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秘密（六）

因為晚上考了個試，康莊今日的家教時間比以往多了一個多小時，從馮翊真家出來的時候，已經十點了。

他開着車沿着寬闊的馬路一路向前，車載音樂放着曲調慵懶的老歌，最後車停下的時候，某一首不知名的歌曲正好到了尾聲。

康莊停下車，有服務人員上去接過鑰匙把把車停好，會所的負責人趕緊跑了過來，臉上露出谄媚的笑容，“康總康總！您可好久沒來了！”

康莊瞥了一眼負責人。

他平日裏無所謂這些人笑的虛僞還是谄媚，但今日不知為什麽，這樣千篇一律的讨好笑容讓他覺得十分的——

沒有意思。

“不用管我，我随便坐坐。”

他向裏走，負責人不敢再強行跟上去，只能在後面點頭哈腰。

康莊并沒有往會所裏面走，他進了會所後，轉彎向下，穿過一個地下通道，有服務人員站在門口，為他推開了一個塗滿奇怪塗鴉的鐵門。

門後是一個酒吧，門打開的一瞬間，音浪像狂風一樣撲了過來。

臺上的女歌手跳着性/感的舞蹈，臺下的年輕人搖頭晃腦，閃爍的燈光下是迷醉的人群。荷爾蒙的氣味在酒吧的每個角落飄蕩，在酒精的催使下，引的人飄飄欲仙。

康莊随手扯了扯領帶，走到了某個角落，随便點了一杯酒。

他的長相英俊，身上随便一個配件都五位數起底，一看就是個高富帥，往那一坐簡直不要更閃閃發亮，只可惜這個酒吧裏有個規矩，老板為一些不喜歡被搭讪客人設置了專門的區域，坐在這個區域，就默認自己只是過來喝酒的，不想被搭讪，如果有人違反規定強行進來搭讪，是會被老板趕出去的。

所以一堆人只能在一旁望眼欲穿，什麽都做不了。

康莊其實很少來這種地方，但是這家會所他也有股份，至于為什麽要投股份……好像是随手，具體他記不清了。

今天突然想喝酒，想去點有人的地方，就想起這了。

其實這個位置他是随便坐的，并不清楚這有什麽特殊，只是覺得這裏偏僻又安靜，方便觀察別人，又可以隐藏自己。

也算是歪打正着。

殊不知當初這個區域，就是他自己在過設計圖時随口一句而産生的。

他坐下不久，一個女人走了進來。

那女人很高，很瘦，一雙眼睛很是有趣，明明沒什麽表情，卻自帶三分豔麗。

那個女人也走到這個區域，隔着康莊一個桌子，在那邊坐了下來。

調酒臺旁的服務人員倒是沒忍住多看了兩眼。

來酒吧不希望被搭讪到一直坐在這個區域的還是少數，因此這個區域經常都是空空放置的擺設，沒想到今天一來就來了兩，還個個都是優質股。

啧啧啧，可惜了外面那堆望眼欲穿的狼。

康莊坐了一會，發現那個女人很奇怪，她來了酒吧，坐在了喝酒的桌子上，卻點了一杯可樂。

點了可樂後也沒喝，就在那放着，偶爾用手摩擦一下杯壁，似乎只是出于某種既然來了店裏就随便買點什麽，不然不好意思占位置的奇怪教養。

另一種形式的潔身自好？

康莊喝了點酒，感覺思維比平日裏跳脫些，竟然冒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念頭。

我這樣是不是和馮翊真有點像？

康莊不知為什麽想到了這點。

他慢慢的抿着酒，舞池裏瘋狂的男男女女們如同VR實景的在線電影，哭笑嗔癡都各有意思。

康莊連着喝了三杯，酒氣微微有些上頭，那邊點了杯可樂的女人突然站起了身。

她似乎天生自帶着吸引人目光的氣場，康莊忍不住看着她一路穿過人群，消失在了拐角。

康莊看了眼上面的标識，那是通往廁所的地方。

說起來他也有些想上廁所了。這麽想着，康莊站起身，朝廁所走去。

一些在關注他們兩的人都暗自猜測，怕不是這兩人互相看對了眼，不然這一前一後的離開，時間也太湊巧了。

可惜那女人顯然對康莊沒有什麽興趣，康莊也沒有對豔遇抱有什麽期待。

等到康莊走到廁所前的拐角處的時候，女人已經消失不見，大概是已經進去了。康莊正要拐過彎，卻見另一個男人早他一步，從對面走過來，拐進了廁所。

這個人有點眼熟。

康莊眯了眯眼睛，但這邊的光線昏暗，他并沒有太看清這個人的長相，一時半會想不起來。

康莊商場上打過招呼的人太多，平日裏遇到的人也太多了，如果被他沒有死死的記在腦子裏的，大多數是因為沒有必要。康莊并沒有糾結于此，他走到廁所門口，正準備進去，一個人忽然捂住他的嘴巴，閃進了第一個隔間裏。

