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妹妹

下課後,顧恩知領着賀希成去到她這幾天打拼的戰場。她解開畫室門框上的牛鼻鎖,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沒想到哥哥會來,沒收拾,亂七八糟的。”

畫室裏落不下腳,草圖擺放在畫架上,有的連畫架都放不下的,擱在地上,腳邊全是堆積如山的草稿紙和廢棄的邊角料。

顧恩知裝模作樣地将堆在左邊的畫紙移到了右邊,又把堆在右邊的畫紙放回了左邊。

賀希成嘴角勾了勾,緩緩踱步,認真地看顧恩知的每一幅畫。

他在顧恩知的“銀色铠甲”前停了下來,目光變深。他無限溫和地看着那副圖,目之所及,卻是畫畫的人。

“好看嗎?”顧恩知湊了過來,笑眯眯的問。

賀希成點了點頭,回頭說:“怎麽想到畫這個的?”

顧恩知歪了歪頭,說:“不知道,就突然想到了?”

“好看嗎?”她問賀希成。

她仰着笑臉,眼睛像月牙,不知道她的這種問法會讓賀希成想到別的什麽。

賀希成沒有馬上回答,他抿了抿唇,移開眼,沒有繼續凝望她,對着那副畫說:“嗯,好看。”

顧恩知撥了撥頭發,有些得意,說:“那當然啊,我這幅畫可是進畫展了呢!”

賀希成莞爾,他手握拳抵在唇邊,說:“顧伯母說你最近忙得腳不着家,原來是在準備這個大作。”

顧恩知撇了撇嘴,小聲抱怨道:“怎麽連你都知道了,我就一天沒回家,一天!”

賀希成難得見顧恩知有跟他撒嬌的時候,忍俊不禁,低低笑。

“哥哥,”顧恩知起身拿東西,她搖了搖手上一只白色信封,“一直想找機會給你,剛好你今天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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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希成接了過去,“是什麽?”

顧恩知微笑着說:“肖老師作品展的入場券,你有時間來嗎?”

賀希成将信封正反看了看。白色信封,用紅蠟封口。

他連打開都沒有,也沒過問時間,将信封插|進西裝上衣口袋,點了點頭,說了聲:“好。”

顧恩知心中有些好笑,看這架勢,是即便有天大的事,為了她,也會推到一邊去。她心裏有些小小的開心,故意說:“哥哥真的會和我一起去嗎?肖老師只給了我兩張劵,你一張,我一張,你可不能再帶上plus one(伴兒)了。”

賀希成無所謂地勾了勾嘴角,似乎覺得顧恩知小孩子家家的試探有些好笑,說:“我不用plus one。”

“嗛……”顧恩知看見賀希成老幹部似的架子便想逗他,鬧他。她故意拾起一根畫筆,蘸了一點銀色亮片,然後手指撥動畫筆上的軟毛,亮片撲簌簌地落在賀希成眼前,鼻尖還有西裝上。

惡作劇得逞後,她飛快地躲開,她跳得快了,久坐的腿有點麻,反而跟一動不動的賀希成撞了個滿懷,她的手抓上了厚重的西裝面料,他身上的香水是皮革味的,很沉,就像他這個人。

賀希成張開手臂,扶住她,想訓斥幾句,又舍不得。他無可奈何地按下顧恩知不老實的手,說:“老實點,別鬧了。”

她感覺賀希成石頭一樣硬的手臂勾住了她的小腹,沒讓她臉朝地摔倒。

她自認理虧,尴尬地用手背擦了擦臉頰,不留神地在腮上擦出了一道亮晶晶的銀片。她渾然不知地仰頭看着居高臨下的賀希成,讨好地說:“呵呵,我就開個玩笑。”

賀希成沒有立刻回應,只是那凝望的眼神變得更為幽暗深邃。

好像胸口中了一槍,他似乎親眼看見一朵嬌豔欲滴的花在自己眼前綻放了她第一片柔軟的花瓣。

漂亮的小妹妹就這麽站在他眼前,在宇宙星際穿越了億萬年地星光柔情似水地籠罩在她的海藻一樣的長發上,她穿着一字領米色長裙,嬌嫩的皮膚似乎可以輕而易舉地吮出殷紅的痕跡,就像那蘋果一樣粉白的臉頰上,不小心沾染的銀色顏料。

滿室都是嗆鼻的顏料味,但他鼻間僅僅萦繞着屬于她的玫瑰花沐浴露香。

他下意識低下頭,他想再聞一下,再聞一下,直到胸腔裏全部都是她的氣息。

“哥哥?”顧恩知笑着叫他,“我真知道錯了,”她還在咯咯笑,“你饒了我饒了我。”

“腿怎麽了?”

賀希成俯下身,要去碰顧恩知的膝蓋。

顧恩知連忙往後縮,“沒事,我坐久了腿麻。”

像一只靈活的瘸了腿的兔子,一蹦一跳,一瘸一拐。

賀希成止住了收,他沒說話,藏在鏡片後鷹一樣的眼睛不動聲色地暗了下去。

他轉開頭,眼睛看向牆上挂着的油畫,說:“已經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顧恩知不知道賀希成怎麽突然情緒變了。

“好吧。”她也累了,想回家休息。她挽起頭發整理顏料,後背纖細的肩胛骨像天鵝優雅的脖子。

賀希成開車送顧恩知回家,一路上賀希成一直很安靜,似乎在思考什麽,他接了兩個公務來電,語氣平淡。

到家後,孫慧梅意外這次竟然是賀希成将顧恩知送回來的,她特意留賀希成吃飯。

賀希成難得來,每次來了都公務重,匆匆幾句寒暄就告別了,今天也不例外。

于是顧恩知下車後便向賀希成告別,她招了招手。

後車廂裏,賀希成深暗的目光再也沒有離開後視鏡裏那漸漸遠去地,對他甜甜微笑,揮手告別的女孩。

他的胸口腫脹,生出一種古怪的悸動。

賀希成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至少在夢裏。

還是穿着那件米色長裙的女孩依然在畫架前作畫,偏過頭,姣好容顏微笑着,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她沒有骨頭,軟綿綿的身體坐在自己的懷裏,而他的大手從背後環抱在她的腰間。

女孩柔軟的身體像一根柳條,那麽纖細,那麽脆弱,好像輕輕一撇,便會被他弄壞。可他卻想把她弄壞,弄得那張絕美的小臉上挂滿珍珠一樣的淚痕。就在這瘋狂地幻境裏,賀希成身體下沉。他醒了過來,發現自己又成了二十出頭的沒有耐性的毛頭小子,而窗外已經天光大亮。

作者有話要說: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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