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日引月長

并肩走出校門的時候，糾結了半天的灰崎還是沒有從嘴裏蹦出一個‘謝’字，眼神從已經走過的數不清次數的街道上亂瞟好一會兒後才發現對方竟然還跟走在他的身側，當下不由得有些驚訝，“你怎麽還跟着我？上個路口你不是就應該轉彎的嗎？”

“你對我回去的路線倒是清楚。”

眼見對方的眼睛裏流露出一點似笑非笑的意思，灰崎感到非常不自在，沒有任何技巧地直接轉移了話題，“快點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赤司只是淡淡得看了他一眼，“你現在是傷員，為了防止你路上出現像上次那樣的意外，今天我送你回家。”

“哈？”灰崎驚訝得瞪大了眼睛，“你送我回家？！”

“怎麽這麽驚訝？”

他沉默片刻，才說道，“昨天只是意外，我可沒有你想的那麽弱。赤司，你究竟想幹什麽？”

赤司依然神色淡然，落下灰崎身上的眸光倒是深了些許，“原因就是剛才說的那樣，只是出于隊同一個社團的社員的關心罷了。不過，灰崎你，似乎一直很防備我呢。”

“沒，沒有的事。”灰崎有些煩躁地咬了一下嘴唇，“你不要多想。”

此時夕陽已經完全落下了，在白日裏曾經鋪天蓋地的暖色的光芒一點都尋不見，四周的高樓幻化成重重暗影，寂寂得籠下來。不過片刻，街邊的小店，以及不遠處的街燈也都悉數亮起了。

灰崎注意到身側的少年似乎往街邊的一家便利店上多看了一眼，思忖了片刻道，“你在這裏等我一下，我去買個東西，馬上就回來。”

擺放在冰櫃裏的雪糕種類衆多，光是不同顏色的包裝紙就看得他眼花缭亂，店員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為難，笑道，“這裏的雪糕味道都很好，不過要是實在很難做出選擇的話就買今年的銷量一位棒冰吧。”

他于是立刻買了兩支赤城乳業的奶味棒冰，緩步走到赤司身邊遞給他一支，“那個，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習慣這種一支50日元的庶民棒冰。嘛，給你，吃不吃随你。”

赤司接過棒冰，眼裏多了點微不可察的笑意，“謝謝。”

灰崎低下頭拆開包裝紙，一口将棒冰咬掉四分之一，一邊嚼着一邊含糊不清地說，“沒什麽好謝的，又不值什麽錢。”棒冰的奶味非常濃郁，比牛乳的味道要好上很多，再加上冰涼的口感，甚至讓他微微眯起了眼睛，不過他剛走了兩步就發現赤司并沒有跟上來，而是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盯着拿在手裏的棒冰看。

他心想即使再怎麽沒有見過廉價的棒冰，這麽盯着也不會盯出一朵花來，于是開口問道，“你又怎麽了？幹嗎不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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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擡眼看他，唇角的弧度很輕，“走路吃東西這種事，有些于禮不合。”

“......”灰崎沒忍住翻了個白眼，“路邊有長凳，坐在那裏吃完了再走，這樣可以嗎？”

不過赤司好像真的沒有吃過類似的東西，坐在長凳上拆完包裝盯着乳白色的棒冰看了片刻才學着灰崎的吃法直接在棒冰上咬了一口。因為身體健康管理，赤司平時基本上不吃冰的東西，棒冰上攜裹的涼意太重，和溫熱的舌頭大面積地猛然接觸讓他冰得一下子捏緊了包裝紙，周圍并沒有垃圾桶，他只得鼓着腮幫子把那塊已經咬下的棒冰含在嘴裏。

灰崎在旁邊咧着嘴笑得肩膀直抖，直接從口袋裏掏出手機，趁着赤司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連拍了好幾張，“真該讓學校裏那些以為你無所不能的女孩子看看她們的赤司大人現在是什麽樣子啊！”他沒有發現自己盯着屏幕的眼神已經溫柔下來，只是覺得，原來十四歲的赤司，身上還是有着十四歲時該有的模樣的。

過了好一會兒，終于把嘴裏的那塊棒冰給吃了下去的赤司看着依然笑個不停的灰發少年，淺笑道，“高興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調柔軟，接近溫柔，讓灰崎耳尖忍不住紅了一點，“沒有啊，我有什麽好高興的。”

“是麽。”赤司依舊淺笑着，“可是我剛才見你用手機拍照的時候似乎很開心啊，笑得也很大聲。”

灰崎拿着手機的左手僵了僵，緊接着迅速把手機塞到褲子口袋裏去了，“我剛才有笑嗎？你一定是看錯了。”

“灰崎。”

“什，什麽？”

“啊，我只是想說，你再不吃的話，那些棒冰融化掉的部分要掉到你褲子上了。”

灰崎剛低下頭，就看見奶白色的液體從包裝紙上滑落，正好落在他黑色的校服褲子上，當下嘴角微抽，“這種事情你怎麽不早說！”

接過對方似乎早已準備好的紙巾的時候，灰崎瞪了他一眼，“你這個家夥，絕對是故意的！”

然而赤司唇角的弧度擴大了些許，“你想多了。”

他只是非常平常地笑了一下，從灰崎的角度看過去，覺得他的睫毛格外的長，眼睛微微彎起的形狀也漂亮得過分。

夏季時，即便是晚風，依舊是殘留着白日的熱度的，還好風不大，吹在身上倒也不覺得難受。淡色的月亮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升起了，穩穩地懸挂在已經遮去了藍色的夜空上，星星倒是不多，遙遙得只能望見明亮的幾顆。

他剛把最亮的那幾顆星星連成課本上提過的勺子形狀，卻發現只是六顆而不是七顆，便有些洩氣。再看向身旁的紅發少年時，這才發現他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把棒冰吃完了，正和他一樣安靜地擡頭仰望着天空。

灰崎隐約地想着，如果是赤司的話，一定可以找出他找不到的那顆星星吧。

回去的路上他們沒有再交談，不過兩人間的氛圍倒是要比一開始要和諧很多。

到家的時候灰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終還是沒有說出道謝的話，他打開院門走了進去，餘光看了一眼依然伫立在原地的人，倏然轉過身體，認真道，“赤司，明天見。”

“那麽，明天見。”

對方輕輕颔首，優雅疏離的模樣一如往常。他豔紅色的頭發和同樣色澤的眼睛驟然撞入眼中，臉部的輪廓被街燈橙紅色的光線修飾地柔和起來，安靜裏像是油畫裏精心描摹的人像，離他很遠。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已經過來好久，但是，真的不會坑噠(ˇ?ˇ)