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周氏這話一出,屋中霎時間靜了下來。

高氏仿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麽些年來, 周氏在她面前一直是縮着脖子做人。只要是她說的話,周氏就敢有二話的。

今晚上周氏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你說什麽?”

曹汾雖然知道周氏一定會反對, 但是沒想到她會将話說得這樣絕。庶出不配稱作曹嘉學的兄弟?

曹汾的臉色一下沉得發黑。這些年來,他悉心教導曹嘉名, 雖然曹嘉名沒有嫡出的身份,但是曹汾內心中, 曹嘉名甚至比曹嘉學的分量還要重。他是看着他從蹒跚學步長成現在這個可喜的模樣。

曹嘉名素來十分聽話, 又肯上進, 勤學。曹汾一直琢磨着要給曹嘉名一個嫡出的身份,這次回來, 他是因為多年沒怎麽和周氏相處,不知道她現在變成了什麽樣子, 貿然将人帶回來, 曹汾怕有個什麽閃失, 畢竟前面是有過先例的。

然而不知是什麽地方走漏了風聲, 竟然讓許氏知道了。還告訴了老太太。曹汾這才無法,只能答應匆忙将人接回來。

他本想趁着老太太也在, 他提出來,只要老太太首肯了,周氏縱使心裏再不願意,也會礙着老太太的情面答應下來。

不想周氏的反應竟然這般大!

周氏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這娘倆合起夥來欺負她!當她周家沒人了嗎!

周氏話都已經說出來,這會兒子不可能再改口。她盯着曹汾, 心中酸楚難言。這些年曹汾一直外放,她在家裏伺候老太太,照管這一大家子,甚至連他庶出的女兒,姨娘都照管得很好,他倒好,一回來帶回來姨娘不說,還帶回一對兒女,這也就罷了,還妄想将兒子強行塞進她屋裏!

曹汾不是不念情分,估計在他那裏壓根就沒有情分可言!想想他回來這麽就,曹泠玥一直病着,他連一眼就不願意過去看看。

周氏心裏有種魚死網破的沖動,他曹汾不将自己的女兒當成女兒,她更不可能将別人的兒子當成兒子!

“老太太,這兒子我已經有了兩個,雖說庶出的也是我的孩子,但是我實在沒有心力親力親為,而且這些年,他都養在姨娘膝下,母子倆的情分我又于心何忍地去拆散?”

“胡說!他養在姨娘那就怎麽樣,還不是你的孩子?”高氏氣道。

周氏鐵了心不肯收,這會兒僵着臉,冷聲道:“我沒有心力在養孩子了。”

曹汾勸道:“就只是記在你的名下,你不養就讓他姨娘繼續養着,或者放在老太太這養也是一樣的。”

周氏看着曹汾冷笑,這算盤打得正好,借着她有了嫡出的身份,卻是給別人養的兒子!

周氏朝着高氏福了福身,“夜深了,兒媳就不打擾老太太了,就這告退了。”說完竟不等高氏說話,徑直走了。

走出禮佛堂,周氏狠狠地抹了一把淚。回身啐了一口。

禮佛堂裏鬧得不可開交,曹見素這一夜卻好眠。

她不知道周氏他們是怎麽商量的,次日曹府果然派人去将那妾室接了回來,同時回來的,還有曹汾的兩個庶出兒女。

姑娘和曹見素差不多大了,今年十四,兒子小一些,今年八歲。

因着昨晚上周氏硬扛着沒同意将曹嘉名收為嫡子,鬧得不歡而散,周氏娘家也是做官的,周氏不同意,就是高氏也不能強行叫她服從,不然周氏跳腳不幹了,惹出她背後的娘家來,這事是曹家理虧。

周氏不肯,曹汾縱使氣也沒辦法。這件事情只能徐徐圖之了。但是他總要給這娘仨撐撐場面,免得以後叫人欺負了去。

曹見素就在高氏處見到了這娘仨。

前世她是沒有見過這三人的。這會兒細看,妾也并非絕色,并且也三十出頭了,縱使年輕的時候有幾分姿色,美人垂暮,總要削減幾分的。她眼角已爬上了細紋,身材也有些走樣。

周氏直直地盯着這妾打量。心裏有些失望。

她以為曹汾那樣護着的,是個什麽了不得的絕色佳人。如今看來,這姿色比她差得多了,不知道是給曹汾灌了什麽迷魂湯!

