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郭旭芳作為一個入行多年的專業經紀人, 自然是不可能把自家藝人這膽大包天的話如實轉達給對方。

“不好意思啊, 我們黎蔚可能因為之前跟其他男藝人有關這方面的合作鬧得不太愉快,她自己有點抗拒,”郭旭芳對着電話道歉,“而且岑老師完全不需要這方面的炒作吧?”

電話那頭是岑明瀾的經紀人,聲音也有些無奈,“我理解你, 但這個提議是明瀾自己提出來的。”

郭旭芳:“自己?!”

“對的,”那邊一陣窸窣的聲音響起,“我讓明瀾自己跟你說吧。”

郭旭芳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電話對面的人已經換了個。

溫潤的男聲響起,“您好, 我是岑明瀾。”

郭旭芳趕緊說:“您好, 岑老師。”

“您太客氣了, 不用叫我岑老師, 直接叫我名字就行,”男人輕輕笑了笑, “關于我的這個提議,您跟黎蔚她本人說了嗎?”

郭旭芳有些猶豫, “說是說了。”

“這樣啊, ”岑明瀾語調拖長, “那您這邊方便出來和我見一面嗎?我們當面談談, ”說完又補充, “雙方的團隊。”

對方這麽客客氣氣的請求見面, 郭旭芳哪兒好意思拒絕。

見面的事兒就這麽定下來了。

回到化妝室後,幾個造型師還在圍着女主角讨論了一番,最終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意見。

現在糾結的地方就在于,女主角的造型到底是按她以往的都市造型,打造明豔靓麗的都市女性形象,還是完全向劇本靠攏,盡量符合劇中人設,塑造幹練簡約的精英女性形象。

黎蔚最大的優勢在于她的驚豔的五官,無論拍什麽劇,服化組都會最大程度的保留并外放她五官上的所有優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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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女主的人設并不适合太豔麗的造型,但視覺才是觀衆們最直觀的感覺,觀衆覺得好看,就會繼續看下去,大膽的撞色裙或是能提現女性妩媚氣質的小配飾都是加分的選項。”

“我不同意,大部分都市劇都有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不接地氣,月薪三千的小白領能住小洋房,背景就像是房地産公司的樣板房。許笑梵是個年近三十的職場精英女性,她的家應該是知性的,性冷淡風格的,她本人的妝容和服裝搭配也該靠近知性風,剪裁簡約精致的小西裝,職場女性偏愛的手拿包或是肩包,比起D牌和C牌那種銅合金水鑽風格的配飾,我覺得她會更加偏愛簡單卻又不失格調的白金,或是珍珠類的,這樣會更符合她的人設。”

一種觀點仍希望堅持往常都市劇中,經過精心包裝的烏托邦形象,另一種則是選擇摒棄部分能夠抓眼球的地方,更加靠近真正的職場生活,但也意味着需要更多的時間和精力來布置調研。

兩方僵持不下。

“但黎蔚她的形象其實并不太适合那樣的造型。”

那種棱角分明,飒爽淩厲的職場女性。

一時間大家都看着鏡子裏的黎蔚陷入了沉思。

易英朗聽人吵了半個多小時,正煩着,臉色這會兒并不太好。

“黎蔚,你自己覺得呢?”

易英朗幾乎是毫不猶豫就選了第二種造型方案。

“如果是在時尚雜志工作,那可以推崇設計性和造型感,”易英朗瞥了眼那一排造型各異的服裝配飾,“那些衣服适合在鏡頭面前穿,但不适合穿着去上班。”

沒有哪個職場女性會穿着看上去像是禮服的衣服去公司上班打卡。

一語中的,如果《步步險》的定位是時尚都市劇,選第一種造型方案沒毛病,但《步步險》的定位是還原真正的職場生活的正劇。

幾個造型師彼此交換了眼神,達成了某種共識。

就連郭旭芳都愣住了。

臉還是那張臉,就是人看着真不像那個人。

一群人又鼓搗了幾個小時,試妝總算結束。

郭旭芳這才把和岑明瀾見面的安排給“黎蔚”說了。

“什麽?”

