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認親

高人并不是很滿意花蓮這個新員工,聽屌哥說她怎麽怎麽能打,一個打十個不費力,簡直成龍附體,黃飛鴻再世,可給他幹活完全不是那麽回事,讓打人不打,讓踹門不踹,關鍵時刻還反水,攔着別人放跑欠錢的。

自打花蓮幫忙之後,進賬更是見少,再這樣下去,連找小弟玩小姐都得打欠條了。

別是什麽地方又搞錯了吧?高人心裏的疑惑一天重于一天,看花蓮的臉色也一天難看一天,雖然心有不滿,可礙于半仙鐵口直斷,怕一個不留神,真的有“滅頂之災”,所以也沒敢真的為難花蓮,連帶怡寶也是地位超然。

可惜花蓮是個沒眼色的,并沒有發現自己已經被老板讨厭了,年少貪歡,又要遵守上班時間,今天倒沒有上趕着給高人添堵,筆直地站在高人的後面,難得的頭一點一點的配合高人說話——這貨站着打起了瞌睡。

正巧今天來的是份大買賣,屌哥親自把人帶過來,據說是他的一個好朋友,被他哄着欠了高人幾百萬,最近家裏剛剛死了父母,繼承點遺産,應該是有錢還賬了。

那人腦袋上戴着個牛皮紙袋子,身上是件騷裏騷氣的粉紅色暗花襯衫,下面橙色修身窄腳褲,讓人印象深刻。

屌哥把人推到高人面前,一腳踹倒,暴喊一聲:“跪下!”

吓得花蓮差點跪倒,一激靈迅速清醒,用衣袖擦了擦下巴上的口水,擡頭看了過去。

有小弟刷的撕開紙袋,跟撕開腦袋一樣氣勢如虹,露出一張精心保養過的臉。

那個男子四下看了一圈,視線有如實質,碰到花蓮以後就沾到了她的身上,分毫不移,吓得花蓮趕緊又擦了擦下巴。

高人順着他的視線看向花蓮,謹慎地問:“你們認識?”

花蓮連忙搖頭,“沒見過!”

這樣騷裏騷氣的男人,見過肯定忘不了。

那男人急得站起來,口中叫道:“妹妹,我是你哥啊~”

不等高人說話,屌哥就扯着男子的頭發一頓大耳刮子,罵道:“還敢在大哥面前攀親戚?!你是她哥,我還是她爺爺呢!”

高人聽着不像話,連忙使勁咳嗽,想把這事掩過去,雖然他沒說,但他心裏也是同樣的想法,這幫人為了欠債不還,什麽都喊的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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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

花蓮遲疑了一瞬,自從出生就被送去封閉式國學教育基地培養,這麽些年來,只見過照片上的父母,家裏似乎還有一個領養的哥哥,但真不知道長什麽樣。

“我是木龍啊~”那人掙紮着叫道,“咱們有同一個的爸爸!”

木龍喊完,只有花蓮的心噔一下如被撞鐘,那個哥哥确實是叫做木龍,木花氏也私下告訴過她這個哥哥的來路。

當初花蓮的媽木花氏懷孕,為了生出兒子那是從山腳下三叩五拜地爬到送子廟,喝了香灰,拜了高僧,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生完一看——沒雞雞!

更氣人的是花道子養在外面的人到底還是先她一步生出了兒子,雖然只是早了一天,奈何人家消息靈通,這邊木花氏剛進産房,那邊就剖腹産。

可憐的木花氏為了求個準确的生辰八字,吃盡了苦頭,好容易生出來,既不是長,也不是男,找到半仙一掐算,這時辰也不好,竟然是個一輩子嫁不出的命,徹頭徹尾的“賠錢貨”,把木道子氣得半死。

所以花蓮一口母乳沒吃上,就被以“天賦異禀、潛修國學”之名送去“修行”了,好在花氏夫婦不算良心喪盡,不忘給花蓮打錢,雖然每個月準時打錢的是會計。

木花氏不止一次私下跟花蓮說木龍是個野種,近幾年倒是不說了,偶爾還誇上幾句,如今一見,果然鴨立雞群一般。

高人立刻厲聲問道:“親哥還能沒見過?”

這可是個大買賣,最近好些日子沒什麽正經進賬了,平時不是親朋好友花蓮都會橫插一下,這要是親哥……

屌哥忙把一個文件夾遞給高人,“好像還真是,沒想到幹咱們這行的還能幫人尋親戚。”

高人接過看了一眼,欠款人的親戚網調查裏面果真有個叫花蓮的,花蓮名字後面的字小且少,按慣例這樣的都是沒錢人。

怕什麽來什麽,高人氣得眼前發黑,無數個黑點繞着腦袋嗡嗡直轉:沒錢……沒錢……沒錢……

這幫打手也是有眼色的,一看抓的有可能真是花蓮的親哥,忙改抓為扶,親切地把木龍從地上扶起來坐到一邊的凳子上,沒成想那凳子是個壞的——最近公司經費有點緊張,木龍坐上去之後咔嚓一下凳面裂開,屁股直接嵌到了板凳裏面,站都站不起來。

木龍抓緊機會對花蓮哭訴,對,就是哭訴,跟受委屈的孩子見到親媽告狀一樣,痛哭流涕地對花蓮喊道:“妹妹,爸爸去了……”

