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少年只知相見歡，佳人之心何日參

帶着有點沉重的心情，如煙推開了如霜房間的門。

一片狼藉。

所在床邊的人瑟縮着，聽到開門的聲音驚恐地擡起頭，完全不看來人就歇斯底裏的叫喊着“別過來！！！別過來！！！”全然不見昨日晚上那冷漠的人。

地上有斑斑血跡，縮在角落的如霜也不只經歷了什麽，身上破碎的衣服掩蓋不住白皙皮膚上青紫的痕跡。

如煙放柔了聲音，輕輕的喊着“霜，是我，是我如煙。”一邊走了過去，蹲在了如霜的身邊。

“如煙。。。？”聽到熟悉的溫柔的聲音，如霜怯怯的擡起頭，在看到如霜溫柔笑容的一瞬間所有的僞裝終于全盤瓦解“啊。。。好恐怖。。。煙。。。好恐怖。。。”尖叫着撲到了如煙的身上，發洩着自己的不甘，發洩着自己的不安。

哄着在自己懷裏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如霜，如煙內心也感慨頗多。

看着坐在浴缸裏不停揉搓自己柔嫩肌膚的如霜，如煙多次忍不住阻止，卻又因為那痛苦的眼神收回了手。

白皙的皮膚被搓出了血絲，那些大大小小的傷口也在主人無情的□□下流血不止，不一會清澈的水就染上了血紅。

而那面色蒼白的人卻還是不停地揉搓自己，嘴裏念念有詞：“洗幹淨。。。洗幹淨。。。”

“好髒。。。好惡心。。。現在還好髒。。。”

“霜。。。不要再洗了。。。不要再這樣了。。。”看着眼前這一切的如煙向阻止，卻有心無力。

“再洗洗，再洗洗就幹淨了！”

“已經幹淨了，霜，已經夠了！”

“真的嗎？”怯怯的眼神中流露出希望。

“真的。”溫柔的笑容中壓下了太多的心疼。

終于，如霜放過了自己，在如煙的勸導下乖乖躺到了床上。

如霜看着溫和的如煙，嘆息道：“為什麽要把我培養成冷漠之人？我也希望想煙一樣溫柔啊。。。為什麽。。。”就在這樣的不甘中，如霜進入了并不安穩的夢想。

噩夢中全是昨天。

“啪”，然後是身體撞到地上的聲音。

“爺花錢不是看你哭喪着個臉的！”

“賤人，你裝清高給誰看？”

瓶子碎掉的聲音，衣服碎掉的聲音。

“哈哈，你個賤人，爺還真喜歡你現在這個表情！”

“小賤蹄子，哈哈哈。。。”

然後就是無盡的浪語和□□。回旋在如霜的噩夢裏。

一滴清淚順着白皙的臉龐流下，流過昨夜的傷痕還有陣陣抽痛。

這一切，不知道還要糾纏如霜多久。

陪在如霜身邊幾個時辰的如煙終是覺得有些困了，回到自己的屋子不一會就睡着了。臨睡着之前忽然對以後的生活産生了淡淡的擔憂。

傍晚。

緩緩睜開眼睛，如煙發現已經夕陽西下，才驚覺自己睡過了，剛慌忙的搖起來，就發現屋子裏還有一個人。

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修文。

“爺？”看着孤單的坐在桌子旁的修文，如煙不好意思的笑着說道：“爺既然來了為什麽不叫醒如煙呢。”

“剛來沒一會。”覺得自己一直盯着人家睡顏發呆有些不好意思的修文随便找了個理由準備對付過去這個問題。

“這樣啊。”如煙微微一笑，走到梳妝鏡前梳起了自己的一頭長發。

走過來的修文拿過了如煙手中的梳子，手腕輕動就把如煙的頭發用一個簡單大方的流雲髻梳了起來，從袖子中拿出了一只白中帶翠的玉簪，把發髻固定起來。

“原來爺還會梳女子的發髻。”如煙掩面輕笑。

修文臉微紅了一下，随即又恢複了平日模樣，兩人在鏡子中相望。

忽然他問道：“你願意跟我走嗎？”

