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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漸漸大了起來,怕姑娘們受寒,梅林宴也散了。
“咔——”
一個身着碧深玄文直裰的年少劈手将一枝開得正好的紅梅折下,他面容冷峻,身量清瘦修長,頭上簪着一只白玉竹節玉簪,冠面如玉,俊逸非凡。雪風輕撩起他腰上的絲縧。他靜靜地注視着手上的紅梅,玉白的臉與紅梅相得益彰,風姿無雙。
他注視了紅梅半晌,竟随手将梅抛在地上,驚得他身後的長随一跳。
他嗤笑一聲,道:“左右不過是一枝梅罷了。”
宴會轉到花廳中,二十多個姑娘将花廳擠得滿滿當當。即使刻意壓低了說話的聲音,還是顯得吵鬧,讓人不得靜心。
曹見素忍着坐了一會兒,總覺得不舒服。便帶着松香出了花廳。這葉候府她前世也來過兩次,還算熟悉,她依着記憶,也不敢走遠,只在花廳後背的庭院中走走。
葉候府是禦賜的宅院,葉候又是武将,這庭院便顯得十分大氣闊朗,如一刀一斧劈就,就連庭院中的假山,都是筆直聳立,沒有半點旖旎。
對比之下,那片梅園當真是一位武将心中的柔軟了。只可惜故人心易變。
庭院中的雪都被掃得幹幹淨淨,地上還帶着濕意,陽光直照,屋檐上滴落的水逐漸連成了串珠。
雪後的空氣都帶着絲絲冷冽。
曹見素走了一盞茶的功夫,感覺越發冷了,就準備回轉。
走過一處游廊轉角,曹見素看到庭院中假山下,一個着天青直裰的男子負手走着。
光看背影,曹見素就認出了那人。她遲疑片刻,還是後退了一步。
她現在實在不想和陳修臨碰面,欲等他走了再出去。
院中栽了幾叢茂竹,一座天然石山鑿空了內裏,曲徑通幽。曹見素看着陳修臨帶着長随要走進去了,突然從裏面奔出一襲缃色倩影來,撞進了陳修臨懷中,直撞得他倒退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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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救命!”那突然竄出的女子抓住他的衣角,美眸含驚,“公子救我!”
陳修臨着實吓了一跳,他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可那姑娘着實吓得花容失色,失了分寸,緊跟上他,竟是攔腰将他摟住,“公子,救救我!”
陳修臨哪裏碰到過這種事情,他驚得頭頂直冒汗,“好好,姑娘,我救你,你先放開我!”
那姑娘似乎這才察覺到自己失态,慌忙放了手,秀臉騰地紅了。
“公子莫怪,小女子失禮了…”她絞着衣角,不知所措地道歉。
陳修臨又退了兩步,慌亂地将自己的衣襟撫平,一邊問道:“姑娘是怎麽了?”
“裏面有蛇!”那女子提起蛇,似乎有很害怕,指着洞口驚聲道,“裏面有蛇!”
陳修臨蹙起眉頭,這大隆冬的,哪裏會有蛇?
“長應,你去看看。”他回頭吩咐随從。
長應随即進了洞去。
曹見素靜靜地看着那邊。松香在她耳邊低呼道:“姑娘,是陳公子和五姑娘!”
曹見素回頭示意她噤聲。
那竄出來的姑娘正是曹泠玥,她臉色有些發青,似乎吓得不輕。
長應不多時出來了,手裏拿着一道墨青布條。
“公子,是道布條。”
“姑娘,你看,只是一道布條,不是蛇。”陳修臨耐心地安撫曹泠玥道。
曹泠玥盯着那布條一會兒,長長地松了口氣。不好意思地看了陳修臨一眼,無不懊惱,“竟原來只是一塊布條,是我大驚小怪,吓到公子了吧?”
