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太薇仙君X有情

.....這個人怕不是有病？

第五昊差點被他能把恩将仇報硬生生掰成報恩的腦回路給氣笑了。

眼睛微微眯起, 緊抿的嘴角扯動右臉頰上一紮長的疤痕, 給他這張稚嫩的小臉平添了幾抹煞氣。他看着紗帳內的人, 冷聲道“報恩？我看你是報仇還差不多。老子辛辛苦苦養了他一年多，整天省吃儉用，風裏來雨裏去的，好不容易才給他拉回人間，哪輪得到你來插手？！”

轎中人見他如此維護一個只會拖後腿的醜八怪, 随手撥弄了聲角調, 輕笑道“這世上落魄之人千千萬，你若是有這種愛好, 等我先殺了他了卻因果, 到時你若是還想養，想要多少本尊便給你找多少, 不合心意了便殺了重換，豈不更好？”

.......

聞言，被這個剛到自己腰部的人護在身後的殷有晴臉色變了變，垂在身側的手不安地向前探了探，似是想要抓住些什麽，卻又在快要觸碰到時收了回來，漸漸握緊。

我是...可以替代的？

不甘，驚慌, 和恐懼在眉眼中積聚蔓延，他被燒傷和墨線覆蓋的醜陋的臉漸漸被腦海中閃過的背叛畫面折磨得扭曲，痛苦在骨髓中流淌, 內心也被自卑折磨得千瘡百孔，幾乎瞬間，便産生了一種自己又要被抛棄的感覺。

你他娘的能再給老子找個男主出來？

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後人的想法，第五昊嗤笑一聲，不屑道“這世上只他一人值得我如此對待，旁人在我眼裏，又算得了什麽？”

.......

.........什麽？

還是那道熟悉的聲音，又将搖搖欲墜的他從懸崖邊上再度拉了回來。

以為等不到答案，幾乎再次陷入絕望，跌入深淵的殷有晴頓住了，嘴唇哆嗦了兩下，但從絕望到救贖的轉變是如此之快，心情複雜之下，仍舊什麽都沒說出來。右手顫抖着，捂住半張坑坑窪窪的臉龐，像是常年蜷縮在暗處的蛆蟲，忽然暴露在向往了許久的陽光之下，既溫暖，又惶恐，生怕發出點聲音，驚走了這點來之不易的希望，又怕若是不挽留，對方看不見這一片純純的真心。

但最終，他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只是無聲地裂開嘴，笑了。

神态間的自卑散去，不再患得患失，不再畏首畏尾，不過短短的一句承諾間，仿佛曾經苦難堆積的陰影初雪般消融在陽光之下，不留一點痕跡。

殷有晴......又回來了。

又算得了什麽？

哼。

鮮紅的鲛紗帳無風自動，連空氣都似漸漸凝固，紅衣男子的聲音雖然仍含着笑，但其中的殺意卻不容錯認。因果已經結下，此行的目的也并非是要動手，想到這一層，他随手撥弄了一下無形的琴弦，商調下且濁，似有金戈相撞的銳氣，生生在這夏日裏帶起了晚秋的涼意“不過是熱臉貼着別人的冷屁股，人家都不在意，你又何必巴着他不放？”

第五昊表情都沒變，道“不勞費心。”

琴音更下更沉，直接從商音轉為宮調，紅衣男子語氣纏綿，和着铮铮琴聲，若山石崩摧，傾蓋而下，讓人心頭一陣發緊“既然給你敬酒你不吃，那就別怪本尊的罰酒了。”

四名白衣少女很有眼色地飄身退下，無形的氣刃随着樂聲在周圍聚集，腦中對危險的警報嘀嘀作響，第五昊手中劍訣一變，仙靈力便化作金石，在兩人外面形成了一道屏障，勉強抵住了外界的壓力。

可是不夠。

還不夠。

這個殼子的武力值限定應該是不如仙的，而對面那個奇怪的紅衣之人既然能悟出樂境，還能調動五行為弦，可見修為最少也是個半仙。上次是趁着他傷重才勉強壓過一頭，如今別說護着個男主，就連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問題！

就在這情況危急之時，手中快速變換仙訣操控仙靈力的第五昊忽然耳邊一熱，就聽全程沒吭聲的男主語氣平穩道“等他這一闕彈完後你便撤去結界，到時我沖出去，待到他殺死我，靈弦被濁氣污染後，你再趁着這個機會制服他。”

頓了頓，他又笑着道“得遇你，是殷有晴這輩子修來的福氣....如今應當是我報答你了.....謝謝。”

我呸！

任務還沒完成，老子怎麽可能栽在這裏？！開什麽玩笑！！

百忙之中側過頭，第五昊磨着後槽牙，一雙眼銳利如劍，距離近到幾乎是臉貼着臉，一字一頓道“老子絕不會讓你死！”

不顧對方愣住的表情把頭擰回來，第五昊調動渾身仙靈力，正待放手一搏，給男主争取點生存空間，卻忽然腦海中電光一閃，福至心靈地喊道“歲傾年！你若還想成仙便住手！！”

