不住問:“還有什麽?”

“沒什麽,”周子喆緩緩道:“就是,無論怎樣,我們都是好朋友。”

無論你喜歡誰,我喜歡誰。

我們,永遠不變,好不好?

“嗯?”杜星被這突如其來的話語搞得摸不着頭腦。

周子喆啞着嗓音哈哈哈哈:“沒啥沒啥,逗你呢。”

杜星:“……”

倍感無語的杜星繼續道:“下午放學後我去你家找你。”

“幹嘛?”

“把作業給你拿去啊,而且落下一天的課程,我要幫你補回來,期末考試很快就來。”

“暈!”縱使隔着話筒,杜星仍然可以想象出周子喆此刻呲牙咧嘴的模樣。果然,她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我還以為你要給我帶好吃的慰問我呢!”

杜星笑:“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帶。”

“你不用來的。”周子喆說得緩慢:“來了也見不到我的。”

杜星挑眉:“怎麽?”

“我……”周子喆又笑:“我晚上要出門啦,所以我們以後再見。”

杜星也笑:“好,那麽明天來學校,抽午休的時間補習好了。”

周子喆應下:“好啦好啦,杜星你好啰嗦!已經七點了,早自習就要開始了,你快去學校吧。”

“好,明天見。”

“再見,杜星。”

舉着話筒的周子喆,眼眶中早已蓄滿淚水。電話挂斷,耳邊傳來嘟嘟聲響,她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哭出來。

這一聲再見,不是再也不見,是下一次再相見。

**

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周子喆和李虹來到樓下。

她最終還是妥協,并不是因為已經原諒李虹的過去所為,而是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該怎樣做,才能把這個已經颠覆的世界變為從前。

既已如此,便順從自然。

糟糕的事情一樁又一樁,再來一次又何妨?

李虹打開停在一旁的紅色轎車的後備箱,将行李全數放進去,又招呼周子喆上車。

周子喆打開後車門,坐到舒适的座椅上。看着車窗外的每個角落、一草一木,慢慢向後移動,滑出目光所及。

腦海中好像浮現出過去的許多情景,自小至今,這裏的每一處,都有回憶。又好像一片空白,充斥的腦中、眼前,她什麽都記不起、看不見。

拒絕,拒絕過去的每一絲快樂。

等到鋼廠大院的院門也被遠遠的抛在身後,周子喆收回遙望在後車窗的目光,垂眸看向身前一直抱着的幾個本子,開口對前面開車的李虹道:“我想先去一個地方。”

**

在這一天,放學回家的杜星同樣遭受晴天霹靂。

當他打開自家房門,孫秀華迎上來,塞給他幾個本子,嘆氣道:“這是喆喆給你的。”

杜星接過本子,詫異道:“她來過我們家了?”

孫秀華點頭。

杜星想要翻看本子,卻看到是密碼本,他見過周子喆拿這種本子當做日記本。顯然,這花花綠綠的五本密碼本是周子喆的日記本。杜星奇怪的嘟哝:“怎麽突然送來這個?”

知子莫若母,孫秀華怎麽會看不出杜星喜歡周子喆?看着眼前仍不知情的杜星,縱使不忍心,猶豫半晌,她還是說出來:“今天她來,是來告別的。”

杜星擡頭:“告別?什麽意思?”

“她跟你李阿姨去J城了。”孫秀華回:“應該是不回來了。”

今天上午,孫秀華正在家中打掃房間,聽到門鈴聲響,便去開門。門外的人竟是周子喆,理所當然的,孫秀華的見到她的第一句話是:“喆喆?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在上課嗎?”

周子喆笑了笑:“孫阿姨,我今天沒去學校。”

孫秀華将她請進屋:“怎麽沒去學校?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周子喆回。

“哪裏不舒服就告訴阿姨,千萬不要自己忍着。”孫秀華引她坐到客廳的沙發上。

周子喆應下,看着眼前一直很疼愛自己的孫秀華,她微微哽咽:“孫阿姨,我是來跟您告別的。我爸爸要去外地工作,不能帶着我,我只能跟……媽媽去J市了,現在就要走。”

“這麽突然?”孫秀華訝道:“就算要走,也可以再緩幾天啊。”

“媽媽在J市還有工作,要急着回去。”周子喆道:“所以我就來不及跟杜星告別了。”

想到此刻正在學校裏的杜星,孫秀華急道:“如果時間不是特別趕,阿姨現在就陪你去學校,還可以見小星一面,就當告個別。”

周子喆搖搖頭:“不用啦,孫阿姨,不要打擾他了。”

跟杜星當面告別?周子喆不想。如果見到他,她想她會走不掉的。

她會不想離開他。

無論怎樣,只要待在他的身邊。

把日記本交給孫秀華,周子喆便走了。乘着紮眼的紅色轎車,離開了這個她生活了十六年的城市。

途經一中校門,周子喆揮了揮手。

所有的分別,都是為了下一次更好的相遇。

所以。

杜星,一定再見哦。

☆、解

四十二

去J城?

不回來了?

聽完孫秀華的話,杜星沒有絲毫猶豫,立刻跑去電話機旁,撥去早已熟記于心的號碼。

嘟聲一聲接一聲,卻是無人接聽。

孫秀華跟上來:“上午她來過之後接着就走了,家裏已經沒有人。”

杜星不發一語,頹然的放下電話。

**

在周子喆離開後的第二天,窦西去十三班找到杜星:“周子喆怎麽還不來上學?打她家裏電話都不接。”

杜星站在教室門口,手裏握着忘記放下的圓珠筆,啪嗒啪嗒按兩下,回道:“她不會再來了,去J市了。”

“去J市?”窦西驚訝極了:“怎麽突然去那裏?”

杜星沒有多說,只道:“因為她爸爸的工作變動。”

窦西“啊”一聲:“那你有她現在的聯系方式嗎?”

杜星搖頭:“沒有,她還沒有聯系過我。”

“如果她聯系過你,一定要告訴我哦!”話音剛落,窦西突然想起一事,兩眼冒光:“那你們有沒有在一起?”

“?”杜星表示不解。

見此,窦西立馬聳下眉眼:“看來是沒有。”

看着面前面無波瀾的杜星,窦西要氣炸了:“你為什麽不接受呢?那麽好的女孩子,而且你們是青梅竹馬,一起生活那麽久,難道你真的不喜歡她?她可是鼓起很大的勇氣才決定跟你表白的!”

杜星眯起眼睛:“跟我表白?”

“對啊!”窦西繼續忿忿:“她說就算你有喜歡的女生,她也要試一次。你不知道她有多緊張,情書都改了好多份!”

“什麽時候的事?”杜星問。

“就是十一月十一號那天放學後啊!”窦西瞪大眼睛:“你、你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嗎?”

十一月十一號,是杜星找去周子喆家裏,并且見到李虹的那天。也是杜星沒有在校門外等到周子喆,并且顧斐說她哭得很傷心的那天。

同時,那一天,蔡上對他表白,同樣是在放學後的時間。

将所有事情串聯起來,杜星已然明白始末。

他感覺全身上下,所有的血管都要迸發開來。他簡直不敢相信,這突如其來的巨大驚喜。

緊接着,他意識到周子喆誤會了。那天下午,她一定見到了蔡上對他的表白,并且不知什麽緣由,誤會了他跟蔡上的關系,故而放棄表白,還可憐兮兮的在廣播站大哭了一通。

他想,以她的腦袋,或許是以為他喜歡的人是蔡上?并且是他在跟她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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