康莊肌肉瞬間繃緊，手上拳頭捏緊，已經做出了防禦姿态。

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別動，是我。”

這個聲音太耳熟了，距離康莊抽查他“放棄”這個單詞怎麽拼寫，才剛過去不到一個小時。

溫熱的氣息撲在耳邊，康莊放下了手，垂在雙腿兩側，“你怎麽在這？”

馮翊真小聲道，“先別說話，一會跟你解釋。”

康莊放平了呼吸。

隔間不算小，但塞進兩個大男人還是有點勉強。馮翊真是一只手捂住他嘴巴，一只手帶在他胸前把他拖進隔間的，現在放在嘴巴上的手落了下來，正好搭在了肩上。因為馮翊真說別動，于是康莊沒動，馮翊真也沒動，兩人就一直保持着這個姿勢。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康莊正被馮翊真半摟在懷裏。

不過他們兩個大男人現在并沒有把注意力放在這件事情上，因為旁邊的隔間，說話聲音已經響了起來。

而談話的內容顯然不甚友好。

“你幹嘛啊。”一個有點無賴的男聲拖着慵懶的調調，“怎麽，一天不見就想我啦？”

他言語分明是調戲，可語氣卻沒聽出一點調戲的味道，反而帶着些許不耐煩。

另一個聲音響起，這人聲音雌雄莫辨，康莊竟一時分不出性別，“馮奇炎，我開了音牆，設了障眼法，現在沒有人能進的來。”

康莊想了起來，他看到的那個眼熟的男人，是馮奇炎。

馮翊真的哥哥。

那另一個人是誰？

“哇哦~”馮奇炎道，“你好厲害哦，你會設音牆和障眼法诶~”

“馮奇炎，你別這樣。”

馮奇炎的聲音依舊懶洋洋耍無賴的樣子，“我怎麽樣啦，我不是一直這樣嗎？”

“我們需要好好聊聊。”

“哪不能聊，幹嘛非要廁所裏聊啊。”

那人沒有搭腔，繼續自己的話，“我看到你和那個女人在說話了。”

“是，我說話了，你吃醋了？”

“馮奇炎，你好好說話。”

“你除了‘馮奇炎，你別這樣’和‘馮奇炎，你好好說話’以外，還能說點新鮮的嗎？你這樣我很懷疑你是不是語言系統有缺失啊。”

“好了。我來這找你，不是為了和你争論這些無聊的事情。”

“我沒有想和你争啊，是你自己非要上趕着過來，還把我堵廁所，幹嘛，想用強啊~”馮奇炎道，“嗨呀，我們兩個什麽關系，你何必這樣嘛，對不對？”

“馮奇炎！”那人呵斥了一聲，轉而道，“我來這，是要和你說清楚，現在的情況是我們兩家早做出的決定，內容規矩都是商量好的，你也都清清楚楚的接受并且同意了。現在跑這種地方來勾搭女人，是想耍什麽幼稚的小脾氣嗎？”

馮奇炎嗤笑一聲，“幼稚的小脾氣？盛沅，你搞錯沒搞錯啊，我，一個二十八歲的成年男人，來酒吧喝個酒，和路過的女人聊聊天，怎麽破壞規矩了？”

“一個正常的已婚男人不會做這種事情！”

“哦。”

“你明知道我們——”

“明知道我們在演恩恩愛愛的夫妻戲碼對不對。”馮奇炎笑道，“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我簡直太知道不過了。但是演戲也得讓人喘口氣，給個休息時間啊對不對，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虛情假意演那麽久都不累啊。”

馮奇炎笑着說話，語氣裏卻沒有一點笑意，“盛沅，我很累，別煩我。”

康莊想起來了，他查過馮家的資料，馮奇炎已婚，有個妻子，叫盛沅。

這個人，是馮奇炎的妻子，馮翊真的嫂嫂。

康莊感覺到了身後馮翊真全身僵硬，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