這妾垂着頭,低眉順眼的模樣看來很是溫婉。再看周氏,她一直都是強勢得不肯退讓半分的模樣。又見周氏眼裏都是不屑,她大概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輸在哪裏了。

高氏眉頭擰得緊緊的,地上跪着三個,她最先叫曹嘉名起來。

“過來讓我悄悄。”

這娘仨兒都是從小地方來的,還不知道這妾是個什麽出身呢。周氏好整以暇地等着看他們出醜。不想曹嘉名舉止大方得體,從容不迫地從地上起身,微微垂着頭,走到老太太跟前,也不做聲。

老太太十分滿意,至少規矩還是懂的。

高氏問了幾句功課上的話,比如讀了什麽書,認識多少字之類的。

曹嘉名聲音雖然稚嫩,聽來卻甚是有一股子沉穩。

“回老太太的,嘉名三歲便學完了啓蒙書籍,現在跟着老師學習經書。嘉名也不知道具體認識多少字。父親書房裏的書嘉名大半都看過了。”

高氏驚訝,拉住嘉名的手,笑道:“那麽多書,你才多大都看了大半,真真是好樣的。”

曹嘉名抿抿唇,“老太太過獎了。”

高氏賞了他幾塊好硯,“回去好好學,你爹給你請的先生應該是極好的了。”

曹嘉名就退了下來,站在一旁。

因着昨晚上和周氏鬧得不愉快,高氏有心不給周氏臉面。就将地上的兩人叫了起來。

她問庶出孫女,“你叫什麽名?多大了?”

“回老太太,我喚安歌,今年十四了。”曹安歌長得像她姨娘,細長的腰,瓜子臉很是水靈。

老太太便褪下了自己腕上戴着的镯子,招手叫她過來,将镯子戴到了曹安歌手腕上。

“你也是個好的,在外面吃了許多苦,如今回來了,以後你母親自會給你備好嫁妝,還不曾定親吧?”

曹安歌紅臉點了點頭。

高氏這話可不是說給曹安歌聽的,是說給周氏聽的。其他庶女高氏從來沒過問過,這個她卻偏生當着周氏和一屋子的面說周氏會給她備嫁妝。她話都說出來了,周氏不管願不願意,總要給她備一份的。

周氏聽得眉頭直打結。高氏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那妾聽了高氏的話,喜得連連磕頭,“安歌兒,還不好好謝謝老太太!”

那妾姓趙,也是官宦人家出身的,只是父親獲了罪,後面碰到了曹汾,就委身做了曹汾的妾。

她回曹家來,最擔心的就是自己這個女兒。兒子都還好說,他是男丁,再怎麽樣不會太苛待他。但是女兒不一樣,她自己生的當成寶,但是到了主母跟前,跟旁的伺候的丫頭沒什麽分別。親事自然也不會上心。

這會兒得了老太太的話,趙氏就吃下了一顆定心丸。

周氏恨恨地瞪了曹安歌一眼,這些讨債鬼!

二房實在騰不出院子,趙氏就跟着周氏住在長雲院裏。周氏之所以這樣,也是有她的算盤。到時候一個院子,曹汾不可能夜夜歇在一個姨娘那而無視她這個正室!

曹安歌就跟着那幾個庶出姑娘擠在香風居裏,反正香風居也大,她一個庶出的姑娘就一個小丫頭伺候,也住得下。

只有曹嘉名得了老太太親自發話,住在前院,和曹嘉學相鄰。

幾個姑娘次第出了禮佛堂,曹安歌由着下人領着,趙氏則留下來伺候周氏一道走。

曹媛幾步沖到曹安歌面前,她在老太太那受了氣,周氏昨晚上還罵了她一頓,曹媛心裏實在氣不過,又想着曹安歌不過是個庶出的,以前那幾個庶出的姐妹惹她不痛快了,曹媛打罵都是有的。只是她自己不動手,讓身邊的婆子動手。

但這會兒,她揚手就給了曹安歌一個響亮的耳光。

曹安歌被打得頭一偏,滿目不置信地看着面前怒目揚眉的曹媛,她還不認識曹媛,但是知道方才在房間裏,這個人就一直恨恨地盯着她。

曹見素看不過眼,上前勸道:“六妹有話好好說吧,怎麽能動手打人?”說着她從繡袋中抽出手帕,遞給曹安歌。

曹安歌愣了愣,才接過她的手帕。

曹見素這一冒頭,曹媛頓時将氣轉移到她身上。

“呵呵,說得倒輕巧,總歸不是你母親!”

曹見素倏地冷下臉,“媛姐兒,你昨天受的教訓還不夠嗎?還敢亂說話!”

這會兒沒有長輩在,曹媛根本就不怕她。她依舊冷笑,“怎麽,我說的不是實話嗎?”

曹媛不是個講道理的人,曹見素懶得和她多說,她轉身拉住抹淚的曹安歌,“走吧,我送你去。”

曹媛狠狠地攔住去路,“想去哪,我還沒教訓她呢!”

