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回家
“你等下要去哪兒,要不要我送你回去?”黑色流線形轎車前,賀希成那身冷峻的氣息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問話時,那雙黑曜石般的星眸低垂着,專注地望着顧恩知,低沉的聲音透着難以言說的溫和。
顧恩知瘦削的肩上披着賀希成羊毛大衣外套,睫羽微動,柔柔地說:“我等下要回家,今天家裏有聚會,哥哥呢?”
“下午有個會。”賀希成撥弄手腕上的表盤,“我送你回去。”
“謝謝哥哥。”
賀希成正為她拉車門,寬闊的手掌體貼地擋在車門邊緣。
他站得筆直,像一棵挺立的楊樹。
顧恩知坐進車廂。緊接着,賀希成也坐了進來,算得上寬敞的空間頓時變得狹小。他給秘書章程報了一個地址,吩咐了幾句,便從文件夾裏抽出一份財務報表,低頭審閱。
顧恩知靠在玻璃窗上,不動聲色地靜靜打量。
看報表時的賀希成很安靜,也很專注,好像周遭一切山崩地裂都震動不了他的情緒。
這個男人,無論長相還是性格,都無可挑剔,尤其是方才要她潑咖啡的時候,相當的解氣。而且這男人的家室和手段,無論哪一項都是開挂神器。這大腿要是能抱上,她覺得這盤還是可以躺的。
有的男人吃軟;有的男人吃硬;有男的油鹽不進,軟硬不吃。顧恩知這些年一心修仙,沒功夫談戀愛,一時估摸不出像賀希成這種人,究竟吃哪一套。抱着試一試的心理,她決定先用最受廣大男同胞喜愛的溫柔可人小白蓮人設入手。
顧恩知将頭倚在車窗上,耷拉下眼角,開始醞釀心情。
雖然分手後顧恩知除了快樂還是快樂,唯一的遺憾就是咖啡有點冷。
但原主對葉渣男卻是愛得深沉,此時稍微一調動,竟然還真有一股淡淡的悲呼之欲出。
借着着原主這股淡淡的憂傷,顧恩知猛地一眨眼,硬是啪嗒擠出一滴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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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希成聽見動靜,從文件中擡頭,正好看見顧恩知這一滴淚在那姣好的小臉上蜿蜒而下。
淚珠落在顧恩知的手背上,卻正砸在了他的心裏。
“恩知,別,別哭……”在商場上殺伐果決的男人,此時對女孩的眼淚束手無策。
他手忙腳亂,全然不知該如何哄哄這個受委屈的女孩。他推開報表,寬厚的手掌不知該放在哪裏,懸在半空中,成了投降的姿勢。
顧恩知縮在角落,小聲啜泣。
“哥哥對不起,”顧恩知心中暗喜,女人的眼淚果然是上好的兵刃,在任何時候都無往不利,就連賀希成不也吃這一套麽?
她故意流出更多眼淚來,“哥哥,你是不是不高興。”她怯怯地問。我知道哥哥不喜歡女孩子哭的,可是我忍不住,這一刻賀希成真的知道到底什麽是心都要被揉碎了。怎麽就這麽招人心疼?
“哥哥沒有生氣,真的,”他一時找不到紙巾手帕,只好伸出手,用大拇指一點一點揩去顧恩知紅彤彤臉頰上的淚痕。
女孩的臉蛋太小了,恨不得比他巴掌還小,又白又嫩,似乎用大一點力氣,便能将這白豆腐的皮膚掐出水來。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臉頰,像是擦拭古董一樣細致又仔細地擦着淚珠。
手指的力度時重時輕,灼灼的目光那麽深刻地凝視着她,偏偏極深的眸色中不帶一絲情|欲的氣息,暧昧的溫度卻讓車廂裏的氧氣越來越稀薄,有時顧恩知快透不過氣,不禁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要缺氧了。
“哥哥沒有生你的氣,哥哥是生那個男人的氣。他,他……”
賀希成不動聲色地看向顧恩知手腕上的被抓出來的嫣紅,目光極寒。那個該挨千刀的男人,他怎麽敢?
他将手蓋在了那抹嫣紅上,輕輕揉搓着,似乎想将那抹紅徹底擦得幹淨。他盡量收着戾氣,柔聲問:“他還傷害過你嗎?”
顧恩知勾了勾嘴角,雖然以賀希成的實力,想整死葉凱之就想大象踩死一只螞蟻一樣容易。可死得太快那就沒意思了,她要慢慢的,像貓玩兒老鼠一樣,一點一點的複仇,将葉凱之拿走的東西,一樣一樣地拿回來。今天她已經拿回來了第一件——原主的愛情。
“哥哥,”她用手背遮住那雙狡黠的眼睛,說:“哥哥,我今天不想提他了,他讓我覺得好難受。”
“好,不說了。”賀希成不再多問,大掌在顧恩知背上拍了拍。他的心變得很古怪,疼得細細密密。
顧恩知掐着時間,既不會讓賀希成覺得她哭得太久,黏黏糊糊膩膩歪歪,又不會太過倉促,以至于讓賀希成剛剛生出憐愛之心,馬上就被打斷了。她在賀希成最心疼最憐惜的時候乖巧地止住哭聲。
但賀希成還是沒有松開握着她手腕的手,他抱着她在她耳邊柔聲細語安慰幾聲。
每一句話都讓顧恩知面紅耳赤。
靠,這男人真的太會了……
本是她主動撩人,結果現在被撩得腿軟的卻是她……
駕駛座上,賀希成的秘書拼命自我催眠:我什麽也沒看見,都是幻覺,都是幻覺。可是……這,這這……這真的是賀希成嗎?不茍言笑,喜怒無常的賀大總裁竟然也會這麽哄一個小丫頭片子?
