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一次哭

提着剩下的湯出來，孟影兒心有怨恨，她怨恨誰呢。一是孟蓮兒，要不是孟蓮兒她早就将湯送給子尋了。二是子尋，要不是子尋的存在威脅到了她，她也不會想着下毒。沒有上述原因，她爹怎麽會喝了有毒的湯。

孟影兒越想越氣，氣沖沖的提着湯罐來到小山谷。子尋的晚膳非常簡單，無問送過來的，一個饅頭，一碟青菜豆腐，沒有湯。

孟影兒進來将湯罐往石桌子上一放：“這裏是人參烏雞湯，專門為你煲的，嘗嘗吧。”

她已經盡量讓語氣裏面沒有怒意了，但還是說的很生硬，讓子尋覺得她在下命令，而不是示好。

“人參烏雞湯？”

“對，很好喝的，你沒有喝過，試試吧。”

子尋眨眨眼睛，盯着孟影兒的臉看了半天。她現在已經不是幾歲的孩子，心智成熟了許多。自然知道什麽是好什麽是壞。盡管身邊的人都在用冰冷的心對她，可是她已經習慣，習慣了這種沒有人關心，沒有人在意的生活。她的心也因為沒有溫暖而冰冷如鐵。別人對她再惡劣她都不覺得怎樣，但突然對她好，她會不适應。

孟影兒的臉上有怒氣，身上隐含殺氣。子尋能感覺到從孟影兒心裏散發出來的惡意。她沒有接觸過更多的人，無問的心高深莫測，她看不清，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孟影兒的心她能看出來，清楚的知道孟影兒不愛她，連喜歡都沒有。對于連愛都不知道是什麽的子尋來說，孟影兒的惡意沒有引起她的半點不快。

習慣了便平常了，子尋以為所有人都是這樣的，冷情冷性，沒有溫暖。

今天孟影兒心裏藏的不只是不喜歡，還有惡意。這惡意從何而來。子尋想不明白，但是她已經學會什麽都不問。用手摸摸湯罐，湯罐還是溫熱的。

“你真的要我喝？”

“我好不容易給你煲好的，你要是不喝，我會生氣。”

孟影兒強橫的說，她習慣了用命令的語氣跟子尋說話，因為在她眼裏子尋并不是朋友，而是奴仆。

“我吃飽了，能放到明天喝麽？”子尋小心的問。

孟影兒面色一寒，斷然道：“不行，現在必須喝掉。”

子尋擡眼望着孟影兒的臉：“你真的是我姐姐麽？”

巴不得現在就讓子尋死去的孟影兒，極度不耐煩：“這種蠢話你已經問過不下十次了，還問。你說我是不是你的姐姐？”

子尋将目光移開，看着一邊的地面：“我覺得你不是。”

孟影兒是一戳就破的氣球，聞言頓時就炸了，“死丫頭，你說什麽。我不是你姐姐，誰是。整天到晚胡思亂想，你有認真修煉麽。快把湯喝了，就去修煉。”

“這湯……”子尋又摸了摸湯罐，“你真要我喝麽？”

“什麽真的假的，既然是為你煲的，自然由你來喝。”

“姐姐能陪我一起喝麽？”

什麽，陪她一起喝，這是叫她去自殺，“我吃飽了，不用了。”

話音剛落地，不争氣的肚子咕咕的叫了幾聲。這就好像一個人說他沒錢，結果口袋裏的錢袋“啪”掉地上，一口袋金子銀子滾了一地。孟影兒歷來臉皮厚，說謊不眨眼，很快的揉揉肚子。

“今天肚子不好，你先喝，我去方便。”

一道煙的跑了出去，子尋在湯罐口上聞了聞，很香，就是有點怪，香味裏面還摻雜了什麽。正猶豫着要不要喝，栖息在樹上的雲雀飛了下來，圍着湯罐轉了一圈，啾啾的叫着，很喜歡的樣子。

“你想喝？”

雲雀晃着小腦袋叫，是想喝的意思。子尋笑了：“饞嘴的家夥，我倒給你喝。”倒出一點在碗裏，小雲雀跳過來，開心的喝起來。

在這裏沒有人跟她說話，她就跟雲雀說話。久而久之，雲雀已經成了她最好的朋友。摸摸小雲雀的頭，子尋自語：“今天的影兒好怪，我感覺她心裏裝滿了惡意。可是她為什麽滿心惡意呢，我又得罪她。她一定是在外面受了誰的氣，帶着一肚子氣來的。小雀兒，師父說明天就帶我走，你跟我一起走吧。我想和你在一起。”

……

“小雀兒，好喝麽？都是我不好，無法弄到好吃的東西，以後要是我出去了，一定給你弄很多很多好吃的。”

……

“小雀兒，我在這裏生活四年了，可是我依然不清楚，我為什麽在這裏。”

……

“小雀兒，你怎麽了？”

雲雀一頭栽倒在石桌上，渾身抽搐，哀哀的叫了幾聲，便沒了聲息。子尋一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愣愣的瞪着雲雀的屍體。發生什麽了，為什麽雲雀突然不動了？為什麽雲雀的口角有血跡？

“小雀兒，小雀兒……”小心的用手指輕輕推推雲雀的身體，雲雀沒有動，它的眼睛還睜着。

“小雀兒，你怎麽了？”子尋聲音顫抖，第一次失去一個在意的東西，第一次感到心痛的無法呼吸。

“小雀兒，別吓我，別裝睡，我給你弄好吃的，我去弄，我真的去弄了，你要不要一起來。不來麽，不來，我自己吃了，不帶你吃。”

雲雀依然一動不動。淚水像潮水一般的湧了出來，子尋這才發現原來她也會哭，原來淚水是鹹的。這麽多年沒有人關心，沒有人愛，她從來沒有哭過，從來不知道哭是什麽。今天她的淚水是自己跑出來的，沒有經過她同意就出來了。子尋這才知道原來哭是這個樣子的，原來哭的時候心會緊縮，肺裏的空氣會被抽空，身子會顫抖。

捧着逐漸失去溫度的雲雀，子尋的淚水已将腳下的地面浸濕。湯裏放了毒，她不知道，要是知道她是寧願自己喝下，也不能讓雲雀喝。

為什麽？孟影兒為什麽要毒死她？為什麽？她又做錯了什麽？

子尋痛苦的想，該死的是她，都是她不好，如果她不讓雲雀喝，雲雀就不會死。這是她的錯啊，是她害死了雲雀。

“對不起，對不起，小雀兒，對不起啊……”

失去朋友的痛刺激了子尋冰冷的心，讓她第一次産生了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