曹安歌連忙往曹見素身後一躲,曹見素擋在兩人中間。

“媛姐兒,你不要過分了,到時候傳到老太太那去,你以為今天這事能輕易揭過去嗎?”曹見素皺緊了眉頭,曹媛實在沒有分寸了些。

曹媛哪裏會怕她,她憋了兩天的火可不得要好好發發。她一把從曹見素身後将曹安歌揪出來,另一只手不停地拍打曹安歌,嘴裏不依不饒地罵着:“小婦養的,你和你那姨娘和弟弟算什麽東西,也敢來我們家撒野?”

曹安歌在外面的時候,雖然知道自己的娘只是姨娘,但是曹汾沒有旁的姨娘,也沒有別的孩子,她一直都将自己當成正經嫡出姑娘,不想回來竟受這種氣,讓人抓着頭發打。

但是回來之前,趙氏已經千叮咛萬囑咐了,回來之後,肯定不會有人想讓她們好過,要想以後好過,這檔口就必須要隐忍,不管是什麽都得受着。

曹安歌深深地知道自己這會兒和曹媛打起來的話,雖然她還不知道曹媛的名字,但想着做派也是家裏極受寵的,兩人要是打起來,吃虧的一定是她。

曹安歌心知要是父親知道自己被打,一定會更加心疼自己和姨娘,所以她不避不退,就任着曹媛打。曹媛下手沒個輕重的,養好的指甲在曹安歌臉上脖子上都畫了幾條血痕。

曹見素無法袖手旁觀,她連忙叫了幾個丫頭,“愣着看什麽,還不快把六姑娘拉開!”

幾個丫頭這才回過神來,她們也被曹媛這陣勢給吓到了。要說這曹家,還從來沒發生過姑娘打架的事,她們這會兒要是不把曹媛拉開,回頭曹媛被罰,她們也一樣讨不到好去。

幾個丫頭好不容易才将發瘋似的曹媛拉開,曹安歌身上的衣裳,頭上的發鬓都已經被扯得淩亂不堪。

“你們這是在做什麽!”冷不丁身後傳來一聲厲喝。

曹媛聽出是曹汾的聲音,她心裏不由得一個咯噔,回頭望去,曹汾眉頭已經擰成了川字,滿臉的不悅。

曹安歌眼淚倏地流下來,但是她也不說話,只是低着頭垂淚。

但是曹汾從她的模樣就能看出她這是被打了。

曹汾疼了曹安歌這些年,雖說曹媛也是他的女兒,但是朝夕相處的情分又怎麽能敵得上?他也不問曹媛,也不問曹安歌,反而問曹見素。

“素姐兒,這是怎麽回事?”

曹汾的語氣太過嚴厲,曹媛心虛地縮了縮脖子。

曹見素看了一眼曹媛,實話實說,“不知六妹和安歌之間有什麽誤會,方才六妹和安歌起了點沖突。至于是什麽原因,我就不知道了。”

曹汾顯然對這個避重就輕的回答并不滿意,但是他也不好責問曹見素,他轉頭問曹媛,“怎麽回事?你打你姐姐了?”

曹安歌比曹媛大一些。

曹媛下意識就想張口反駁,突然想到現在的情形對她不利。曹媛極力忍下了,撇撇嘴,不說話。她心裏想,曹汾總不至于為了一個庶女為難她。

曹安歌也不說話,只是将頭微偏着,露出臉上那塊發紅的巴掌印。

曹汾自然注意到了。

“安歌,你來說,怎麽回事?”他語氣溫和了些。

曹安歌眼淚湧得更兇了,但是就是不言聲。

曹汾一時之間有些不耐煩,一個個的問誰都不說話。他大聲質問曹媛,“媛姐,你是不是打你姐姐了?”

曹媛梗着脖子,一時口無遮攔起來,“誰是我姐姐,她可不是!”

曹汾氣極了,不說周氏和他作對不肯認曹嘉名,現下連周氏生的女兒也敢這樣不将曹安歌他們娘仨兒放在眼裏,這府上以後哪裏還有他們的容身之處?

“混賬!”

他實在氣極了,但是又做不出那等動手教訓女兒有辱斯文的事,他指尖打顫,指着曹媛,“你真是…周氏真是教的好女兒!你竟然能說出這樣混賬的話來!”

曹見素立在一旁,見曹汾發怒,也不上去相勸,靜靜地看着。曹安歌也不再抹淚了,只是垂着頭。

曹見素看着她垂頭不語的樣子,心想曹媛的段位比人家差多了。瞧瞧曹安歌,又能隐忍,也知道怎麽做才是對她最有利。

他們才剛回到府上,腳跟站不穩,自然不敢跟曹媛硬來。但是她們越處于弱勢,曹汾的心就會越偏向她們。曹媛和周氏做得越過分,就是将曹汾越往曹安歌她們那邊推。

就是不知道那看着柔柔弱弱地趙氏手段如何了。估計也是不差的,不然也不會拴着曹汾這麽多年。

曹見素心中不由一陣痛快,就讓他們鬥去吧,自己只作壁上觀。

曹媛紅了眼睛,朝着曹汾吼道:“我說的不是實話嗎?我是堂堂的嫡出姑娘,她一個庶出的算我哪門子姐姐?”