不是他瘋了,是賀總瘋了!
顧家此時燈火通明。
顧家老爺今晚擺了宴席,這時家中已經到了幾位賓客,原主的嬸媽葉蘭心帶着自己的女兒,也就是顧恩知的堂妹顧妙妙,早早就來了顧家。
顧家老爺膝下有兩個兒子,大兒子是原主的父親顧青書,二兒子叫顧紅風,是顧老爺出于善心,從自己表親家包養來的義子。顧紅風性格懦弱,深知自己出生不同,平日不争不搶,然而他娶的老婆葉蘭心,卻是個悍婦。
葉蘭心見自己跟孫慧梅生的都是女兒,而且還年齡相仿,于是一心想将顧妙妙培養出頭,日後好代替原主繼承家業,拼了命地在顧老爺面前打壓原主,導致顧老爺最後認為自己這個親孫女并不能委以重任。
而那時原主一心撲在渣男葉凱之身上,哪裏知道自己嬸嬸和堂妹心中打算?還以為嬸嬸和堂妹真是表面那樣善良,為她好。
最後,顧家的大半家業,都被顧妙妙母女搶了過去,而她兩人沒什麽商業頭腦,貪慕虛榮,很快就敗了個精光。
這次葉蘭心帶着顧妙妙來,就是來出風頭的。
前段日子,葉蘭心請到了一個從維也納留學回來的鋼琴名師,教顧妙妙彈鋼琴。幾節課後,顧妙妙勉強學會G大調小步舞曲《愛的協奏曲》,咋一聽,還挺能唬人的。葉蘭心喜出望外,覺得自己女兒這是在鋼琴上小有天賦,于是急吼吼地要來今天表演給顧老爺看。
此時葉蘭心領着顧妙妙站在別墅落地窗前跟原主母親孫慧梅寒暄。葉蘭心得意洋洋,“你們恩知什麽時候回來呀?我聽妙妙說她談戀愛了?是跟哪家青年才俊在一起了?”
葉蘭心早就知道顧恩知的這個男朋友是個沒錢、沒品、沒有家室的窮酸小子,她這麽問就是故意讓孫慧梅下不來臺。
孫慧梅臉上無光,她向來溺愛女兒,女兒喜歡什麽,她都由着,對于葉凱之這個男朋友,她雖然不置可否,但架不住顧恩知喜歡。
她勉強說:“他們這些年輕人,現在哪兒有什麽定心?今天喜歡這個,明天喜歡那個,說不準的。”
葉蘭心眼中帶着嘲諷的笑意,說:“那是。但因為跟男朋友在一起鬼混,耽誤來看長輩的時間,這可不怎麽規矩。”
葉蘭心綿裏藏針,狠狠譏諷了孫慧梅和顧恩知母女,心中正大爽,女兒顧妙妙也在一邊捂嘴偷笑。
這時窗外突然傳來一陣汽車發動機的轟鳴聲,一輛黑色卡宴駛進了顧家大宅。
“這是誰的車?”
“好像是,希成的?”
“希成今天要來?”葉蘭心詫異道。
孫慧梅說:“他沒跟我說。”
“那是賀總的車?”顧妙妙伸着脖子望眼欲穿,眼中滿是渴望。她一直想嫁給賀希成,不過在楚城,也沒誰不想嫁進顧家當太太了。但賀希成天性冷漠,是個名副其實的工作狂,一心撲在工作上,完全不近女色,搞得她們一點機會都沒有。現在賀希成難得過來,實在是一個能夠接近他的機會。
葉蘭心心裏也是樂開了花,連忙将顧妙妙往外一推,掐着她的手臂說:“還不趕快過去打個招呼?”
“知道了。”顧妙妙興沖沖地正要過去,就見車門打開,賀希成護着一名身材纖細,玲珑有致的女孩下來了。
那女孩肩上披着賀希成的大衣,發尾微卷的長發海藻似的散在肩頭。因為賀希成護得太緊,一時看不清那女孩的臉,只能看見從衣領裏露出的一小節白皙的脖頸,像天鵝一樣修長。
賀希成側着身,纖薄的玻璃眼鏡後眼神像水一樣溫柔。他俯低了身,似乎對女孩柔聲說了些什麽。女孩點了點頭。賀希成淩厲而單薄的嘴角立刻向上勾了起來,不動聲色地微微颔首。
顧妙妙眼珠子幾乎要從眼眶裏瞪出來了。
那可是賀希成。
壞脾氣,冰山似的,生人勿進的賀希成。
這時,那個女孩轉過了身。
“恩知?!”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紅包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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