如煙回頭看着他的眼睛“爺什麽意思？”

“我可以把你贖出青樓。”

“媽媽不會允許的。”

“那我也可以先把你帶走，過一段時日她總會答應的。”修文就在剛才看着如煙睡顏的時候忽然下定決心要去同哥哥一起經商，這樣就可以有足夠的錢，和足夠的能力，保護眼前之人。

但是此時此刻他只關心————“你願意跟我走嗎？”

看着修文一臉認真的表情，仿佛被觸動了一般，一個燦爛的笑容綻放在絕美的容顏上“嗯。”

“那。。。爺你。。。”

“叫我修文。”

“爺。。。”

“修文！”

面對對面固執的少年，如煙只能繳槍投降“修文。”

那兩個字，在她口中，那樣的柔情，仿佛這個名字就是上天設計好讓她來叫的那般。

“爺。。。修文。。。我還要再留幾天，我不放心霜。”

“霜？”

“如霜，她現在情緒非常不穩定。”

“嗯。行，那我四天後來接你。”

就這樣，如煙因為被修文“買下”了，所以完全不用擔心接客的問題。

如霜的情緒卻不容樂觀。雖然潤嬈已經準許如霜靜養，她人卻是日漸消瘦了。

推開如霜的房門，就看見一個白色的消瘦的身影癡癡的看着外面的風景，臉色蒼白得讓人心疼。

默默地嘆了口氣，如煙在床邊那上外衣輕輕地披在如霜身上：“小心着涼。”

“煙。。。”回過頭的人欲言又止，之後擡起了重新恢複神采的眸子，說道“煙，我想開了。”然後蒼白的臉上努力地扯出一個笑容，雖然依然有些空洞，但是已經比前幾天好多了。

“這樣就好，我還擔心過兩天我走了就沒人照顧你了。”雖然還有些擔心但是已經為現狀感到了一點欣慰的如煙拉了拉如霜的領口，就像擔心自己淘氣的女兒的母親。

“走？去哪裏？媽媽怎麽。。。”有些急切的問道。

“爺想把我帶走，雖然媽媽現在還不肯放手。”

“是嗎？這樣啊。。。。。。”蒼白的小人喃喃自語“好羨慕啊。。。”但是擡起臉來卻一點都沒有表現出來，“那可恭喜煙了。”

兩人閑扯幾句，如煙确定了如霜的情緒已經穩定，就離開讓她繼續靜養了，在關門的時候聽見身後傳來一句幽幽的聲音“煙，如果以後他對你不好，就會來找我，我會讓自己變得更強大的。”

“好。”溫柔的關門離去。

誰都不知道，正是因為經歷了生活帶來的折磨，讓一個原本已經臣服在命運腳下的女子從那一刻決定改變，決定變得更強。

我命由我不由天。

在如霜心中，說不嫉妒，是不可能的，對比過于明顯，所以不可能不嫉妒，但是，那麽美好的如煙，本不就應該更加幸福嗎？

而如煙，是在她生不如死的那段時間一直陪着自己的人，那樣的恩情，如何報答？

已經有了信念的如霜，自從那天之後第一次走出了房間，去找潤嬈。

四天，匆匆流過。

雖然舍不得就這樣讓如煙暫時離開玲珑閣，但是潤嬈也絕不是放着大把的錢不掙的人，這點利弊她還是能明辨的。

把如煙送上了去秦府的轎子，又回頭看了看昨天剛找了自己談過話的如霜，潤嬈微妙的笑了。

就好像她預見了什麽，又好像她什麽都不知道。

“如霜，回去吧。別忘了你答應我的。”走過如霜身邊的時候，潤嬈側頭說。

身子微微顫抖，緊握了一下拳頭的如霜點了點頭，就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轎子中清冷的少年再看見來人之後臉微微的紅了，摟過如煙之後在她耳邊低語道：“我先把你安置在哥哥的府邸。”

“嗯。”女子溫順的回答。

“你就不想問我什麽？”

