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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已經在心裏下了定論,但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我還是決定再問得清楚些。我平複了一會兒情緒,才又開口,“那個……聽說你有一個念念不忘了七年的人,就是剛才那個姓元的嗎?”

何雲斂微微一怔,随後眉毛一擡,不答反問,“聽說?聽誰說的?”

媽的,怎麽把這茬給忘了?

意識到這可能是一道送命題,我慌忙改口,“沒誰沒誰,你就當我做夢做到的。”

我以為他還會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結一會兒,不想他竟沒有再追問,而是坦誠地點了點頭,“我二十歲那年的确喜歡過一個人,我一直想告訴你,只是沒找到機會。”

聽了這話,我久久不能言語,舌尖酸澀的厲害,就像在下面藏了一片青檸檬。

明明是我先把話題引到這裏的,但他誠實地說了答案,承擔不了的卻是我。

我一直告訴自己,那個人不過是他的過去罷了。

我以為我能平和接受他的過去,可直到現在我才發現,我的占有欲竟然那麽強。強到不只要獨占他的現在,也介懷他的過去。

我更害怕的是,如果一會兒何雲斂告訴我,他現在仍在心中給那人留有一席之地,我日後該如何自處。

見我緘默不語,何雲斂自顧自地說道,“我和他不過只有一面之緣罷了。大學的時候,我為了賺學費和生活費,每天都奔波在打工的地方和學校之間。大二那年,我給一個高三學生當家教。那家給的待遇倒還不錯,就是離我們學校特別遠,坐公交車都得二十多站。有一次我真是慘,從當家教的地方出來走到車站,就發現錢包丢了,裏面是我一個月的生活費,還有公交卡。現在想想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但當時就覺得特委屈,覺得活着怎麽他媽的就這麽難。”

這是他第二次對我講他過去的故事,雖然故事的主角是他和另外一個人,但我還是架不住想更了解他的欲/望,只好耐着性子接着聽他說下去。

“當時是初夏,5月23號,我記得特別清楚……”

等等,5月23號。

0523,不就是他手機的解鎖密碼嗎?

我一直知道他的密碼是有典故的,可卻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是源自這裏。

他用到現在都不肯換,是他用習慣了,還是他難忘舊情?

我心跳的飛快,大腦卻一片木然,麻木得我不知該作何反應。

他卻并沒有發現我的異樣。

他像是完全沉浸在美好的往事中,嘴角的微笑懷念而悠遠。

他用如同講故事一樣動聽的口吻接着說道,“我坐在路旁,曬得快中暑,眼淚都要和汗一起被烤下來。就在我覺得快撐不住的時候,一輛白色的沃爾沃開到了我旁邊。駕駛座的車窗搖了下來,一個男孩從裏面探出頭來,問我‘哥們,用不用捎你一段’。我的性格就是特別害怕受人恩惠,怕欠下了就還不清,特別是陌生人的。當時我理應拒絕,可是面對他的臉,這個‘不’字怎麽都說不出來。”

我發現他在看我,似乎在揣摩我有沒有認真在聽。

我便幹巴巴地“哦”了一聲,示意他接着說下去。

“他長得特別好看,眼睛又大又靈動,像山林裏的小鹿,笑起來的時候卻一點都不顧形象,一露就是八顆牙齒。我上車以後,他問我要去哪兒,我說我要回學校,知道我是什麽大學的以後,他就說‘好巧’。我從來都沒見過那麽沒有戒心又聒噪的人,雖然只相處了短短一路,我就知道了他有一個哥們兒和我同一所大學,知道他爸爸媽媽叫什麽名字,知道他這輛車是從他爸那裏偷出來的,他要趕在他爸到家之前把車開回去,否則就會被他爸把腿打斷;對了,他才只有19歲,比我那時還小一歲呢。”

我越聽心裏越不是滋味兒,不過短短一路的相處罷了,他說了哪些話你倒記得清楚。

“回了學校我才知道,竟然真有那麽巧的事,他的哥們兒就是我同一寝室的同學。他來找他是為了看我們學校裏開的櫻花。雖然他們沒有邀請我,但為了和他多相處一會兒,我還是厚着臉皮跟去了。他們兩個在前面走,我就像個傻子似的跟在後面。夕陽把晚櫻燒得火紅,他就走在一片花海之下。有風把花瓣吹落到他的肩膀,他就側頭吹掉。我一直跟着他,一直、一直,多麽希望他能回頭看我一眼。”

“但是他一直都沒有。”

他講到這裏,我終于無法再聽下去,他臉上的癡迷眷戀太過明顯,饒是個傻子都能知道他傾注了多少情義。

如果說之前我還對他心中是否還有那個人将信将疑,那麽現在就可以說是板上釘釘了。

那麽,我算什麽?

如果他還在心頭供着那捧白月光,又何苦再來招惹我?

我被他氣得心髒緊縮,額頭都沁出了冷汗,轉身就要離開這個鬼地方。

他卻巴巴地跟了上來,拉住我的手腕,死活都不肯讓我走,“聽了故事就要走?你不覺得他可愛嗎?”

“不覺得!”我甩開何雲斂的手,自暴自棄地喊了起來,“我不覺得他可愛!肩膀上落了花瓣為什麽不拍掉,吹什麽吹,娘死了,真他媽的惡心!”

我以為我這樣說他心中的白月光,他會勃然大怒,然後我們兩個大打出手、分道揚镳、一拍兩散。

不成想,他卻只困惑地皺了皺眉,說,“不會啊,我覺得一點都不娘。我的手機裏還有他的照片呢,你要不要看看?”

我/操,這是什麽狗男人,吃着碗裏的想着鍋裏的也就算了,還要把心理出軌的證據拿到我面前來?

他到底把不把我當回事?

我被他的荒唐氣得失去了理智,頭昏腦漲地喊,“我不看!我不看!”

可這時,他卻已經把手機裏的照片擺到我的眼前來。

我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雖然因為年代久遠,照片模糊不清,但其中的主角我太熟悉不過,只粗略看個輪廓就能分辨出來。

我怎麽可能不熟悉,這張臉我看了26年,這不就是我。

照片裏,我穿着老早就被我淘汰了的白色T恤衫,走在一片似火的櫻花海下。頭微微側着,嘴角的弧度似笑非笑,又像馬上就要翹起,吹落肩上停留的一片花瓣。

所以說,那個被他記挂了整整七年的人,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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