“哦？”十尺軟紅帳被徹底掀開，其中側卧之人鳳眼輕佻，即豔且煞，眉心一點紅玉恰似落雪紅梅，襯得那美得難分性別的臉多了些冷豔。他手上弄弦不停，沉重的宮音狹着厚土奔襲而來，嘴裏卻淡定得很，閑談一般問道“你是如何知曉本尊名諱的？”

還真他娘的是你？！

手上不間斷地掐訣修補結界，第五昊完全忽視了自己是一半靠知曉原著，一半是靠運氣好猜的這個事實，快速道“我只在九靈閣留下過自己的名字，你即知曉，必然與那九靈閣有所聯系。而這世上能有如此風姿的，怕是除了閣主你，也找不出另一個了吧。”

身後的殷有晴摸了摸自己現在毀容的臉，悶着頭沒吭聲。

撚着五行之弦，歲傾年算是默認了這麽個理由，手上動作仍舊未停，像是只戲弄老鼠的貓一般，邊打邊慢吞吞道“認出本尊了又如何？這點小小的因果，還影響不了本尊成仙。”

對，因為你他娘的現在根本就沒法成仙！

第五昊被他的态度氣得磨了磨後槽牙。

之前他就覺得這人的設定有一點眼熟，但是穿紅衣的美人多了去了，所以一時也沒有多想。如今得到對方承認，他總算也是找到了可能擺脫現下困境的籌碼。

原著中，殷有晴成仙後五百年和天庭的一位仙子曾共同去過一個秘境，并在裏面摘取了一棵仙草當做定情信物煉化成了一枚項鏈。當時兩人不知，在他們走後，還有一紅衣妖修，滿身傷痕，跌跌撞撞，才終于來到了原先這株仙草所在的地方——然後發現什麽都沒有。

那紅衣妖精便是全文後期最大的反派BOSS——歲傾年，本體十分牛逼，是世間僅能同時存在兩株的伏羊靈草。

光看跟腳來說，可以說是非常的高級了，但是在修真世界裏，越高級的跟腳雖然潛力越大，但修行的難度也越大。歲傾年雖然早期得天道眷顧，化形不過用了五百年，随後的修行也稱得上是一日千裏，自己創建的九靈閣在散修中的聲望也是蒸蒸日上，可謂是占盡了福緣。但可能是天妒英才吧，他因被對頭暗算，一雙腿被濁氣侵染，就成了半個殘廢，走路都走不穩。

這倒也罷了，只要用靈石，總有一天能将這濁氣清理幹淨，然後飛升成仙。可命運仿佛跟他開了個天大的玩笑，伏羊靈草若要成仙，就必須吃下世上的另外一整株成熟的伏羊靈草才行，為此，他雖然境界夠了，但因為跟腳限制無法飛升，硬生生找了幾百年。好不容易從某個古籍中得到了另外一個伏羊靈草的記載，卻又為腿腳不便耽誤了許多，等到了的時候，那裏的東西已經被男主拿走了。

一株伏羊靈草的生長時間最少也要千年，而且生長的地方一般都非常隐蔽，可能永遠都不會被人發現。歲傾年當時就想着，若是再這麽等下去，也許他這一輩子都無法成仙，再加上身上這一堆傷，自己有可能一出秘境，就會被得知消息趕來暗算的仇家拿去下藥。

看着自己那雙不頂用的腿，他猶豫了一個呼吸的時間，便毫不猶豫地将它們吃掉了。

被腿上濁氣入侵身體的感覺是很痛苦的，但下半截靈草所蘊含的生機與上半截融合，如此，他便直接從秘境開辟出的通道一路飛升到了天庭。

天庭守門的大将見他半身殘廢，連門都沒讓他進，直接便把人趕離，讓他自己去建造洞府。終于成仙，擺脫了随時會被入藥危險的歲傾年下界處理了所有與他有仇怨之人，便在杜山以北處建了個洞府，整日撫琴，也算得上是別有閑趣。某日，他聞得空中傳來蕭音，恰與自己琴聲相和，境趣相同，一時與那吹簫的仙人因為知音，鬥曲論道，好不快活。

直到他見到好友紅顏知己身上佩戴的那株伏羊靈草煉化的項墜。

歲傾年原本就不是什麽良善之人，更別提對方還絕了自己的路，雖然欣賞男主，但還是暗中發展自己的勢力給男主使絆子，最後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操縱的，勢力大到可以控制仙帝。只可惜自古邪不勝正，男主在最後一刻識破了他的陰謀，聯合一衆紅顏知己将他封印在了仙池底，永世不得再為害人間。

現在距離歲傾年兩腿被濁氣污染不過一年多的時間，伏羊靈草必然還好好地在仙境裏頭呆着，他肯定也在到處尋找自己成仙的契機，成功成仁，就看這一招棋了！

擡起頭，第五昊手上掐訣不停，高聲道“這點因果自然不算什麽，不過老子知道另一株伏羊靈草的位置。”

........？

琴聲，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