“黎蔚”倏地擰起眉,轉過頭看向郭旭芳。

“岑明瀾是電影咖,他能接觸到的資源我們是遠遠比不上的,你和他既然是校友,那為什麽不趁着這個機會約出來敘敘舊呢?不談工作聊聊舊事也行啊,也沒一定要求你跟他嘲CP,就當是老朋友見面,對你沒有壞處的。”

——「嗯,知道了。」

“黎蔚”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用鼻腔嗯了聲。

開拍前,官方透露的物料極少,就連主角這邊也需要遵守保密協議,粉絲們在官宣之後哭天搶地的求着官微趕緊放定妝照,劇組這邊還在統籌時間準備讓主創們盡快把定妝照拍了。

郭旭芳已經約好了時間,在定妝照拍攝之前,先和岑明瀾那邊的團隊見上一面。

易英朗本人是極其抗拒,但架不住劇情安排,只能被趕鴨子上架着去赴約。

雙方見面是在一家私人會所,會員制,記者根本進不來,也不用擔心會被拍到。

易英朗事先有知會黎蔚,但黎蔚的回複聽上去很不放心他去見岑明瀾。

“你一定要好好表現啊,千萬不能破壞我在學長心中的形象。”黎蔚再三囑咐。

易英朗冷笑,覺得跟着女人說簡直就是再浪費力氣,把話當耳旁風,之後她再說了什麽都通通過濾。

電話被狗男人無情挂斷。

黎蔚咬着指甲,心裏隐隐有不好的預感,總覺得易英朗會給她添麻煩。

還是自己親自去盯着比較好。

她趕緊吩咐魏彬去幫“易英朗”辦了張會員卡,魏彬被易總急沖沖的叫進辦公室,以為還是有什麽重要事務要處理,結果易總開口就是就讓他去辦張會員卡。

魏彬猶豫了很久,不明白易總到底為什麽又對明星會所感興趣了。

那間會所的入會條件并不算太嚴格,很多二三線的明星也喜歡去那兒放松談事,久而久之,幾乎變成了默認的私人明星會所,專門負責布置明星們之間的私人聚會。

易總一向不喜歡去那種明星紮堆的地方。

黎蔚又想到什麽,補充說:“哦,順便再去查查黎蔚和岑明瀾這周末約着見面的包廂是哪間,就幫我訂他們隔壁哪間。”

魏彬恍然大悟。

原來是為愛癡狂。

“好的易總,我這就去為您安排。”

見面那天,易英朗到了後,岑明瀾這邊人還沒來。

他眯眸,神色冰冷,居然有人敢讓他等。

易英朗坐下,語氣十分不滿,“那個叫岑明瀾的就這麽沒有時間觀念?”

郭旭芳瞪他,“你叫岑老師也行,叫學長也行,別什麽岑明瀾岑明瀾的叫,有沒有一點禮貌?再說我們提前來的,人家還沒到不是正常?你多等一會兒會死嗎?”

易英朗滿眼不可置信,“你居然讓我提前來?”

“他從各方面來說都是你前輩,你不提前來難道還要人坐在這兒等你過來嗎?”郭旭芳一副“這孩子怎麽這麽沒腦子”的神情責備他。

易英朗此生從來沒有遭受過這樣的侮辱。

他早來了一個多小時,就算岑明瀾是準時到的,他還要在這裏幹坐一個多小時。

瀕臨暴躁的易總想走人,郭旭芳在他耳邊不斷念叨待會岑明瀾來了她該怎麽表現,要笑臉迎人,要客氣懂禮。

與此同時,剛走到包廂門口的幾個人卻突然停了下來。

“怎麽了?”

站在門外的男人略顯無奈的勾唇,“有點緊張,我先去趟洗手間,你們先進去。”

幾個人面面相觑,助理打趣,“老板,別逗我們了吧,就您還緊張呢?”