曹汾實在怒到極致,他指着曹媛說不出話來。曹媛以往只是刁蠻,不想如今竟變得這般忤逆。

“來人,把六姑娘關回屋子去,看着她寫一百卷女戒,寫不完不許出來。”

他已經不想和曹媛多說,只想着回頭去找周氏算賬。

他轉頭看到曹見素靜靜地沒事人一樣地站在旁邊,心裏不由湧上火氣,訓斥道:“素姐兒也是姐姐,怎麽能袖手旁觀,就看着媛姐兒胡來?”

曹見素見曹汾将火氣撒向自己,也不畏懼,靜靜開口,“父親怎麽知道我沒有拉六妹,若不是我吩咐丫頭拉住六妹,不知道安歌妹妹這會兒被打成什麽樣了呢。”

曹汾一愣,曹安歌這會兒才怯怯開口,“父親錯怪姐姐了,姐姐一心護着我的。”

曹見素聽到曹安歌幫自己說話,也不驚訝,這曹安歌是個聰明的,至少比曹媛有腦子太多。

但是曹見素幫她也并不是想要拉攏她,只是看不過眼罷了。

曹汾聽了曹安歌的話,知道自己錯怪了曹見素。又拉不下臉來道歉,有些生硬,“哦?竟是這樣…素姐兒做得對。”

他轉頭吩咐丫鬟,“把姑娘扶回院子去,請個大夫來看看傷。”他轉頭看曹見素,見她臉色冷淡,不由有些讪讪的,“素姐兒也快回去吧。”

兩人都沒動,等曹汾進了禮佛堂去,曹安歌才朝曹見素一福身,“此番謝謝姐姐了。”

曹見素伸手不打笑臉人,就算她不拉攏曹安歌,交好總比交惡好,她也笑道:“安歌妹妹受委屈了,媛姐兒就是那樣火沖沖的性子,以後還是不要正面和她硬來的好。”

曹安歌擡頭看了一眼曹見素,苦笑道:“就算姐姐不說,我今兒也見識到了。姐姐今天的好意,我銘記在心。”

曹見素微笑,“妹妹嚴重了,應該的。我就住在汀蘭院,妹妹無事的時候,可多來玩,我平時也無事,有人說話解解悶也好。”

曹安歌撐着笑,“自然的。只是姐姐莫嫌棄我嘴笨才好。”

兩人話畢分別。

“姑娘,您說趙姨娘看着柔柔弱弱的,鬥得過二太太嗎?或者她根本就無心和二太太鬥,你看她都願意待在外面。”

曹見素看着不遠處庭院下翠綠欲滴的芭蕉葉,淡淡地笑,“這誰知道呢。不過我估摸趙姨娘不會讓我們失望。”

松香這陣子也意識到周氏的心偏向五姑娘都偏得沒邊了,簡直有些視她們姑娘為眼中釘了。松香有些不明白,明明她們姑娘什麽都沒做,怎麽就招惹了旁人的不痛快。

曹見素本以為趙氏回來了,周氏那邊的注意力不放在她身上,她就能清淨幾日,不想還沒安生幾日,陳修臨就來了。

陳修臨進府還是先去拜見了老太太,而後直言想見曹見素一面。

對于陳修臨這次上門,高氏心裏有些擔心。因為陳修臨雖然如往日那邊笑着,但給人的感覺不太好。

高氏連忙悄悄地吩咐去傳話的丫頭,叫曹見素準備好,說不得陳修臨這次上門就是聽說了那只狗的事。

這門親事本來就是曹府高攀,處處都得陪着小心,小心翼翼地維系着兩府的關系。

等陳修臨出了門去,高氏撫着胸口,長長地吐了口氣。心裏打定主意,要想個辦法催陳府那邊緊着點,将婚事辦了,以後也不必這麽提心吊膽地,生怕親事什麽時候就告吹了。

“姑娘,白梅姑娘過來傳話,說陳公子在花廳等你。老太太已經許可了,這會兒只怕陳公子已經過去了,姑娘趕緊梳妝過去吧。”

曹見素正歪在錦榻上看着閑書,聞言就皺緊了眉頭。今天她心情不錯,實在不想看到陳修臨。

“你就回,說姑娘身上不爽利,不見客。”

松香臉色為難,“姑娘,這只怕不行,萬一老太太真就請了大夫來呢。而且陳公子聽說姑娘病了,說不得會進內院來探病。”

曹見素坐直了身子,心知這個情勢下,說不定高氏真的會不顧禮法讓陳修臨進來。

她有些煩躁地将書丢開,“行吧,我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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