“……”花蓮一呆,覺得有種很不真實的虛幻感,一個從未謀面的父親,一個活在想象中的父親,曾幾何時也想過自己學成國學後歸家與父親見面,可就這麽連面都沒見就“去”了。

木龍哭的情真意切,雙膝發軟,屁股上帶着凳子跪倒在地,“母親她和父親情深似海,竟然也跟着去了……”

“……”花蓮這下子更是雲裏霧裏,覺得身子輕飄飄的飛了起來,四周景物天旋地轉,胸中氣血翻滾,閉上眼睛鎮靜了一下,可耳邊只有木龍凄厲的哭嚎,索命鬼一樣。

其實花蓮在心裏是怨恨着父親的,別人告訴她,她的父親木道子是個國學大師,所以才把她送出去“修行”,但是沒人說她母親的壞話,在她心裏母親是高大、聖潔如菩薩的人,吃了那些的苦,冬天數九夏天三伏,可只要想着挺下去就可以見到溫柔可親的母親了,也就不覺得剌嗓子的玉米糊糊有多麽難喝了。

現在卻有人告訴她,母親死了……

不對,這個哥哥和她并不是同一個母親,他說的母親是……

花蓮睜開眼睛,看向木龍,“你說誰媽死了?”

木龍一愣,馬上明白過來,強調道:“你媽死了……”

高人站起身親自抽了木龍一個耳光,“你敢罵人!”

高人心裏恨啊,別管到底怎麽回事,先揍兩巴掌再說。

木龍哭得臉都花了,因為屁股上套着個板凳,躲也躲不開,只能撅着跪在地上,好像翹着一個長尾巴的螞蚱,看上去分外好笑。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花蓮問,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可嗓子沙啞幹涉,說出來的話像指甲劃在玻璃上,嘎吱嘎吱的響。

木龍擦了把眼淚,哽咽地把事情說了一遍,他口才好,連說帶比劃的,聲情并茂地講了一下事情經過。

原來木道子經營不善,欠銀行的錢還不出,沒辦法就借高利貸周轉,結果利滾利到還不起,最後為全家族名譽飲恨自殺,木花氏聽聞噩耗,不想丈夫獨行,竟然偷着跳樓,跟着木道子一起去了。

“可憐我這個做兒子的,爹媽都死了,還得接着還債。”木龍狠狠揉了揉眼睛,紅着眼眶看向花蓮,“妹妹,你回來就好了,家再破,那也是咱們兩個人的家啊,只要我們齊心協力,一定可以共渡難關!”

木龍握了一下拳,很是有力地一揮,如果不是屁股上帶着個破板凳,看上去還真像那麽回事。

花蓮沉默,不等她開口,高人搶着說道:“騙三歲孩子呢?什麽年代了,還殉情,現在女人就盼着升官、發財、死老公呢,別是你等不及把老頭老太太弄死的吧!”

木龍背後一涼,出了一層白毛汗,高人見慣了龌龊,想不到什麽好事,誰知道歪倒正着說中了木龍的心事,他能不怕嗎?

木道子死就死了,木花氏死了也沒什麽,問題是他們留下一份遺囑,這些天來,木龍掘地三尺地找木蓮,要不然能一眼就認出她嗎。

一想這事木龍就恨,木花氏不是親媽不貼心也就算了,連花道子也跟着不拿他當人看,死的好啊!

木道子死的時候,他從書房裏翻出一份遺囑,上面寫着讓他繼承所有家産,當時他志得意滿,誰知到他公開木道子死訊,立刻有律師拿着另一份遺囑找過來,上面說木家所有家産都由獨女花蓮繼承,遺囑明确有效,因為簽署時間在他手裏那份之後。

就這樣,萬貫家財輕飄飄的落到了他的手裏,碰還沒碰一下,又輕飄飄的飛走了。

多年蠅營狗茍,一朝皆空,千般盤算都為人做嫁衣,怎不讓人咬碎鋼牙。

這都是你們逼我的!木龍眼睛裏的慌亂和恨意一閃而過,再擡頭又開始幹嚎,“妹妹,這世上50億人只有咱倆的血脈最親了,你還不信我嗎?”

花蓮看着他,勉強扯了一下嘴角,站在原地一動未動。

“連你都不信我,我死了算了……”,木龍一閉眼,從地上爬起來猛地一頭撞向桌角。

***

怡寶一覺睡到自然醒,往窗外一看,華燈初上、夜色俨然。

洗澡、吃飯、撕開一箱面膜貼滿全身,最後怡寶仍然覺得缺點啥,仔細想想,是花蓮還沒回來。

“啧……”怡寶的心情有點小失落,嘟囔道:“昨天還叫人家小姐姐,今天就敢晚歸,再過段時間還不得不告而別啊。”

正想着呢,門被呼啦一下推開,高人哭喪着臉闖了進來,吓得怡寶慌忙拿起鐵鏈子往腳上套——花蓮早就解開鏈子,但在高人面前還是要做做樣子的。

“花蓮跟人走了。”高人神情沮喪,看上去像個整晚手氣都很差的賭徒,頗不以為然地說:“是她的一個什麽哥哥。”

怡寶聞言一呆,手中的鐵鏈子嘩啦一下掉到地上,砸到她的大腳趾痛徹心扉都沒反應。

直女說彎就彎,直起來也眼都不眨,她們屬俄羅斯方塊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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