“騙你我能有好處嗎?”男人拍了拍助理的肩:“我很快就回來。”

說完轉身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幾個人看着老板的背影,交頭接耳小聲讨論老板是不是來之前水喝得太多了。

岑明瀾獨自一人走到了洗手間門口。

神色溫柔的男人忽然垂下眼,極輕的笑出了聲。

推開門,會所的客人本來就少,男洗手間更是人丁稀疏,小便池前只站着一個人。

岑明瀾對面前的男人有印象,還沒跟東家解約獨立門戶時,他在公衆場合見過這個男人。

倨傲矜貴的男人總會給人留下很深刻的印象,當時衆人擁簇,男人神色冷漠,絲毫沒有因為周圍其他人的谄媚讨好而露出一絲公式化的客套笑容。

社交場合上,誰都免不了見人三分笑,可那個男人不需要。

他不需要讨好任何人,更不需要給其他人面子。

沒想到再見到居然會是在洗手間裏。

岑明瀾有些詫異的出聲,“易總?”

正沉浸在快樂中的黎蔚突然一個極顫,迅速轉過頭看向門口的人。

為了不被發現,她比易英朗還早來了兩個小時,這家會所她來過很多次,飯菜說實話口味真的一般,因為之前沒控制好食欲導致易英朗的身體長了些肉,所以她這次來特意只點了茶,喝多了就想上廁所。

進來時男洗手間沒有一個人,黎蔚本來想進隔間,鎖上門解決,但看了眼那一排小便池,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就突然很想知道用小便池是什麽滋味。

作為一個女人,對小便池這種從來不曾出現在公共女廁所中的東西有着天然的好奇心。

聽說很多男人小便時都不太願意用馬桶,而更喜歡小便池。

她下定決心後,立刻小碎步走到小便池旁邊,解開褲子開始人生的第一次新奇體驗。

正感嘆小便池很方便時,洗手間來人了。

黎蔚目不斜視,心想不存在不存在,當沒人就行了,上完了就趕緊走人。

結果這人跟她打招呼了。

還是個很熟悉的聲音。

她側過頭,從來沒有哪一刻這麽不希望見到岑明瀾。

眉眼溫潤,氣質儒和的男人就站在洗手間門口,身姿颀長,高挑俊秀,似乎和當年在學校時沒有任何變化。

多年的演藝圈打拼,磨去了他的青澀,卻沒有帶走他如水般的溫和雅致。

黎蔚在心中幻想過很多種和岑學長見面的場景。

衆星環繞的頒獎典禮,或是片場攝影棚,再亦或是她和他巧合在母校相遇,她妝容精致,攏起鬓邊的一縷碎發,低着頭,淑女又優雅的對他說,學長,好久不見了。

而不是在男洗手間,她站在小便池前小便時。

“沒想到易總也會來這家會所,”岑明瀾面帶笑意,緩緩走過來,“我是岑明瀾,之前和易總您有過一面之緣。”

黎蔚大叫,“你別過來!”

岑明瀾不知道易總為什麽反應這麽大,只是挑了挑眉,沒有繼續靠近,禮貌的後退了兩步,“好,不打擾易總。”

黎蔚總算舒了口氣,但下一秒,她的腦子又陷入了一片混沌。

她聽到了男神拉下褲鏈的聲音。

黎蔚想趕緊走,但她的腳又該死的在這時候罷工。

接着是一陣優雅又歡快的水聲。

“……………………”

黎蔚閉眼,又想笑,又想哭。

以前學校論壇發起過一個征集,話題是“你有哪些難忘的人生經歷”,如果放到現在來回答。

黎蔚:瀉藥。和學生時代最仰慕的男神一起小便。

她絕對是奪冠熱門。

就在黎蔚兀自沉浸在精神世界時,她半抽搐半癫狂的樣子被旁邊的男人盡收眼底。

出于人道主義,岑明瀾禮貌的問了句,“易總,您沒事吧?”

黎蔚生無可戀的搖了搖頭,又哭又笑,“我沒事,我就是突然覺得,人生無常,你覺得呢?”

岑明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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