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按部就班

從落日的餘晖中醒過來的時候，一天又已經接近尾聲。灰崎伸了個懶腰，長時間趴在桌子上睡覺讓他的身體産生了酸痛感，此時教室已經空無一人，接近橘紅色的夕照傾灑在教室內，桌椅，甚至包括他自身也被鍍上了一層暖色。

因為睡眠太久的原因，食道似乎也沒有清醒過來，沒有絲毫的饑餓感。他低頭看了好一會兒桌子上光潔的木頭紋理，最終決定還是去籃球部打一會兒籃球來發洩多餘的精力。

他慢悠悠地拖着步子，偌大的帝光此時已經沒有什麽人，留下的多是有部活的運動社團的人，為即将展開的夏季各類大賽做着準備。

“能和青峰同學青梅竹馬真是好啊！”

微微帶着歆羨的女生的聲音讓他忍不住微微側目，三個女孩子站在走廊的中間，紮着馬尾粉色長發的女生他認出是青峰大輝的幼馴染桃井五月，也是現在的帝光籃球部女經理之一。她們手裏還捧着厚厚一摞白色毛巾，想必是給運動過後的籃球部成員擦汗所用。

“青峰同學在籃球場上真的很活躍呢，特別是投籃的時候給人的感覺很帥氣！”

“吶，青峰同學已經有女朋友了嗎？”

桃井被兩人的問話弄得應接不暇，只能發出一個表示疑問意味的，“唉？”

“莫非，”黑色短發的女生沖桃井眨了下眼睛，“莫非，桃井你是青峰同學的女朋友？”

桃井趕忙否認，“絕對不是，我和阿大只是從小一起長大罷了，請千萬不要誤會！”

那個短發女生有些興奮地點了點頭，身體微微前傾，剛要說些什麽，手中捧着的毛巾卻随着她的動作傾斜，就在她驚呼的那一刻從她的身後伸出一只手輕巧地扶住了即将落在地上的毛巾。

“小心一些。”

她有些驚訝地側過頭，紅發少年精致瓷白的臉清晰地映入她的眼簾，對方的聲音清冽卻顯得有些溫柔，“一直以來辛苦了，謝謝你們每天都在幕後支持着球隊。”

他在女生愣神的時候将她抱着的毛巾整理整齊，退後一步，點了點頭才側過臉，“我們走吧，綠間。”

少年似乎早就發現了站在角落處的灰崎，在離開的時候微微颔首，猩紅色的眼睛平靜深邃，薄削的嘴唇微微翹起，分明是在微笑着，卻透露出與生俱來的優雅與疏離。

灰崎皺了皺眉，完全不明白這個人怎麽見鬼的會被別人稱為平易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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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沉默了片刻，一同目送着兩人走遠，良久才回過神來。短發女生臉頰微紅，語帶贊嘆道，“果然赤司大人也很棒啊！”

桃井驚訝地微微瞪大了眼睛，“大人？”

另一個女生有些激動地說道，“他可是一年級就已經當上籃球部副部長了啊！”

“是啊是啊！”短發女生使勁點頭，“剛剛跟我說話的時候，溫柔的樣子真是讓人承受不了啊！”

完全聽清了幾人對話的灰崎忍不住“啧”了一聲，暗想着赤司果然憑借着他那張貌似純良溫順的臉騙了不少人啊，長相果然是不可多得的優勢。就像他，明明都沒有對班級裏的人動手，同班級的人看到他都會小心翼翼移開目光。

他剛推開門就被現任隊長虹村修造黑着臉叫了過去，語氣中透露着些許恨鐵不成鋼的意思，“為什麽又遲到？好好訓練對你就這麽難？”

灰崎對虹村修造并無惡感，相反地覺得他很不錯，雖然脾氣有點暴躁，但籃球打得非常不錯，對帝光籃球部也很有責任心，對部員非常負責。或許是因為虹村修造以前也是不良少年的原因，他對灰崎可以說得上是非常關注，想方設法地想讓灰崎對籃球多一點熱情。在他的回憶裏，國中二年級時他為了他的自尊心被赤司強硬要求退出籃球部的時候，彼時已經身在美國照顧生病的父親的虹村還專門打了電話過來，勸他不要放棄籃球。

“發什麽呆呢臭小子！”

被對方一個暴栗敲出回憶的灰崎伸手捂住頭，“太暴力了吧隊長，也要對你的隊員一視同仁啊。”

“你小子好好聽人說話啊！”

看着對方依舊擰緊的眉頭，灰崎擺擺手，“好啦好啦，我馬上去練習。”

他抱着球，剛一進入體育館，就看到那個擁有耀眼發色的少年幹淨利落地将橙紅色的籃球準确地投入籃筐。那動作流暢而漂亮，身體完全像是一個擁有自我意識的整體，從指尖到腳腕都透出一種高度的娴熟與精湛，讓人完全移不開眼睛。

“可惡！”被人在眼前投籃搶分的感覺并不好，青峰皺着眉小聲道，“明明就不高啊。”

僅僅只有一瞬間，灰崎還是發現了紅發少年唇角的弧度不明顯地平緩了些許。他咧嘴笑了一下，原來，這個家夥也是有情感波動的啊。

本就西斜的落日漸漸碾入地平線，天際剩下色澤依舊漂亮的殘霞。體育館裏的人已經散了個幹淨，灰崎站在三分線處心不在焉地用手指旋轉着橘紅色的籃球，眼睛盯着更衣室的出口，在看到那人出來的那一刻将籃球抱在懷裏，“赤司，跟我打一場！”

赤司停下腳步，同灰崎之間的距離恰好可以讓他無需仰視對方，“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

灰崎在确定從那雙無波無瀾的眼睛中看不出什麽情緒之後，扯出一個符合他不良少年身份的嚣張笑容，“你是不是不敢跟我打？怕輸？”

“不是。”赤司只是笑了一下，瞳孔猩紅的色澤似乎加深了些許，“我不會輸。只是，我想要了解你生出這種想法的原因。”

灰崎狠狠地皺了下眉，“不要太過自信啊赤司。”

雖然現在的身體是十四歲，但是他真正的年齡卻是十七歲。他相信他絕對擁有比現在的赤司多得多的比賽經驗，他比對方高上不少，況且現在的赤司帝王之眼還沒有覺醒，雖然确實存在着作弊之嫌，但是他确實太想看見這個人敗給他的表情了。

“不是自信，這是事實。”

灰崎看着他那一副好像什麽都知道的篤定模樣，就有些氣急敗壞，“你這個家夥啊，也太......”

打斷他的話語的是他自己肚子不适時的鳴叫聲，于是灰崎接下來的話就硬生生地哽在了喉嚨裏，他僵硬地把眼睛從對方唇角上揚的弧度移開，語露煩躁，“你笑什麽？不要笑！”

“是沒有好好吃飯麽？”

“......”

“作為沒有陪你打球的賠償，我請你吃飯如何？”

他擡眼看向赤司，傍晚中對方的紅發被風輕輕吹起，本來鮮豔的發色微微發暗，眼裏不深不淺的笑意恰巧落進了暮色，猩紅的瞳孔裏滿是他微微仲怔的臉。在看清對方瞳孔的那一刻，灰崎胸腔裏的某個部位明顯地頓住，緊接着狠狠加快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