“一切皆由爺做主。”低垂的眼眸，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一個淺淺的微笑蕩漾在嘴邊。

修文微微嘆了口氣，卻也不想自己解釋太多，兩人就這樣呆在一起，異樣的和諧。

就仿佛，兩個孤單的靈魂終于發現了格外相似和契合的對方。

不一會，秦府就到了。

修顏笑的一臉戲谑：“喲我的好弟弟，真沒想到你還能帶個大美人回來。”

繼續笑着看着如煙：“快請進。”總有種略帶讨好的感覺。

就這樣在一個詭異的氣氛下，如煙淡定自如的開始了新的生活。

修文帶着如煙到了他住的地方，奇怪的是裏面竟然是滿園桃花，看着修文的表情，如煙不知為何笑了起來：“爺費心了。”

“你，喜歡嗎？”少年清冷的嗓音顯得有些別扭。

“喜歡，很喜歡。”

“那就好。”得到肯定答案後修文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格外的明豔。

看着那俊美的少年，如煙問着園中的花香“爺以後要多笑一些。”

然後兩個人在樹下品茶，彈琴，吟詩作對。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麽和諧。

第二日，醒來後如煙恍然發現修文已經不在屋子裏了，雖然有些奇怪但是并沒有産生任何好奇，自己收拾好了準備出去找些吃的。

還沒出院門，就聽見一個聲音。“這就起來啦！早飯吳媽還在做呢，一會就能吃了。”自由懶散的聲音昭示着來人。

看清來者，果然驗證了如煙之前的想法。男子身邊還站着一名清秀的小女孩。

指了指小女孩，又看着如煙說：“還是有個人伺候比較方便吧，以後她就是你的丫鬟了，剛買回來的，還沒起名字，你給起一個吧。”

看了看年紀輕輕的小女孩，又看了看滿園桃花，如煙悠悠說：“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就叫桃夭吧。”

“啊啊，果然還是你們這些喜歡吟詩作對的人起的名字好，要我就叫小甲，小乙什麽的就得了。”自嘲的笑了兩聲。命令小丫頭去整理屋子了，院子裏就剩下如煙和修顏兩個人。

随意的靠在門邊，仰起頭看着天空，修顏看似随意的說道：“我說他怎麽這幾天非纏着我說要經商呢，以前也沒見他這麽上心。”轉過頭來看着如煙“原來是為了以後可以金屋藏嬌啊~”說完他自己吃吃的笑了起來。

笑了一會，那個平日不正經的人不見了，一臉嚴肅的對如煙說：“他長這麽大也沒太上心過什麽，可見你對他很重要。”然後盯着如煙鎮定自如的表情，有些欣賞她的寵辱不驚，也終于明白為什麽弟弟會對她情有獨鐘了。雖然心裏想着這麽正經的事情，表面卻又露出了戲谑的表情，留下一句：“你要真能為我們秦家留下一子半女的，說不定依修文固執的性子也能讓你當上妾侍呢~加油哦~”然後大笑着離去。

妾侍。。。嗎？

就算在寵愛，自己的身份也不是能成為妻子的人啊。

是呢，也是呢。

不知為何，看着滿園桃花，如煙本來應該欣喜的心情，卻意外地沉重了起來。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有期待了呢？

微笑着接過桃夭遞過來的剛燒開的水，坐在樹下的如煙将熱水緩緩倒入乘着嫩粉花瓣的青花瓷杯子，一抹抹小小的嫩粉在白瓷中翻動，舞蹈，伴随着緩緩升起的煙霧，如夢如幻。

“小姐，你真美。”桃夭蹲坐在如煙的身邊，甜甜地笑着說，臉上的兩個酒窩隐隐若現。

只是用一個溫雅的笑容回應了在身旁甜笑的丫鬟。

就在兩個人在桃花樹下有一句沒一句的說着的時候，如煙忽然感覺到身後有人走了過來，桃夭慌慌張張的站起來“文少爺您回來了。”