“無礙。”陳修臨儒雅一笑。
曹泠玥還是心有餘悸,似乎難以啓齒,看了陳修臨兩眼。
陳修臨意會,道:“姑娘若是不敢自己穿行這條石徑,在下和侍從走在姑娘前面吧。”
曹泠玥又盈盈一拜,她白皙的臉上淚痕尚在,可憐楚楚。
“多謝公子體貼。”
曹見素藏在原地一動未動,看着陳修臨他們先後進了石道去。
她心底突然油然感到了一陣釋然。她一直揪着前世不放,一直在想,是不是因為她哪裏不好,陳修臨才會不愛她了。現在她終于明白過來,一見鐘情不過是見色起意,終難長久,他能對她一見鐘情,自然也能易而換之這樣對別人。
陳修臨未必是在這一次上就對曹泠玥情有獨鐘了,後面一定還發生過什麽她不知道的。
只可惜陳修臨素來自負,他不知道的是曹泠玥不是真心,她只是要将她的東西都奪過去,然後棄之如履罷了。
身後突然想起一道戲谑的聲音。
“偷聽人說話,可是大家閨秀的行為?”
曹見素吓了一跳,下意識回頭。
一個着玄色直裰繡暗紫紋的少年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後,雙手負于背,一張臉生得玉面無雙,上面正堆滿了饒有趣味四字。
曹見素認得這人。不說他顏動京城,單說這人最後娶了曹泠玥,她也不會不認得。
“給世子請安。”曹見素收起驚詫,朝他福了福身。
他一雙黑濯的眸子裏閃出狡黠光芒,頭朝她湊過來,嘴角噙着笑意,“你認得我?”
曹見素退後一步,淡淡道:“依世子的名頭,如何會不認得呢?”
肖漱笑了笑,“那可巧了,我也認得你。”
曹見素神色都未動,并未吃驚,淡淡說道:“真是三生有幸。”
肖漱突然湊上前一步,驚得曹見素往後退一步,腳跟卻已經抵到牆角退無可退了。
肖漱離她不到三寸,卻錯開她,探出頭去,看了一眼後縮了回來。
“人都走了。”他含笑望着曹見素,“你怎麽這麽冷靜,那個陳修臨不是你的未婚夫嗎?”
曹見素不置可否,“世子若是沒事,我這廂就先告辭了。”
“你心可真大。”肖漱啧啧兩聲。
“世子多想了,不過是那姑娘被蛇吓到了而且,我沒什麽好多想的。”
肖漱突然不悅地皺起眉頭,老成地教訓道:“叫什麽世子?論輩分你應該叫我表叔!”
這人臉變得可真快,曹見素微微蹙眉,論輩分是該叫表叔,只是她不敢也不願叫罷了。
“世子說笑了,我不敢高攀。”曹見素不想讓別人撞見了,兩人又挨得近,要是被人撞見了,指不定會鬧出一場風波。除卻肖漱的身份,她現在可是有婚約在身的人。
思及此,她往一旁走開,朝肖漱福了身,“告辭。”
肖漱這回沒有攔她,靜靜地待在原地讓她走了。
背後那雙目光看得曹見素如芒在背,實在不知道肖漱怎麽會來跟她說話。這可是前輩子從來沒有過的。
肖漱這人實在很危險。貌似天人無邪,心術卻極深極狠。前世肖戰戰死沙場後,肖漱為完成父親遺願,請命殺敵。歷時一年将北羌打得落花流水,直追入祁連山以北,将北羌人趕進了草原深處。
只是這人心狠就表現在,當年北羌十萬降兵被他下令活埋,沒留一個活口。
而現在的葉候夫人趙氏,就在當年被他送進了家廟,不出幾日就自殺身亡。聽說肖漱在他母親的葬禮上沒掉一滴淚,也沒有表現出絲毫自責。
還是要離他遠點,這人是曹泠玥的保護神,說不得以後會幫着曹泠玥對付她。
曹見素直到出了那道院門,身後那道灼人的目光被擋去了,才松了口氣。
回到花廳,曹泠玥已經回來了。她神采飛揚,與先前來時的局促無措判若兩人。她身邊圍着幾個愛琴的姑娘,正和她說得熱絡。
曹泠玥也注意到曹見素進來了,她不由得回想到方才那個谪仙般的人一路送她到花廳院落外,心中得意滿滿。
曹見素在整個宴會上都顯得十分呆木,這般好的時機,也不知道與這些權貴之女好好結交。她突然感覺到自己似乎有些高看她了,曹見素,她不過就是運氣好些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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