“嗯，你先下去吧。”聲音中帶着一點沙啞。

“是。”桃夭行完禮，這才離開。

面露倦容的修文在樹邊坐了下來，身子直接靠在了如煙身上，一只手随意地搭在如煙身上，一只手輕輕的揉搓着自己的太陽穴。

玉手蔥蔥，執起青白相間的杯子送到男子嘴邊“爺，你喝點花茶，今天剛摘下的桃花瓣。”待修文接過杯子之後，如煙跪坐到他的身後伸手沾了點桃花茶，輕柔的按在了修文的太陽穴，緩緩按揉，一絲絲幽香飄散在修文的身邊，慢慢緩解了他一天的疲勞，讓他覺得自己的辛勞，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爺其實不用這麽辛苦。”看着一臉倦容的修文，如煙有些微微的心疼。

“叫修文。”恢複了些體力的人，又開始了無窮盡的糾正。

雖然感覺有些好笑，但是現在這個時候是在笑不出來：“修文。”空了幾秒“真的不用。。。這麽辛苦。。。如煙不求什麽身外之物。”女子溫柔的聲音從身後傳到了修文的耳邊。

他知道她不求什麽，可是他希望能把最好的都給她，因為她值得他做這一切。“等我有了自己的府邸，我就把你贖出來好嗎？”

女子本下想回答“好”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上午修顏說的那些話有從新回到了她的耳邊，是那麽的刺耳，刺痛的她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修文微微嘆了口氣“算了，還是我太着急了。”思索片刻拿出了一個紫玉的手镯戴在了如煙的手上，淡淡紫色的光暈配極了皮膚白皙的美人，少年癡癡地笑了起來。

一天匆匆流去，兩人各懷心事。

對于如煙而言，有那麽一個人，願意免她災，免她苦，免她奔波于世，願意給她一個安身立命之所，再給她一點她不敢奢望的感情，這就足夠了。

怎會有人奢望一個青樓女子能多麽的明白何為情愛？

如煙平靜的在這裏過着平靜的日子，時不時聽着桃夭帶回來的有意思的小消息，有時候享受着和修文在一起的那份寧靜。

某天下午，如煙無意間走到了修文的書房，本想進去找些書來看，卻被一幅字吸引了，不符合主人沉穩的行書霸道的寫着“一生一世一雙人”拿起這張紙細細欣賞的如煙在準備放下紙的那一刻忽然發現下面的那張紙上——————赫然寫滿了各種字體的“如煙”兩個字。

草書般霸道的“如煙”，行書般張揚的“如煙”，楷書般精致的“如煙”，隸書般溫雅的“如煙”，篆書般古典的“如煙”。。。。。。

那一個個“如煙”深深地擊中了如煙的內心深處。

一生一世一雙人嗎？自己也可以期待嗎？如煙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走出了書房。

“修文。”這一段時間的相處，如煙也慢慢地習慣了這個稱呼，看着熟悉的身影歸來，幫着擺好桌上菜肴的如煙笑着催促修文趕緊過來用膳。

這些日子修文回來的越來越晚了。

“回來的剛好，飯菜還熱着呢。”如煙輕笑，為修文布菜。

吃着碗中的菜，修文思索了一下終還是開口道：“煙，我要出門四天，最多四天，回來我就可以把你接走了。”

如煙并不知道，着将近一個月的時間修文完全的展現了他在經商上的天賦，短短不帶一個月的時間就把自家事業做的蒸蒸日上，而新府邸的建設也快要完工了，雖然不是很大的府邸，但是卻是極為精致的，很多東西都是修文抽出時間親自挑選的。這也是修文回來的越來越晚的原因之一。

“好。”

“等我回來，我就把你贖出來。”

“嗯。”

“你願意。。。”修文整理者自己的語言，不知道應該怎麽說出這句話。

“一生一世一雙人。”溫柔的給他緩解了尴尬。

少年臉微紅，側過臉去，小聲地問道“你願意嗎。”

沒有多想，點了點頭，或許，這就是自己內心的想法吧，如煙如是想。

來之不易的幸福，終于是想要好好把握了。

作者有話要說： 标題是自己編的詩，感覺有點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